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日,清晨。
林池鱼起床刷完牙洗完脸后便走到阳台前伸了个懒腰,见洗衣机里的衣服已经洗好了,便将其晾起来。
她余光中瞥见了站在楼下的人颇为眼熟,连忙趴在围栏上往下看。
“程依依?”继而向下面的人大喊道:“程依依!”
下面的程依依闻声抬起头来,冲上面的人笑了笑,距离太远,又有栏杆挡着,她看不太清上面的人此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在半空中摇晃的手臂不见了踪影,程依依耳边瞬间便清静了下来,陪伴她的只有秋日的冷风。
正当她要抬脚离开时,林池鱼从门后冲了出来,她穿的很休闲,一件体恤和短裤,脚上还穿着拖鞋。
“你怎么样?你没事吧?阮少媛有没有欺负你?”
程依依愣了几秒后,脸上露出了勉强的笑容,她立马便抱起胳膊,回道:“我诶,程依依诶,谁敢欺负我程依依啊。”
“那你,怎么都不回我信息啊?”
“暑假玩嗨了呗,手机丢了,微信和电话卡都找不到了,所以号换了,这不,听说你很担心我,我来找你了。”
林池鱼激动的心这才平静下来。
不知怎的,程依依看见林池鱼平静下来后,莫名有些失落。
“你为什么要转班?”
“在六班压力太大了,去十二班轻松点。”
“你离开六班,你还可以去七班八班,你为什么要去十二班呢?我认识的程依依,从来都不会是服输的人。”
程依依别开了脸,看向了远处靠着墙抽烟的女生,那女生冲她对了个“快点”的口型,她只好无奈道:“我现在服输了,连你这种人都超过我了,我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待在六班?”
“与其装什么乖乖女,三好学生,倒还不如去十二班,跟着阮少媛,逍遥自在些。”
林池鱼蹙眉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很讨厌阮少媛。”
“你说的以前是多久以前啊?林池鱼,你不要说的好像我们认识很久很熟了一样,我从一开始就是这种人,抽烟喝酒打架,柳英就是被逼的出了国,患上了跟你一样的抑郁症,你知道这什么滋味,你不该跟我这种人为伍,不要别人对你好点你就死心塌地,你应该恨我,并且远离我。”
林池鱼听了她的话,心里不舒服,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道:“我还有件事要问你,群里转发的那个事件,是不是真的?”
“你觉得呢?”
“不是。”
“是。我就是被睡了,被三个男人睡了,我自愿的,你现在知道了,死心了?”
“程……”林池鱼刚开口,程依依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说:“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成朋友,你不要再四处打听我的事情,我特别讨厌……像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林池鱼愣在原地,看着程依依的背影渐行渐远。
后来这一个月里,林池鱼和程依依真就再没有了交集,林池鱼过的比往常更加平稳了些,没有了流言蜚语、随意给她编造的谣言,辱骂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但她全然不知,这些到底是怎么突然便不见了的。
高二分了文理科之后,就要开始上晚自习了,林池鱼毫不犹豫的选的理科,因为有祁暮在。祁暮多次想选择文科,都被老师劝下了。
朱绵理科不行,即使很想和她们同班,但她不得不选择文科,安木苒怕她一个人孤独寂寞冷,便陪她一起了。
选了理后,日日学业繁忙,那她在家待的时间就更少了,吃药的时间也少了,很多次放学回家都累的直接瘫倒在床就直接不吃了。
秋日渐去,冬日如期而至,云城今年的第一场初雪,下在了国庆节后两天,他们晚自习的时间,林池鱼停下了手中的笔,望向窗外飘飘然落下的鹅毛细雪,落在地上后便化成了一摊雪水。
“怎么了?”祁暮问道。
林池鱼还是看着窗外,摇了摇头,回道:“没事,就是感觉有点累。”
“我当时要是再使点劲儿,就能陪你在文科班了,你也就不用这么累了。”
“是我自己想在理科班的,只要学习的事步步紧逼,我就不用停下来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虽然很累,但是很充实。”
祁暮摸了摸林池鱼有些发凉的脸,他带有热温的手和她那冰冷的肌肤碰上时,如同烈火将冰山融化,林池鱼只觉暖暖的,不自觉的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
当时国庆节朱绵和安木苒及谢向南等人都出去玩了,只有林池鱼和祁暮那时候待在图书馆,祁暮并不希望林池鱼累着自己,可她执意如此,他只好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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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依依晚自习下课刚回到家便接到了阮少媛的电话,她翻了个白眼,点了接听,对面的情绪暴躁如雷,语气急躁的喊着:“你现在在哪?”
