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倪尚书,学生并非出自书香门第之家,乃是崇祯十六年漂泊到南京的一难民耳。”
陈思进非常坦然地向倪元璐表明了自己的出身,他并非出自什么书香门第之家。而不过是个破产的自耕农的后代,父亲到死也只是考取了秀才功名,自己也只是在年少时跟着父亲认了些字罢了,仅此而已。
更多的知识他还是随闽王到竹堑安家后在学堂里学到的。
听闻这个年轻人出身贫寒,倪元璐有些失望,但还是对这个年轻人另眼相待。
弘光二年最后的几天里,不仅朝廷的各个衙门忙,朱琳泽亦是忙的不可开交,没有闲下来过。
海关总署很快统计了从四个海关收缴上来的海关税银,总计六百八十一万又七千六百银元。
对于这个数字朱琳泽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海关今年并未全年运行。明年要是全年运行的话,海关的税银达到八百万银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了海关之外,弘光二年所卖的船引、国旗,说白了就是给商船给海军交的保护费也有三十一万银元之多。随着殖民日本工作的推进和下南洋运动如火如荼的进行,明年能卖的船引国旗只会比今年更多。
除此之外,弘光二年竹堑造船厂除了下水了三艘海鲸级战舰和七艘海蛟级战舰之外,其余的订单都是来自民间的武装商船。
竹堑造船厂也第一次扭亏为盈,不用靠朱琳泽的补贴,靠自己接单也能养活自己。
竹堑造船厂弘光二年的利润也有二十三万又五千银元,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竹堑造船厂,几乎已经成了竹堑的一张名片。
还有竹堑的琉璃厂,目前也是盈利的。
至于国营的几大纺织厂,现在还在为了生产赈灾的御寒物资满负荷运转,每生产出一件御寒物资都是在亏钱,还等着朱琳泽的财政补贴。
户部的账也很快出来了,倪元璐拿着一本厚厚地账本来见朱琳泽。
朱琳泽翻开户部的账本,亏空五百六十八万银元这个结果,他也能接受。
光是海关的收入就能弥补其中的亏空,还能略有盈余。
今年的财政状况还是要比他预想的要好,如果不打仗,不借那六百万两国债的话,朝廷或许今年就能实现财政盈余。
“臣当了这么多年户部尚书,还是头一回看到朝廷能剩下钱来。”
倪元璐非常高兴,朝廷能剩下钱来,只要这次的军费开支不离谱,至少在明年夏税收上来之前,日子也不会像往常一样紧巴巴地。
何止是倪元璐当户部尚书的这几年朝廷的财政问题日益恶化,连年亏空。
除了张居正改革的那几年,大明朝积攒了一些家底,启祯两朝几乎没有一年财政有盈余。
“也算不上有多少盈余,赈灾的钱粮还没算进去,还有几个国营纺织厂的赈灾补贴,这些要是算进去,今年也剩不下什么钱。”朱琳泽淡淡道,这个财政盈余实现的很勉强,要不是有海关关税收入的补充,今年还是会出现大亏空。
“海关关税仅仅九个多月,便能征得六百八十一万又七千六百银元之巨,说明了什么?”朱琳泽站起来舒缓了一些筋骨,问倪元璐道。
“说明闽王慧眼如炬,早就看出这海贸之巨利。”倪元璐说道。
“少拍马屁,除了海贸是巨利,盐铁丝绵茶马瓷等物,哪个不是巨利,朝廷每年能收上来税银又有多少?福建的茶税当真一年就只能收上五万两银元不到?”
