姜岁穗冰冷的态度叫楚云疏呼吸一滞。
他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
他不信,他不信岁穗只是上了趟镜山就会改变心意,不信自己只是昏睡了一段时日,岁穗便不再爱他…
他们之间可是经历了那么多的生生死死,岂会那么容易说变就变呢?
姜岁穗感觉自己身体的虚弱感越来越强烈,未免夜长梦多,她不想过多的纠缠下去。
她垂下眼眸,不敢直视楚云疏的眼睛:“战王殿下,念着往日的情分,我劝你,莫要再纠缠下去了,这里是北狄,再闹下去,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至于你说的什么条件…”
她轻笑一声,微微侧目看向耶律桓,眷恋的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我是心甘情愿和六殿下在一起的,没有什么条件。
你该知道的,若我不想,这世上没人能逼的了我。”
楚云疏眼角红红:“为什么?”
姜岁穗的身子愈发无力,若非耶律桓,只怕她早就已经倒在了地上,只是她脸上涂了很浓的妆,看不出脸色的惨白。
她几乎整个人都窝在了耶律桓怀里,看起来甜腻又慵懒。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感情的事,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姜岁穗语气淡淡,似乎在说什么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
“当真?”
“自然当真。”
言罢,姜岁穗身子忍不住的歪了一下,耶律桓不禁垂眸看她,眼底满是担忧。
姜岁穗轻笑了一下,抬起完好的那只手,轻轻勾出耶律桓的脖子:“六殿下,我乏了。”
耶律桓抿了下唇,将她打横抱起。
上马车前,他回头看了眼楚云疏:“穗儿身子娇弱,战王若没什么事,还是别再继续叨扰她的好。”
楚云疏站在二人身后:“岁穗,你若真的想好了,我便马上离开,自此之后再不纠缠。”
背对着楚云疏的耶律桓脚步一顿,看着怀里的姜岁穗,神情复杂。
哪怕到了这一步,只要姜岁穗后悔了,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楚云疏是个好男人,值得托付一生。
姜岁穗抿着唇,神色痛苦,也不知是因为楚云疏,还是因为身体疼痛难忍。
须臾,她缓缓咬出三个字:“回去吧。”
到底是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耶律桓的眸子也有一瞬的黯然。
他不喜楚云疏,但也不喜欢这种劳燕分飞的场面。
身后,得到了答案的楚云疏凄然的笑了笑:“好好好…”
他摇摇晃晃的转身离开:“你既想好,我便放手,你我今生,就此义绝,死生不复相见…”
两世为人,他只对姜岁穗一个人交付过自己的真心,却未曾想,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自问从未对不起任何一个人,可他不明白,上天为何要如此戏弄他,一次次玩弄他与股掌之间。
耶律桓想要回头看,姜岁穗却轻轻在他耳边呢喃:“别回头…”
浓烈的鼻音让耶律桓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他无声的叹了口气,抱着姜岁穗一头扎进马车。
正要回王城,马车外传来有人倒地的声音,紧接着是竹影的惊呼。
“主子!!”
姜岁穗身子一颤,眼泪大滴落下。
耶律桓有些不忍:“要去看看吗?”
姜岁穗摇了摇头,很是艰难的吐出一个字:“走。”
看着姜岁穗坚决的模样,耶律桓心中无奈。
罢了罢了,但愿这个蠢女人不会后悔吧…
马车缓缓驶离,姜岁穗软软斜靠在软垫上,像是一摊没有灵魂的布偶,怪让人可怜的。
耶律桓拉开了些她肩头的衣服,用小刀割断系着假肢的牛皮绳。
“啪”的一响,假肢掉落,可姜岁穗却恍若未闻般,依旧一动不动的靠着,面无表情。
你我今生,就此义绝,死生不复相见…
她的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这句话,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她,她与楚云疏之间再无可能。
倏地,她笑了一下。
这样也好,这样楚云疏就可以重新开始他的生活,不用被她拖累。
听见笑声的耶律桓微微一怔,回头见姜岁穗又哭又笑,他眉头一皱,抬手将姜岁穗打晕。
“蠢女人……”
回到七公主的大帐后,姜岁穗大病一场,险些丢了条命。
病好后的姜岁穗却像是换了个人,整个人都温柔和煦的不像话。
她搬到了往日里和楚云疏一起住的那间小宅,每日里安安静静的,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种花,亦或是抱着小狼在屋檐下晒太阳。
七公主时长去看她,每每都会给她送些新奇的吃食或物件,也会和她说一说楚云疏的近况。
自北狄离开后,楚云疏回到大楚,先是斗垮了楚兆宁,之后又处置了一个名叫姜文汐的女子。
同是姓姜,七公主同她说这些话时,很是小心翼翼。
姜岁穗听后却是欣慰的笑了。
做完了这些,楚云疏自请去镇守南疆,大楚皇帝赐封地,封他为镇南王。
此一去,楚云疏便再未回过京都。
时光匆匆一晃,便过去十五年,七公主与金焱的孩子已经满地跑,耶律桓也继任了北狄可汗。
草原上的风景数十年如一日,一切都好像没变,但一切又好像都变了。
因为镜山一行,姜岁穗伤了元气,如今她已是强弩之末,生生死死也只在朝夕之间。
金焱用过很多的办法帮她延续寿命,但她却觉得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又一年,在万物复苏的初春,姜岁穗没能扛过初春的最后一次寒潮,无声无息在一个清晨悄然离逝。
她走的那天早上,北狄上空万里无云,院子里的老狼发出一声悲鸣,预示着一切都已结束。
两个月后,南疆。
“主子,没挺过去,殁了…”
阴影中的男人一动不动,良久,应了一声:“知道了。”
又两个月,多年未曾踏入北境的楚云疏,突然出现在北狄王帐。
耶律桓屏退所有人后,从内帐中取出一个骨灰盒。
“多年未见,你倒没怎么变。”
“呵,你倒老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