“我在家啊还能在哪?”
“听说你有属于自己的车,把你车借我。”
“干什么?”
“他妈的这死老头把我的卡全给冻了,车钥匙也给我缴了,我现在要去网吧赴约,再晚点他们该说我怕了他们了,快点,把车借我,顺便再借我两千块钱。”
程依依无语极了,她沉默了几秒,见对面不停的催促着,她只要妥协,便去找车钥匙便回着:“行行行我知道了,你自己过来开还是我给你送去?”
“当然是你给我送来了?这么远的路你让我走过去找你啊?”
“嗯,先挂了。”
程依依拿起车钥匙后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她咂了咂嘴巴,心里暗自问候了阮少媛家祖宗十八代,匆忙下楼给她送车去。
阮少媛甚至一步都不想走,就站在家门口等着程依依把车送来。
程依依把钥匙转交后,便问道:“你干嘛了你爸要冻你的卡?”
“切,我不就是花了几万块钱请我那帮兄弟们吃饭吗?小气死了。”
她要是把事情说的这么无所谓,那肯定花了不止几万块钱,也不止只是请了他们吃了一顿价值几万块钱的饭那么简单。
程依依听听就算了,也没有当真,她最后嘱咐道:“车开好了,别给我刮了蹭了。”
“就你这宝马车值多少钱啊。”她正要踩油门就走,结果想到了什么,又放开了方向盘,假装漫不经心的看着程依依。
程依依不解道:“又怎么了?”
“钱呢?”
程依依掩饰不住的呵笑了一声,见阮少媛有些不耐烦,她立马便收敛了表情,拿出手机给她转了两千。
阮少媛打开手机一看,没有领,说:“说两千就两千啊?不至于这么小气吧?我又不是不还了。”
要是还就怪了。
程依依不耐烦的点了点头,又给她转了两千。她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程依依攥紧手中的手机,看着她微信上下的余额,剩下的这几块钱还不够她打计程车回家的。
因为晚上回家还没吃饭,就把钱去买了个面包垫垫肚子,步行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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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江霖休息,没有去店里,近来生意不错,赚了不少,一个月卖了将近九千,便想着给自己放一天假。
她早早便起来代替了林宗干了大半年的工作,买菜做饭。
林宗早上还是被那滋滋冒油的声音给吵醒的,他看了看阳台外悬挂着的太阳,说:“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工作狂今天不工作了?”
“你要累死我啊?”
“不敢不敢,好事,休息一天也行。”
“我偏要休息两天。”
林宗笑着,便听见了从林池鱼房间传出来的一阵阵咳嗽声,但听的不真切,他好奇的走过去,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的更清楚些。
可怎么也听不见声音,下一秒门便被林池鱼给拉开了,林宗失去了平衡,一个踉跄差点没给摔着。
“爸,你大早上在我房间门口干嘛呢?”
林池鱼这一开口吓坏了林宗,别说林宗,她自己都吓一跳。
她说话的声音不再是平常的那极甜极清的嗓音,而是像活吃了几只鸭子似的。
“你声音这是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
闻声而来的林旧猛的打开房门,捂着肚子笑的好大声,嘲笑道:“姐,你的声音,好像鸭子啊,哈哈哈!”