朱琳泽对目前的财政收入结构并不满意,就目前的财政收入而言,朝廷的主要税收还是来自传统农业赋税。也就是说主要承担赋税的还是农民。
这与明朝的经济发展水平极不相符,当下主要承担朝廷赋税的几个身份,南直隶、浙江、福建和广东的工商业都相当发达。而收上来的赋税仅仅只有农业税的零头。
以福建的茶叶来说,今年也才只收上来四万六千九百银元的税银,就这些税银,多半还是从茶农身上收上来的。也就是说中间的茶商几乎没有交税。
招商局也卖过茶叶,贩卖一小船的给荷兰东印度公司都利润都不止这个数,其中的猫腻可想而知。
朝廷能够把持海贸之利,是朱琳泽的海军从郑氏集团手里抢过来的。
这些劣绅奸商的吃相实在太过难看,朱琳泽迟早有一天也要对他们下手。
五万两都嫌少?倪元璐此时觉得闽王的心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闽王你就知足吧,这些商贾也就看在你闽王的面子上上交了这四万六千九百银元的税银。
换做是思宗皇帝,别说四万多银元,恐怕一万银元都收不上来。
当然,现在收商税的时机还不成熟,朱琳泽暂时也只能把这口气咽进肚子里,日后再算账。
前线还在打仗,眼下当务之急是维持后方的稳定。
“帝国大学商学堂和海关学堂那些到户部实习的学生表现的怎么样?”朱琳泽话锋一转问倪元璐道。
作为早期帝国大学的学生无疑是非常幸运的,朝廷包了他们的食宿不说。临近毕业之时还有到户部这种朝廷核心部门实习的机会。
“非常好,办事能力强,效率高,尤其是海关学堂的陈思进,做事沉稳有条理,可堪大用。”
对于这些帝国大学商学堂和海关学堂到户部实习的学生,倪元璐没什么好说的办事能力确实强。
朱琳泽微微颔首,这些学生总算没有让他失望。
朱琳泽和倪元璐正商谈间,韩赞周手里捧着一摞名单走了上来。
朱琳泽拿起一份看了看,皱眉道:“这是今年的秋决名单,怎么现在快过年了才送上来,再者,这事不是归圣上管么?”
那圣上也得敢管呐,韩赞周暗自腹诽道。
“生死之事事大,还需闽王既已摄政监国,秋决名单勾决之事,自当闽王和圣上共同定夺。”韩赞周说道。
韩赞周说话倒是中听,只是现在朱琳泽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他又不想随随便便地在一份名单上勾决定人生死。
有明一朝寻常的案件由大理寺,也就是明朝的最高法院会审裁决,但凡涉及生死的,无论是绞、斩还是碟,都必须由皇帝过目。
大理寺卿虽然是名义上的全国大法官,实际上,皇帝才是大明朝幕后真正的大法官。
也就朱元璋和朱棣精力充沛,勉强能够做到事必躬亲。明朝后面的皇帝,这封秋决名单也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
“生死之事事大,孤又岂能以一笔而断人生死。”
朱琳泽放下刚刚提起的笔,问韩赞周道。
“可有名单上犯事之人的卷宗?”
韩赞周瞪大了双眼,难道闽王要一一过目这些案件不成?
“卷宗有是有,只是卷宗甚多且繁杂,闽王虽览阅甚速,但没有个十天半个月,也看不完这些卷宗。”韩赞周如实说道。
这可是几百人案件的卷宗,闽王要是看这些卷宗的话,估计这半个月其他事情别想做了。
“很好。”朱琳泽拍拍手说道,“将这些卷宗送到大理寺,派帝国大学法学堂的学生到大理寺去实习,将上面的案件一一查清。”
韩赞周:“......”
“标尺高了!高了!”
“装药不要太多,伤炮管,再减半钱的装药量!”
山东前线,炮兵标的炮兵们正对着山东绿营的清军草草搭建的堡垒狂轰滥炸。
炮兵标所用之炮硕大的炮口,巨大的炮弹,繁杂的火炮种类和炮弹种类,着实让忠贞军这些土鳖们开了大眼。原来炮兵的炮也能玩出花来?
