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烨与张邦良在小屋中坐下,管雪瑗转身出门去张罗酒菜,小屋中只留下李烨和张邦良两人。
张邦良开口询问李烨在苏州的情况,“李刺史,如今王郢叛军肆虐江南,这次李刺史带水师南下平乱,不知吴县为何被轻易的攻破”,张邦良现在还没有看到苏州的战报,所以才询问李烨苏州的战事。
李烨便把自己怎么去苏州,如何偷袭王郢大营,如何守城的事情,到最后为什么吴县会攻破的事情大致跟张邦良说了一遍。李烨把董昌的作用又抬高了一些,有意隐瞒了自己如何偷袭、如何守城的细节,想必这些张邦良也不会太在意的。
张邦良捋着胸口的胡须,埋怨道:“禹刺史不听李刺史之言,才有今日一败,禹刺史对苏州土团多有忌讳,不愿意召集各地土团据城而守,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原来禹航康听了李烨的话,对于李烨召集豪强守城并不认同,并非是认为李烨的建议不好,而是因为一块心病。原来唐大中十三年十二月爆发的裘甫起义,唐咸通六年八月爆发的庞勋起义对江南的格局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江南豪强纷纷组建土团自保,董昌的土团军也是在这时候逐渐建立起来的。
后来,随着裘甫起义和庞勋起义被镇压下去,各地的土团军并没有解散,而是越来越强大,已经逐渐的失去了控制。虽然这些土团在名义上属于州县管辖,但是毅然已经成为当地的土皇帝,州府的官员完全无法管理。所以李烨提议让豪强出兵防守吴县,自然遭到了禹航康的猜忌和犹豫,才导致吴县兵力不足,被王郢叛军攻破。
杭州等地豪强组建了八支土团军,人数达到了四五千人,战斗力完全凌驾于州县牙兵之上,好在杭州等地的土团表面上还是听从张邦良的调遣,让张邦良也少了一些担心和顾虑。
对于张邦良的分析,李烨只好报以无奈的一笑,自己不好说江南的土团到底好不好。其实,李烨也是土团的受益者,当初建立东海海上民团的时候,就是有着与江南土团相同的历史背景。从心里讲,李烨并不认同土团的存在,这是一支可以与官军对抗的实力,也是一把双刃剑,太平盛世时期这些土团固然没有多大的作用,也不会造成什么危害,但是一到皇朝末期战乱纷飞的时期,这些土团就会成为一支不可小视的军事力量,左右朝廷的政局。
说话间,管雪瑗已经将菜肴布置妥当,虽然没有什么水路八珍,但是都是精心烹制的菜肴。凉拌红菜苔清脆爽嫩;过门香酥而不腻;奶汤锅子鱼,鲜香可口;三皮丝脆中有韧、余味悠长,李烨几案上荤素八道菜肴,色香味俱佳。
张邦良端起一杯酒道:“李刺史千里救援,苏州一战力挫王郢叛军,某敬李刺史一杯”,酒是三辰酒,相传唐玄宗时候,命人酿造万车,以赐当制学士,可见酒的名贵。
李烨满饮一杯后,张邦良看着身边把酒的管雪瑗道:“管都知,李刺史吴县一战,以三百人奇袭王郢叛军大营,杀敌数千,可成为英雄否”。
“当的”,管雪瑗娇妮道。
“英雄在前,管都知为何不敬李刺史一杯”,张邦良笑道。
管雪瑗端起酒杯,飘然走到李烨的几案前,未喝酒脸上已经带出一抹红晕,“汝敬李刺史一杯,李刺史年少有为,立此大功,前程不可限量,汝先干为敬”。
李烨只好说道:“多谢管都知吉言”,好在管雪瑗给李烨和张邦良准备的是酒盏,比酒樽要小许多,李烨到不用担心自己会喝多。
李烨连喝两杯,便回敬道:“这次南下江南,多谢张刺史赠粮,帮忙借岛让登州水师有休整之地,某敬张刺史一杯”。
“李刺史客气了,李刺史远道江南,甚是不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你我同饮此杯”,张邦良说道。
饮酒间,张邦良轻搂管雪瑗柔软无骨的细腰道:“李刺史佳肴已尝,管都知不如舞上一曲,助兴如何”。
“张刺史有请,汝哪敢不从”,管雪瑗起身走出小屋,换上舞衣,来到中间的小屋里,隔着一道沙幔,伴着丝竹之声翩翩起舞。
“李刺史可知管都知舞的名字”,张邦良一边欣赏着管雪瑗朦胧曼妙的舞姿,一边询问道。
李烨那里懂得什么舞,摇头不知。
张邦良呵呵一笑道:“此舞名叫春莺啭,有诗赞曰:‘内人已唱春莺啭,花下傞傞软舞来’,就是形容此舞”。
李烨见管雪瑗舞的是春莺啭,这才留意观看管雪瑗如梦如幻的舞姿,想当初在徐州的时候,杨都知曾经也表演过春莺啭,其中的风韵传神让李烨念念不忘,今日一看管雪瑗所舞的春莺啭,却是有另一番风味。