林宗给了林旧一个眼神,他这才闭上了嘴巴。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被林宗这么一提,林池鱼才后知后觉:“好像有点发烧了。”
“晚上学到凌晨两三点,着凉了吧。”
听到两三分的江霖在厨房喊着:“谁着凉了啊?”
“你女儿。”
江霖探出头来,见林池鱼脸色发白,唇色却特别红,她这才解开围裙扔给林宗,说:“正在辣炒牛肉,你接手,我带鱼儿去看看医生。”
“不用看医生。”
“脑子烧坏了吧你。”
林池鱼被强行带来了门诊,她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是被祁暮送来的,江霖不情不愿的坐在她的旁边,讨论着祁暮不像好人。
这次却是江霖骑着小电驴,主动要带她来的。
江霖拿了一根体温计,疯狂甩了甩,递给林池鱼说:“来,夹着。”
过了五分钟后,体温计从原本的三十五度飙升到了四十一度,结果还是打上了点滴。
医生冲了一杯药剂,拿过来递给林池鱼,说:“先把药喝了,待会儿估计要下雨,你要是冷啊,可以到里屋去。”
“嗯,谢谢医生。”
林池鱼刚想一口闷了这一纸杯的药,结果刚入口直接劝退,苦的要命,表情逐渐扭曲失控。
江霖问道:“是太苦了吗?良药苦口,快喝了,我去给你买些梅子。”
说着便跑了出去,小卖铺离门诊不远,林池鱼还能看见江霖焦急的背影。
突然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想想以前江霖对待她的方式,她就觉得手中的这杯药便不那么苦了,在看现在,她第一次喝药,还能有梅子配着。
林池鱼皱着眉头喝了最后一口,江霖快速往她嘴巴里塞了一颗话梅,问道:“甜吗?”
“酸。”
“噢对,我忘了,话梅是酸的,很酸吗?早知道买糖了。”
“没有很酸。”林池鱼低头扣着手指甲,轻声说:“而且,我也不喜欢吃糖。”
“你小时候跟着外公屁股后面要糖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以前,长大了还吃糖,多幼稚啊,糖是小孩子吃的。”
江霖抽了张纸,擦了擦沾在林池鱼嘴边的药渍,说:“在我这个当妈的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
林池鱼猛的一抬眼,眼睛红润的看着江霖,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江霖又笑道:“看,小孩子哭了,还说小孩子。”
“妈妈。”
“嗯?”
“你能抱抱我吗?”
江霖下一秒便张开双臂,抱住了浑身发烫的林池鱼,林池鱼呼出了热气充斥着江霖的肩膀,热的毛孔渗出了汗水。
林池鱼呜咽了几声,说:“妈妈,我好累啊,你为什么不早点抱抱我。”
“累就停下歇歇,妈妈这次允许你停下来,成绩好不好都不重要了,只要你开心就好。”
林池鱼穿的不多,江霖抚摸着林池鱼的后背,总能摸到凹一块凸一块的,露出的肩膀处甚至还有一处伤疤,她紧闭着双眼不愿直视,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她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
打完点滴后已经是中午是中午十二点了,但是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只好先暂时在此避一避。
林池鱼靠着江霖的肩膀,听着雨水哗啦啦的声音,像无数个美妙的音符凑成了一段催眠曲,催的她渐渐进入了梦乡。
等她再次清醒时,已经是晚上了。四下黑暗,她感觉自己的手被握着,旁边还有个人。
“谁啊。”
林池鱼艰难开口,等了几秒后却无人回应,她便挣脱了那人紧握着她的那只手,可那人却惊醒一般,快速又将她的手拉住。
“小鱼儿!”
林池鱼叹了口气,说:“是你啊。”
“你醒了,好点没有?”
“好多了。”
祁暮正要起身去开灯,却被林池鱼制止了:“别开灯了,这样好些。”
他只好又坐下身去,四下也不是全黑,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能让他看到林池鱼的脸,但看得不真切,他便想再凑近些。
林池鱼扭头去越凑越近的祁暮,说:“你头发,蹭得我的脸,有点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