比起炮兵标用的这些大炮,军属炮兵营的那些6磅小跑简直就是玩具。
炮兵标的炮好用是好用,就是搬运起来费事。
三门12磅炮野战炮在撕碎一个清军堡垒之后,忠贞军马上派出一个哨上前肃清清军堡垒内的残敌。
而这三门12磅野战炮也随之转移到下个目的地,准备轰击下一个堡垒。
12磅炮已经是炮兵中规格最大的野战炮,每门标重一千六百五十斤,移动起来还是比较费力。
听说朝廷那边也觉得作为野战炮,12磅炮有点威力过剩,打算以9磅炮取代现役的12磅炮。
但遭到了炮兵标军官们的反对,炮兵标从军官和士兵都喜欢口径更粗,炮管更长的火炮。
“乖乖,12磅炮就这么大了,那海军的24磅舰炮得多大啊?”一名忠贞军的士兵感叹道。
“想看海军的炮,报名海军陆战营去!听闻朝廷为了应对倭事,有意在练海军陆战营,想看海军的大炮,这是最好的机会了。要是和海军弟兄关系处的好,整不好还能摸摸呢。”
“可别了,昨日手贱,摸了炮兵标一门大炮,炮兵标的官长可凶了,对着我的手就是一鞭子。”
“第十九个。”
艾能奇乐呵呵地来见刘文秀。
“三......刘军长,过瘾,过瘾呐,这仗打的痛快,炮兵标弟兄们用的炮可真犀利,咱们6磅炮啃不动的打不着的清军堡垒,在炮兵标的12磅炮面前跟纸糊似的。”
对于炮兵标的表现艾能奇直呼过瘾。
有了炮兵标的襄助,这两百三十多个清军的大小堡垒,半个月内就可以全部拔除。
“第十九个。”
刘文秀掰扯手指头算了算,按照当前的进度,天黑之前还能再拔掉清军的三四个堡垒,算上搬运火炮的时间,一切顺利的话半个月左右确实可以将清军的堡垒全部拔除。
由于有炮兵标的协助,忠贞军目前的伤亡非常小,基本都是负责肃清残敌的收尾工作,那些有如丧家之犬的清军绿营也对他们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属下知道此战乃是忠贞军的成军之战,这功劳还是你们忠贞军拿,属下只希望忠贞军能让咱们炮兵标的弟兄们打炮打个痛快。”
炮兵标的标统庞九德跟着艾能奇一起回来,对刘文秀说道。
和骑兵标一样,炮兵标的标统也是少将军衔,是实打实的将军。步兵和炮兵互不统属,庞九德在刘文秀艾能奇面前自称属下也是给足了二人面子。
庞九德的父亲庞三炮是本朝的制炮大匠,论资历,庞九德也比刘文秀、艾能奇二人要老的多。
庞九德本可以承袭父业,好好钻研火炮,在制炮方面,庞九德也有些许天分,日后虽然可能达不到他父亲那样的高度,但成为一代制炮大家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相比于制炮,庞九德还是更喜欢用炮。
和当初在竹堑闽王为了练兵,不计成本,甚至不惜报废火炮让炮兵敞开了打不同。
近年由于朝廷财政吃紧,炮兵打实弹的机会也越来越少。现在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可以让炮兵敞开了打,庞九德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庞将军哪里的话,步兵炮兵本一家,都是一家子的兄弟,战场上的情况,我会如实上奏闽王。”刘文秀也不是那种蹬鼻子上脸的人,不顾一盘的艾能奇朝他挤眉弄眼,说道。
最后,刘文秀也忍不住感慨道:“火炮,真乃战争之神也。”
当初大西军要是有这样的炮兵,何愁守不住四川。
“炮兵的士卒不善于步战,属下担心入夜之后清军会来报复,还希望步兵的弟兄们能多留个心眼,掩护掩护咱们炮兵。”庞九德说道。
今天炮兵的工作也进入了收尾阶段,庞九德在战场上最怕的还是敌军的骑兵。
清军今天损失如此之重,白天对他们束手无策,晚上难免会乘夜报复,袭击他们的营地。这是庞九德现在最担心的问题。
“无妨,我会派步兵的弟兄在随同炮兵标一起扎营。”刘文秀点点头,庞九德的担忧不无道理。
再者,炮兵和骑兵一样,都是闽王的宝贝疙瘩,正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刘文秀也清楚炮兵标炮术之所以如此精湛,除了火炮犀利之外,炮手们也是用银子喂出来的,要是出现什么闪失,闽王那边他也不好交代。
“庞将军放心,我骑兵标也会在营地周围布哨,清军若有异动,第一时间便会告知庞将军。”一旁的金胜也如是说道。
“若是如此,庞某代炮兵标的弟兄谢过诸位了。”庞九德抱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