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说着廖朤伸手就把姜水清写的那封信拿到手上,简单地浏览了一下,就问,“哥,这是回信,她的信呢?”
“她是谁?不是说了,别她她她的,她是你三姐,你们是一母同胞。你这样在外面说,人家会笑话的。”
“她已经不是我姐了。你愿意认她,那是你的事儿!”廖朤态度很坚定。
“那好,既然是外人,你也没必要看人家的信。”姜水清也只是逗逗这个妹子,其实信里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内容,能够念给娘听的,自然廖朤看了也没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信,随手放在桌子上,廖朤看到是航空信封,就抓住那封信,惊异的喊,“外国邮票耶!”她端详了半天,就说,“哥,这个邮票归我了!”说着她到处找剪子,一时间把信的事儿给忘了。
剪掉邮票,廖朤很高兴,双手捧着出去了,里面的信她真的也不看了。看来这个妹子对她那个姐姐确实是没有了多少兴趣,还不如一个邮票重要呢。
“你去哪儿?既然拿了我的邮票,就去帮我通知几个队干部过来开会!”
“都叫谁呀?”
“你不认识他们吗?”
“队里这么乱,谁知道谁还是队里干部?”
“不就是走了一个郝发财吗,还有谁?去吧,剩余的全叫来,另外也叫上厉逹!”
“不去,厉逹哥在煤窑上呢,那么远,要去你自己去!”
“那好,把邮票还我?”姜水清装作起身讨要邮票,廖朤就跳出屋外,大声说,“好好,我去叫还不行吗?”
姜水清出门,来到院子里,他知道这些人不会来的那么快,肯定需要一些时间,所以就动手打扫院子。这些天他不在,娘又不能动,院子里不像过去那样总是打扫得干干净净,刚扫了两下,山妮儿就从上屋出来,“哥,让我来吧!”说话就要来抢扫把。
“不用,我自己扫!”姜水清知道山妮儿一个人伺候病人还要照顾两个妹子,已经够辛苦的了,至于院子扫不扫不是那么重要。
刚扫完,准备到后院也整理一下呢,贾桂玲进来,就说,“姜队长,听说你要开会?”
姜水清知道肯定是老三见了谁都这么说,也只有点头说,“开生产队干部会!”姜水清的意思很明白,你也不是干部,肯定不用你参加的。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参加,可是我有资格提意见吧?”贾桂玲瞪着眼睛,不知道想说啥。
“提意见,行啊,等一会儿毛孩儿叔来了,你给他说!”
“为啥,你是队长,我就想给你说!”
“以后生产队的事儿,毛孩儿叔来管,我只管出主意!”
“那不行,我不同意,大家都会不同意的!”贾桂玲先说她不同意,觉得太霸道,也不合理,她是谁呀,根本不需要她同意,所以就加了后半句。
“四楞子,你要闲得心慌,就和大家一起下地去干活。”
“我想去啊,可是他们不派我活儿,说是我不属于生产队里,要想干活,必须找厉逹,你知道厉逹还没啥事儿干呢!”贾桂玲也是练出来了,在姜水清这里说话也很放得开。
姜水清觉得也对,这个贾桂玲,还有小鹏,四五个人可是留在煤窑上的,他想了一下,就说,“这样子,我给你找点活儿干,你去小鹏家,还有建立嫂子,和大家商量一下,接下来看看这煤炭怎么加大销售量!”
“队长,煤窑都停了,马上就没有煤可以卖了,我们还要讨论加大销售量,你觉得这合理吗?”
“去不去,要是不想去,也行,回家下地干活!”姜水清一严厉,贾桂玲不敢多说话,她赶紧退出去,找那几个人商量去了。
姜水清等了半天,一个人没有来,就连那个招呼人开会的廖朤也没有回来。他心里有些失落,看来大家可能都知道他已经在公社报到了,所以他的话不那么灵了。不过他反回来想,这是人之常情,你人都不在了,干嘛还要听你指挥呢!
生气归生气,他还是走进岳母娘的房间,见到山妮儿也在,就说,“山妮儿,你也坐,我有个想法跟你和娘商量一下!”
