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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厢一对比,这教养高下立见。

周围对李慧芝的指责声一片,李慧芝脸面发烫,几乎难以站立。

她本不是脸皮薄的人,此时也被羞得无地自容,她怒哼一声,转身而去。

幸而周将军被事情拖住未能来,不然此时还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李泰见李慧芝败走,不由勾了勾嘴角。

他清了清嗓子道:“虽是养子,但我既然已经养了他,便是将他当做我的亲儿子,如今已经赐他名字,今日便上奏,将他列入族谱。”

此言一出,原本正骂着李慧芝的人,连谩骂都顾不得了。

“这不合乎规矩呀?便是嫡出的男丁,也要一周岁方能上族谱,如今怎么能上奏入谱?”宾客们议论纷纷。

萧玉琢隔着黑纱看着李泰。

李泰的目光也正落在她黑纱之上。

他抿唇轻笑。

萧玉琢气闷皱眉。

不能将她拴在他身边,便要将她的儿子拴在他身上么?

那是她和景延年的儿子,怎么能便宜了李泰?

儿子入了族谱,到了他名下。她和他的关系不就更说不清了?

“规矩都是为人定的,若是我的亲儿子,自然要等到一周岁,方能入族谱,正是因为他是我养子,为了叫他们母子在越王府安心住着,我才如此决定。”李泰缓缓说道。

众人连忙拱手说:“越王仁义!”

萧玉琢胸闷。他得了便宜还要得赞誉?美的他!

她忽而抱过梅香怀中的孩子,跪地嘤嘤哭了起来。

她哭声并不大。

但因为她站在越王身边,众人瞩目的地方,所以她这番动作就格外的醒目。

厅堂里再次安静下来。

“这是好事儿,小娘子这是喜极而泣了吧?”有宾客说道。

萧玉琢吸了吸鼻子,“越王殿下好意,小妇人受之有愧。本不敢推拒,当感恩戴德,结草衔环相报。”

萧玉琢抱着小重午的襁褓叩首。

李泰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不喜欢看她拜他,也不喜欢两个人的关系在外人面前这般疏离。

他上前想要拉她起来。

萧玉琢却又转而说道:“可我家郎君如今下落不明,我不论如何也要带着孩子等待郎君回来!”

“这是我家郎君唯一的骨肉,我家郎君若是能平安归来,我和孩子自然要追随郎君而去。”

“我家郎君若是……若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也当照料他的孩子长大,叫他知道自己的祖上是谁!”

她说完,抱着孩子匍匐在地,嘤嘤哭得好不可怜。

满厅堂的宾客,特别是那多愁善感的女宾,听闻她这话,纷纷拿着帕子抹眼泪。

“是个情深意重的娘子!”

“一个人养孩子多辛苦。她却要为那下落不明的郎君守着!”

“越王殿下这般怜悯,都不能叫她改变心意,这才是真正的富贵不能淫吧?”

……

女宾们看着萧玉琢抱着孩子哀求的样子,不禁纷纷褒赞起她来。

男宾们也许反应稍微迟钝些。

只想着越王殿下如此恩宠,却被当面拒绝,多么没脸面?

但转而一想,若是自家夫人小妾,也能像这女子一般,对自己这么忠贞,岂不是幸哉?

男人们这么想着,不由纷纷拱手劝越王,为那抱着孩子哀求的小妇人求情起来。

“感激越王殿下恩情,我定教养这孩子知恩图报,但求越王殿下不叫他入族谱,能做越王殿下养子,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萧玉琢再叩首,声音哀婉凄切。

越王脸上的笑意,在众人的求情声中渐渐退去。

他沉敛看着萧玉琢。

她真是……真是欺人太甚了!

厅堂里的男男女女都在夸赞萧玉琢,替她说好话。

好似越王不答应让人家跟着亲爹的姓,非要入了他李家的谱,就是强人所难,就是不仁不义。

那些适才夸他仁义的人呢?都去哪儿了?

越王又气又无奈。

“罢了。”他摆手轻叹,“扶你家娘子起来吧。”

梅香竹香连忙上前扶萧玉琢。

菊香则把她怀中的襁褓接了过来。

“多谢越王殿下为我家郎君留后。”萧玉琢颔首说道。

宾客们纷纷点头,有些夫人还冲她竖起大拇指,夸她有气节。

越王眼眸深深的看着萧玉琢。

萧玉琢遮盖在黑纱之下的脸上哪有半点泪痕?

