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云殿内安静得一丝声响也无。
太后一脸震惊，瞪大的眼睛里，闪现出沉痛、失望和浓重的悲伤。原一道长和江太医也都垂首叹气，脸上同样难掩失望之色。
刘公公与太后一样，脸上也布满悲痛和心疼。
只有洛媛媛，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要说有，也只有无奈了。
银白似雪的一头长发披散在男人宽阔的肩膀和硬ting的背部，一双鲜红似血的血色红眸，虽然极力掩饰，却仍然流露出一抹失落与懊恼。搁在桌上和腿上的双手，已钻出长长尖尖的黑色指甲，手背上暴出的青筋出卖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太后望着君无夜这般妖异的模样，不禁捂嘴痛呼：“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没有用？”视线投向一旁的原一道长，太后十分不愿意相信，好不容易看到一丝希望，却又这样落空了。
“道长，为何一点效果也没有，不是说洛妃的血能抑制住的么？为何还是这样？”太后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狰狞，她上前拽住原一道长的手臂，说的话让洛媛媛一惊，“是不是血太少了？那就再取啊，反正洛妃人在这儿，再从她身上取些血重新制过解药，总会有效果的！”
原一道长被太后抓着手臂追问，神情有少许惊慌，似乎从未见过太后如此失态的模样，“太后娘娘，这……”
洛媛媛一听太后这话，心下一凛。
再取血？呃……虽然她是不大介意啦，但是太后这话说的，好像完全不将她当人看，也不把她当成皇上的妃子看，而完全像是把她看做一个只为提供血液的工具一样，这让洛媛媛心里很不舒服。
眼神从太后身上移开，洛媛媛扭头望向君无夜。虽然他之前说有个两人共享的秘密也不错，看似好像不太在乎能不能治好这怪病，但此刻他面无表情的脸和青筋暴起的手背却让洛媛媛清楚的明白，他还是很在乎的。
洛媛媛静静凝望了他半晌，对方一直未开口说话，她心下纠结良久，终于下定决定开口：“皇上，若是需要，臣妾可……”
君无夜突然举起的手打断了她的话。
血色红眸望了洛媛媛一眼，而后站起身，面向太后和原一道长，君无夜开口道：“母后，道长，既然已知道此药无用，便不要浪费精力在这上面了，朕累了，要休息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太后却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依旧紧紧抓着原一道长的袍子，神色哀凄的央求他一定要想办法医治皇上的病，那表情几近颠狂。
洛媛媛在一边看得略微心惊。
从来没见过太后这般失态的模样，凄厉的言语，痛苦的神色，都充分表达出了她对治好君无夜身上怪病的渴望。
洛媛媛突然有些同情她。
将目光移到君无夜脸上，却发现他的表情陡然之间变得与她初见他时一样，冷若冰霜面无表情，只静静地望着太后，良久，他才再次出声：“母后，回吧！”
太后的声音在听君无夜冰冷的话语时戛然而止，她猛地怔住，神色呆了呆，而后动作缓慢的放开原一道长的手，转过身来朝君无夜看了一眼，可能也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过于激动有失礼仪了，或者是想到了其他的东西，沉默了片刻，然后面带凄色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哀家便……回去了，皇上……好生歇着吧，哀家明日……再来看你。”
说罢又朝君无夜露出一个洛媛媛看不懂的表情，定定了望了他一会儿，便抹着泪携同原一道长和江太医，离开了腾云殿。
刘公公望了一眼君无夜和洛媛媛，面露苦色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也出了内殿。
殿内只剩下君无夜和洛媛媛两人。
洛媛媛上前扯住君无夜的手，站到他面前，抬头望向他的脸，心里有个大大的疑惑。
方才太后那般痛苦不顾仪容的央求原一道长想办法医治他，君无夜的表情却是冰冷的毫无感情，看向太后的眼神也似乎带着一丝怨怼，洛媛媛对此很是不解。
难道他与太后之间，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心结么？
君无夜血色的红眸闭了闭，再睁开时，方才的冰冷与失望已然消失不见，但嘴角的苦涩却还残留着不曾褪尽。他望着洛媛媛，苦笑道：“洛洛，看来……朕与你拥有同一个秘密，这个愿望会一直实现下去了。”
洛媛媛没有答话，任由他牵着她走到床上坐下，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皇上，你与太后……”
君无夜再一次准确猜到她心中所想，“你是想问，朕方才为何突然那般对太后是么？”
洛媛媛点头，“嗯，我想知道。”
君无夜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像陷入回忆一般，整个人呆坐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转过头来看向洛媛媛，缓缓吐出一句话。
“太后曾经……想杀了朕。”
洛媛媛大惊，“怎么会……”
君无夜将洛媛媛搂到怀里，用长满黑色的又长又尖指甲的手轻抚着她的头发，血眸没有焦点的望向寝殿的某一处，开始向她解释，“相信刘和当初跟你讲过朕刚刚误食那诡异药物后的三个月期间的事吧？……那时朕每日将自己关在寝宫里，不让任何人靠近。那段时间里，朕每日被恐惧所包围，每时每刻都害怕自己下一秒会不会变成更可怕的怪物，那时朕想尽各种办法消除身上的这些特征痕迹，剪发，拔指甲，呵……朕曾经还想挖了这双眼睛……”
洛媛媛浑身一颤，直起身来抬头看他。
君无夜朝她露出一抹苦笑，将她的脑袋又按回去抱着，接着说：“还好刘公公及时阻止了朕，朕才没有变成一个瞎子。可尽管如此，那三个月，朕过得……可谓是生不如死。人不人鬼不鬼的成天躲在寝宫里，外面的人不敢进来，朕也不敢出去。可即便朕不出去，朕也知道，当时外面的人肯定都在传，太子是个妖怪。”
说到这里，君无夜停顿了一下，洛媛媛也没催，就只静静地趴在他怀里，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朕的母后……当时是皇后，她见朕这样痛苦，她也终日以泪洗面，求父皇到处给朕寻名医找救治的法子，却徒劳无功。就在那次朕想挖了自己的眼睛之后，母后将刘和赶出去，独自一人来到朕身边，双手……掐上了朕的脖子。”
“她说，与其这般痛苦地活着，不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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