“哥,你跟大娘商量吧,我这就出去!”山妮儿还以为姜水清这是变相让她出去呢。
“不用出去,你坐吧!这事儿我还得听听你的想法。”
姜水清过去拉住娘的手,看着娘的眼睛,说,“娘,我说着,你听,要是你听懂了,你就表个态。”岳母娘一向对这个女婿儿子非常信任,几乎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就眨巴了一下眼睛,算是答应。
“娘,你看现在政府有了新政策,要求都要搞包产到户,咱们队里暂时没有搞,但是早晚都得搞。这样我们的煤窑也被收回了开采权,我也被调回到公社去上班。过几天,老三老四都要去上学,我就想着咱们是不是考虑在县里或者省城安个家,那里条件好些,交通也方便。”说到这里,姜水清就感受到娘的手使劲儿地抓了一下,他知道这是娘的临时反应,看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哥,没事儿,你们出去干事业,我可以在家里照顾大娘!”倒是山妮儿心直口快。
“娘,你的意思呢?”姜水清还是想知道娘同意与否。
娘收回那只能动的手,看了一眼水清,没有说话,而是示意她想翻身。山妮儿过来,帮助整理被褥,然后帮助她翻身,这样娘的脸就朝着里面,姜水清就认为娘这是不同意。既然娘和山妮儿都不同意,姜水清就觉得暂时打消这个想法,等到运销公司正式运作起来,看看情况再说。
终于廖朤回来了,看样子很累似的,脸上冒着汗,头发也多少有点凌乱,“哥,你可是害死我了,这些人,在不同的地方,我跑这一圈下来至少也有十公里。你说吧,怎么补偿?”
“小声点!娘在睡觉!”姜水清摆手暗示她不要像吵架一样。“你说通知了,这半天了,一个人没有?”
“哥,你没看看这都几点了?我看时间不多了,干脆就说明天吃完早饭来家里开会的!”廖朤还觉得自己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在向姜水清邀功呢。
“廖朤,你这是误事儿,你知道吧?我说了是明天吗?”
“哥,你也没说是马上呀?”
“好吧,我说不过你,不过,以后在外面工作,你要是这个样子,那肯定会吃大亏的。”
“我不在外面工作,我毕业了就回来小学校教书!”廖朤觉得自己委屈了,出了这么大的力,结果没得到他表扬也就算了,反而说是自己弄错了,她就气呼呼地进了自己房间。
姜水清心里就在想,这老三胆子太大,要不管管,将来说不了她会弄出什么乱子呢。
晚饭后,姜水清看了一下手表,他觉得妈妈应该回家了,才拿起电话拨了过去。可是电话响了再响,一直没人接,姜水清还给她办公室也打了一次,同样是没有人接电话。他就想着是不是妈妈又去参加什么宴会了。他就心疼妈妈,这样经常熬夜喝酒对妈妈这样年纪的人呢来说不是好事情。可是他不在妈妈身边,也不能经常提醒她,那个妹子水红不是上班就是约会,根本在家里待不住。这爸爸回来了,又表态支持她和那个禹家兴的关系,这更让水红有恃无恐,不把妈妈的意见放在心上。她觉得还是爸爸有眼光,看人看得远,有爸爸支持,她已经开始考虑和禹家兴结婚的事情。
姜水清这里就觉得要是岳母娘能够搬到省城去住,这样他就把那个运销公司设在鼎州,回去一次,两边都能顾及到,岂不是两全其美。不过,他也只能这样想想,这头岳母娘不答应,他不能硬来,她是病人,思想上不能再受刺激,万一病情加重了,那就会更加麻烦。
正想呢,电话铃响了,他接起来,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开始他没听清楚就问了一声,“你找谁?”
“这里是姜水清同志家吗?”非常官方又非常恭敬的声音。
“对呀,你是哪里?”姜水清猜不透会是谁的电话。
“请稍等,姜副省长找你!”姜水清明白了,原来是爸爸这么晚了还要打电话过来。
“水清,我是爸爸!”姜洪的声音,浓重的山西口音。
“爸,这么晚了,你还在办公室呀!”
“没有,我已经回来。刚才是小童帮我要的电话。我听说你岳母得的是脑中风?”
“对呀,爸,你怎么问起这件事儿呢?”姜水清很意外。
“今天,我有个过去的老朋友得了这个病,我去看他,没事儿就说起来。他推荐了一个医疗专家,说是水平很高,我就琢磨你是不是领你岳母娘过来,也给她看看,说不了会治好不少呢!”
“谢谢爸,我代表廖家全家谢谢你!”姜水清这一刻真的没把自己当成姜洪的儿子,而是想着这么一个乡下的老太婆,居然会让姜洪这样的大官惦记着。
“我是你爸爸,你谢啥呀!记着,要是定了,预先给我一个电话!”
电话里听到有接线生的声音,爸爸那头有外线进来,姜水清无奈只有挂了电话。
没过几分钟,田茗的电话打过来,一上来就问了姜水清岳母娘的事儿,“你岳母到底病咋样啊?”
“还那样,算是稳定!”姜水清很吃惊,今天这是怎么了,爸妈两个人怎么几乎是同时关心起这个老太太的病情了。
“你安排一下,来省城一趟,给她找个专家看看!”田茗的口气那就是命令。
“中,我知道了。”
“说吧,你打了那么多次电话找我干啥?”最后田茗才问儿子。
“妈,你是不是又去陪客户喝酒了,每天都这么晚,不行啊,对身体不好!”
“啊,没事儿。你到底有事儿没事儿,要不我挂了!”听田茗的口气相当兴奋。
“有事儿。我这头不是有个最小的妹子吗,今年该上高三,可是她不是学习的料,我就打算在省城找个好的培训学校,让她去参加培训,理发的,照相的,啥都行。你帮我问问呗!”