她微微一笑,福身告退。

“娘子好厉害!”回到卧房之中,梅香拍手笑道。

竹香也连连点头,“娘子妙计。借着这满月酒席,既让人知道了小郎君的身份,不敢说他是没爹的孩子,又为小郎君正名,不会跟越王殿下牵扯不清。”

萧玉琢取下帷帽,垂眸轻叹了一声,“是越王他没有步步紧逼。这回倒真该好好的谢谢他了。”

小丫鬟们都没敢多说话,纷纷站在那松木摇床旁,看着摇床上的小人儿。

萧玉琢长长呼出一口气来,“今日叫小厨房做些精致的饭食,给越王殿下送去。”

梅香应声去吩咐。

萧玉琢的房间里,丫鬟主子都是一脸轻松。

被萧玉琢气走的李慧芝,可没有这般平静。

她回到周将军府上便大发脾气,桌上的茶盏花瓶,都被她抓起就砸。

屋子里一片碎渣子。

周炎武没能去宴席上,但还没回到家,便听说了宴席上发生的事情。

他忙不迭的赶回家中,脸上甚至还有些遮掩不住的喜色。

他要当爹了?他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他本想好好安慰李慧芝一番。

不管旁人怎么说,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就行了?

他日后会好好疼她,更会好好疼他们的孩子。这不就行了?

当初是他勉强了她,这事儿他心里头有愧。

没曾想,他刚进了院门,还未走到上房门口。

一只花瓶就飞了出来。

哗啦一声,碎在他脚前头,险些砸在他身上。

他越往前走,脸色越是不好看。

这是前朝的花瓶。这是粉瓷的茶盏,这是当初云公子送给他的曜变天目茶碗,这是圣上赐的玉如意……

周炎武掀帘子进门,又瞧见屋里的一地狼藉,他脸上的欣喜之色已经一点儿不剩了。

李慧芝却正站在博古架旁,手里抓着一方徽墨,正要往地上砸。

“你砸!”周炎武怒喝一声。“砸呀,砸给我看看!”

李慧芝被他看得一抖,心里有些惧怕。

但想到今日在越王府上,她所受的屈辱,她不由怒从心声。

咣当一声。

她将那一方名贵的徽墨给砸在了地上。

徽墨是最结实的,可也耐不住她这么粗暴的摔砸。当即便断成两节。

周炎武瞪着李慧芝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好。好,砸的好!”

周炎武上前,一脚踹在博古架上。

博古架晃了几晃,上头的东西有好些滚落下来。

乒乒乓乓的掉在地上。

吓得屋里屋外的丫鬟小厮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知道自己这样子像什么?”周炎武上前,垂眸看着李慧芝,“像个泼妇,像个斗败了的母鸡!”

李慧芝大怒。理智已经被怒火吞没,她抬手一个耳光扇在周炎武的脸上。

啪的一声。

世界都安静了。

屋里的丫鬟吓得跪趴在地,头都不敢抬。

周炎武双目圆瞪,眼睛里的怒火像是要杀人一般。

“你想干什么?嗯?冲我发火?你发什么脾气?”周炎武猛的抬手,一把钳住李慧芝的脖子,“你那里不如意?我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进我周家来,你还不满意?”

李慧芝被他扼住脖子。脸涨得通红。

“你看不起我是不是?你还惦记这那姓景的是不是?”周炎武厉声问道。

李慧芝忽而想起那次在殿中,李泰险些掐死她的事儿来。

那种濒死的绝望瞬间浮现在脑海。

她哇的哭了出来。

周炎武微微一愣,手上的力气也松了。

李慧芝脖子上一松,便跌坐在地,“我为什么受辱?为什么被人嘲笑未婚先孕,不知廉耻?是因为谁?因为谁?”

周炎武在她面前蹲下来,“你别哭。”

她决堤的眼泪,让他慌了神,他手忙脚乱的帮她擦脸。

“她凭什么嘲笑我?凭什么让我在旁人面前丢脸?你不护着我也就罢了,回来还这般欺负我?”李慧芝越哭越伤心。

周炎武连忙向她赔罪,“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我不该凶你……可是你也。你也太过分了。”

“我就不该在这时候怀孕,若不是突然叫她捏了我的短处,我今日就叫她下不了台!”李慧芝哭叫道。

周炎武本在给她擦泪,闻言一怔,“你早就知道自己怀孕了?”