其实李烨根本就没有搞明白,杨都知所舞的春莺啭和李烨今日看见春莺啭,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杨都知所舞的是原汁原味的春莺啭,而管雪瑗所舞的春莺啭则加入了绿柳腰的韵味,体现出江南女子的柔美和娇媚,虽都是春莺啭,但是却天上人间各不相同。
舞罢,管雪瑗并未换衣,挑沙走进小屋中,径直坐到张邦良的身边,将头靠在张邦良的肩旁上,娇声的问道:“汝跳的如何,不知张刺史是否满意”。
张邦良伸手在管雪瑗俏皮的鼻尖上摸了一下道:“今日宴请李刺史,你问李刺史是否满意,问某有何用”。
“汝是张刺史的人,不问张刺史难道还要问别人不成”,管雪瑗在张邦良怀里撒娇道。
“满意、满意,管都知的舞越跳越好看了,看的某都留口水了”,张邦良并不避讳李烨。
李烨只好低头装着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低头吃菜。
张邦良与管雪瑗嬉笑几句,才扭头看着李烨道:“李刺史可是纳闷,某为什么带你来此地”。
这个问题是李烨一直想问,但是不好问不出来的,见张邦良问起,便点头称是。
张邦良扶须笑道:“李刺史之名,某早已知晓,今日一见更是相见恨晚”。
张邦良越说李烨越糊涂,张邦良早知道自己,当然不是说张邦良知道李烨这个人,而是对李烨有所了解,这让李烨就不明白了,张邦良为什么要了解自己,难道张邦良发现了什么不成。
李烨睁着迷惑的眼睛看着张邦良道:“张刺史的意思是……”。
张邦良看着李烨迷惑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李刺史不要多虑,徐州牙将时溥拙荆张氏是某的表妹,前些日子回家,还提到李刺史,不知李刺史现在是否想起来”。
原来张邦良竟然是时溥妻子张氏的表哥,难怪会留意李烨,对李烨表示出极大的热情,原来还有这一层的关系在里面。时溥惧内原来是原因的,怪不得会把两个娇滴滴的侍妾送给李烨,代为照顾,原来是这个原因,李烨一下子想明白了。
李烨不知道张氏在张邦良面前说了什么,应该不是什么坏话,不然张邦良也不会如此热情。“如此说来,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某与时溥情为兄弟,某还要叫张刺史一声大哥了”,李烨说道。
“说这些话就见外了,某还有一事想与李刺史相商”,张邦良好像并不认同李烨称呼自己为兄长。
见张刺史并没有认可自己称呼兄长的意思,李烨只好说道:“不知张刺史有何事与某商量”,李烨实在不明白,张邦良能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张邦良微微一笑道:“某有一个侄女,今年年芳二八,尚未出嫁,某想嫁于李刺史为妻,不知道李刺史是否愿意”。
“啊……”,李烨大惊,张邦良竟然提出要嫁自己的侄女给自己为妻,这个李烨可不能答应,虽然自己与仁寿公主的事情还没有着落,但是这件事情是李儇亲口说的,如果自己答应了张邦良,就是欺君之罪,这可万万使不得。可是,李烨也不好马上回绝张邦良,告诉自己与仁寿公主的事情,首先这件事情并没有公布,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还以为李烨想攀龙附凤呢?
李烨只好硬着头皮道:“家中母亲尚在,此事还是等某回到即墨后,禀明母亲后再说”,这种事情先拖着吧,反正看张邦良的意思,也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不如先挂着,等过了二三年,自己与仁寿公主的事情公布以后,自然也就风平浪静了。
张邦良到没有认为李烨这是推脱之词,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古人娶妻可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事情,就算自己再不喜欢,父母一旦将亲事定下来,晚辈也只有认命的份,不然怎么古人喜欢把妻子藏在家中,自己找跑到外面寻花问柳呢?就是因为自己对父母强加给自己的女人表示不满,但是又无可奈何,只能另寻新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