“你这孩子,把你妈当成跑腿儿的啦!算了,明天上班我让龚明帮你找找!”
第二天上午,还没吃完饭,厉逹第一个进来,“水清,不会没起床吧?”
“这么早哇!”姜水清端着碗从堂屋里出来。“吃了没有?”
“吃了,你赶紧吃,我抽口烟!”厉逹在石凳子上坐下来。姜水清知道厉逹不是外人,随他便去。
这边姜水清赶紧把碗里的饭扒拉进嘴里,毛孩儿叔和廖会计一起进来,“队长,在哪屋开会?”
“老地方,我那个屋里!”姜水清在厨房回答说。
“保管呢?”
“肯定叫老婆给上课呢,迟到了!”廖会计开玩笑。
“谁又在胡说呢?”保管一脚门里,听到说他,就知道没有好话,马上反击。
他们说说笑笑就进了西厦子姜水清的外屋,这里只从岳母娘生病了以后,专门改造出来用于生产队开会的地方。
很快,民兵队长也到了,就差那个妇女队长,还没到。毛孩儿叔就吆喝着,“老三妮儿,你没有通知到妇女队长吗?”
廖朤在隔壁的房间里,听到了毛孩儿叔的声音,就跑出来,隔着窗户说,“通知了,我当面说的。”
“这人,到现在还不到!”毛孩儿叔就抱怨了一句。
“女人嘛,总是事儿多!”厉逹也说。
等了十来分钟,还不见妇女队长的影子,姜水清心里就有一种感觉,会不会这个妇女队长不会来了,虽然她自己没有脱离生产队,可是她那个姓的人不少还是跟着郝发财去了后队。姜水清总觉得这个人恐怕靠不住,就说,“算了,我们先开吧!”
于是姜水清就把整个情况说了一下,还没说完,毛孩儿就说,“队长,你离开肯定是不行,我也真没那个本事当队长。”
“我刚才说了,不是我不当,而是上面规定不能继续当了。”姜水清再次强调。
“要不这样,我们去跟支书说一下,名义上水清继续担着队长,实际工作毛孩儿领着大家干!”厉逹就出面和稀泥。
“那也不行!不是名义上,队长可以不干活,不参与什么活动,但是队里的事情必须是他掌盘子!”毛孩儿的态度很坚决。“大家想想,我们队为啥不想包产到户,还不是因为这些年我们的发展起来的路子和别人不一样,所以我们就占了先。要是我做主,我哪有那么多心眼想出这么多好主意啊!”也不知道毛孩儿是在谦虚还是真的觉得他不行,所以,他在这个问题上,态度非常强硬。
谈了半天,这件事儿就僵持着,最后没办法,姜水清就说,“大家看这样行不行,队里的事儿我肯定还是要参与的,不过对外,毛孩儿叔就是队长,参加公社的会议,接待下来的干部,都这样说。我呢,只是在背后给大家伙儿出出主意。这样两不耽误!”
姜水清说了,按照过去的规矩那就是定了,可是今天不一样,不过谁也没吭声,没说行还是不行。
“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我先说好了,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绝对不许往外说。家里人也不行。”姜水清压低声音说。
他这么神秘,弄得几个人都摒心静气,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这样,我决定以咱们队里的名义跟县上合作成立一个煤炭运销公司。公社不是不让咱生产吗,那好,我们搞运销,如果搞得好,也不少挣钱,咱们队里的生活条件不会降低。”姜水清说罢,看着在坐的几个人。
“水清,搞煤炭生意,比煤窑还要费钱。只是咱们没有那么多钱呀!”厉逹清楚水清的意思,可是他也最清楚钱有多么重要。
“没事儿,我不是说了,是合作,不是我们自己单干。钱的问题,自然会大家想办法,绝不会让咱们生产队里出。”
毛孩儿和会计听说不用生产队出钱,那何乐而不为呢,就立马说,“我支持!”“我也支持!”
“不过,我把丑话先说到头里,这个贸易公司,基本上是我来操作,具体事情我一个人说了算,就不跟大伙商量了,只是到了年底挣了钱拿回来给大家分喽!”
“那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吗?”保管不大说话,可是听到水清这样说,他就觉得这个队长很神奇。
“不过,我有个应急的问题,今年咱们煤窑没了,到了年底要分红,肯定是要减少了。还有,过去说有一部分钱是要在煤窑上,每年每户都可以多拿一笔钱,这以后怎么给大家伙说呢?”廖会计就问了一个实际问题。
当然姜水清知道这件事儿,否则他也不会给新到任的凌主任扯来扯去的。“你放心吧,今天我还不能说什么,但是到了下周,我一定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
大家正高兴呢,电话响了,姜水清接起来,“我是姜水清!”
电话听筒里就传来一个清脆的小女生的笑声,其他几个人就相互看了看,说,“算了,没有事儿了,我们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