李慧芝一惊,缓缓抬头,“不。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周炎武笑了一声,脸上却没有笑模样,“你不知道,回到家中不是先请大夫,反倒是先发脾气?”

李慧芝愣怔,她一直觉得周炎武憨傻粗鲁,没想到他也有心细的时候?

“什么叫短处,你怀了我的孩子,这就是短处?”周炎武点了点头,“你根本不想怀有我的孩子,所以你瞒着我一直没说?是不是如今没有好机会,若是有机会,你连这个孩子都不会留下?”

“亏我还高高兴兴的跑回来。一路上都在心里想着我有孩子了,我要当爹了,真他娘的……”周炎武一把推开在他怀中哭泣的李慧芝。

李慧芝张口结舌的看着他。

周炎武却冷着一张脸,踩着一地的碎渣子,离开了院子。

李慧芝心头发闷,她从地上爬起来,拾回了理智。

她摸摸眼泪,转身来到桌案边,提笔给长安城的云公子写信。

她在信中告知云公子,萧玉琢确实在越王府上。

她今日根本不必掀开萧玉琢的帷帽,单看她身边的丫鬟也能辨认出她来。

她不过是想叫她在众人面前丢脸罢了。

叫人知道她是怎样的背叛了景延年,又跟了李泰。

没曾想倒是叫自己吃了亏。

她受辱的这些细节,她并没有写,只是将萧玉琢的消息详细告知云公子。

云公子见信,立时笑了起来。

“如此便可确信,宫中永安殿里住着的萧玉琢只是圣上拿来骗景延年的!”云公子抬手摸着脸上大面,“将消息送给景延年!”

随从领命。

云公子仍旧抚摸着大面,缓缓说道,“这一天,终于就要到来了。我必定要光明正大的拿下这大面来!”

……

军医照那回纥商人阿尔的药方,抓了解药,有外敷的,也有内服的。

第二日,伤口便不再继续溃烂。

第三日,伤口的血颜色已经正了。

第四日晨,景延年醒了过来。

“将军,将军您终于醒了!”照顾景延年窗前的廖长生,几乎都要喜极而泣了。

景延年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片刻。立即折身坐起。

“将军,将军慢些,您躺了好些日子了,身体……”

“几日?”景延年打断廖长生的话问道。

廖长生张了张嘴,慢腾腾说道:“有五六日了。”

景延年霍然起身。

站的太猛,他晃了一晃。

“喂,好不容易救醒了你。你可别自己不爱惜身体!”阿尔从外头进来,抓着廖长生的衣襟道,“你可得给我作证,他的毒是我解了的,他再晕过去,是他自己的原因,跟我无关!”

景延年冷冷的看了阿尔一眼,“你是谁?”

“嘿,我救了你,你连恩人都不认识啊?”阿尔笑着说道。

景延年皱眉。

廖长生皱眉看着阿尔,“恩人,你也好意思说?将军是被谁的毒箭所伤?”

阿尔撇了撇嘴,“不是说了不提这茬了?怎么还提?”

“是谁先提的?”廖长生翻他一眼。

“哦,对了。你既然醒了,那我们就结拜吧!”阿尔笑着上前,抓住景延年的手腕。

景延年虽是刚醒,动作反应速度却不慢。

他手腕一翻,立时擒住阿尔的手,稍微一用力,便将阿尔胳膊反剪在身后。

阿尔不防备。

他动作又生猛。

阿尔疼的嗷嗷直叫,“你干什么?快放手啊!”

“呃,将军,当初蓝将军为了给将军解毒,曾经答应这阿尔·艾依克,等将军醒来……”

廖长生的话还没说完,被景延年淡淡的看了一眼。

他立即闭上嘴,不再说话。

“是啊。说过的话,可不能不认账啊,你可是大将军!”阿尔吸着冷气说道。

景延年松了他的手。

他立即跳到一旁,揉着肩膀。

“谁答应的,就叫谁去结拜。”景延年淡然说道,“叫蓝玉来。”

“将军!”

蓝玉还没来,倒是有个传令官急匆匆在帐外禀报,“有长安城送来的加急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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