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看王爷怎么个印法。”负责管理铸币厂的铸币厂厂长刘奕鸣如实回答朱琳泽道。
“若是只印制一元的大币,纵然是千万元,十日之内便可印制完毕。若是还要印制小币,这印制所需时间可就难说了。”
朱琳泽心里大概有了个底,朱琳泽是要让这些银币流入市场,以方便民间交易。自然不可能只印制大额的一元大币。
朱琳泽对铸币厂的工作还算满意,铸币厂现在能铸造比较成熟的货币,接下来对应的配套设施肯定要跟上。
明朝的六部各部的管理范围朱琳泽还是觉得太泛了,就拿户部来说,户部掌管全国疆土、户籍、田亩、赋税、俸禄等一切和财政相关的琐碎事务。
户部下辖的有司除了掌管本部钱粮之外,其庶务也和其他部的有司多有交叉,经常出现权责不明,官吏之间互相推诿的情况。
朱琳泽的目标不是建设服务型政府,但各行政部门至少应该做到权责分明,有着较高的行政效率。
朱琳泽有心拓殖营商,一个比较系统的金融体系是肯定要有的。
成立中央银行,势在必行。
当然,凭一张嘴成立一个央行容易,难的则是如何为新成立的中央银行提供配套的人才,维持央行的运转。
“走,去大学堂走走。”
铸币厂巡视的差不多后,朱琳泽便随让陆闻达和倪元璐等人随行,前往初具规模的大明帝国大学堂。
他想到帝国大学堂视察一下帝国大学堂的教学工作开展的怎么样了。
帝国大学堂商学堂可就是中央银行的人才储备之地。
在帝国大学堂校址破土动工前,帝国大学堂已经开始了招生教学。
教学地点则是朱琳泽购置的几处大宅院,只是受限于教师数量,招生人数也有限。
就以目前而言,医学堂、工学堂、法学堂、农学堂、吏学堂、海关学堂、商学堂、文学堂、匠学堂等几个学堂的人数加起来,学生人数也不过只有千余人,远不及太学。
而帝国大学堂,朱琳泽是以能容纳万人标准建立的综合大学堂,因此在只有一千多名师生的情况下显得空荡荡的。
帝国大学堂的校长由朱琳泽亲自出任,实际上负责帝国大学堂具体事务的还是陆闻达这个副校长。
只是具体到各个学堂,则有各学堂的学正和学副负责相应教学,比如说陆闻达负责着吏学堂的具体教学工作。
大明官僚勋戚们投机取巧的本事一点也不差,大学堂开始招生以来,不少官僚和勋贵就将自己的孩子送进来深造,以便日后谋个一官半职。
官僚勋贵之子,除了少数实在无可救药的,多多少少都有点文化基础,这道为教学工作省了不少麻烦。
毕竟南京不必竹堑,帝国大学堂的开设要早于中小学堂,尚未形成完整的教育体系。
朱琳泽也只能取巧,从民间招收有文化知识底蕴的年轻人进入大学堂深造。
官僚和勋贵之子只是大学堂生源的一部分,除此之外,大学堂的生源还有从竹堑中学堂直接升学选拔上来的生源以及从民间招收来的生源。
驱车走进大学堂的校门,陆闻达想起来一件事,提醒朱琳泽今年要举行会试和殿试。
按照常理,殿试是由朱由崧负责主持,但本朝自有国情在此,朱由崧现在只是个空架子。
殿试对于历朝历代的君主而言都是一等一的大事,饶是万历皇帝朱翊钧不想上朝,但四年一次的殿试还是如期举行。
这是历代帝王拉拢天下士人为自己效力的好机会,陆闻达也希望朱琳泽能够亲自在幕后操持这次殿试,以拉拢天下读书人。
提及殿试,陆闻达面露遗憾之色,思绪飘忽不定。
陆闻达是唐王府的老人,他对陆闻达的底细非常清楚,他知道陆闻达为什么感到遗憾:陆闻达不是进士出身,他的功名只是一个举人。
朱琳泽用人更重能力而非功名,他的僚佐之中,举人功名者比比皆是。
比较有代表性的诸如宋应星和宋应昇兄弟,阎应元都只是举人功名。
但这不代表他们才学不足,恰恰相反,他们的真才实学反而要远胜于不少进士出身的官僚。
“陆长史若想要个进士功名,何不参加此次会试,以陆长史之才学,中个进士也不是什么难事。”朱琳泽笑道,“实在不行,到时候赐陆长史一个同进士出身。”
“贻笑大方,贻笑大方也。”陆闻达急忙摆手道。
确实,以现在闽王的权力,给他一个进士功名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以他现在和闽王的关系,就算得了这个功名,只怕也只会成为天下读书人的笑柄。陆闻达可不想因为这件事惹恼天下读书人。
现在吏学堂的学生都是他教出来的,这些吏员日后是要到一线做实事的,只要日后这些学生能在基层干实事,前景未必暗淡。他这个老师也脸上有光,至于没有进士功名的遗憾,那就留着这个遗憾吧。
朱琳泽此言一出,一旁的倪元璐面露不悦之色,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倪元璐是正儿八经的科班进士出身,对这个出身非常看重,朱琳泽随口就要赐陆闻达一个进士功名让倪元璐心里多少有些堵。
好在朱琳泽最终也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真赐给陆闻达一个进士功名。
帝国大学堂尚未完工,不少地方还在大兴土木。
朱琳泽同意让各学堂的学生亲自参与大学堂的设计和建设,匠学堂和工学堂的学生正和一群民夫一起将秦淮河的水引入大学堂内开凿出来的人工湖。
农学堂的学生则忙着将刚刚引入人工湖的河水引入他们的试验田,只是试验田的地势要高出人工湖不少,这些学生们并未成功将水引入试验田。
农学堂的学生们唉声叹气,本以为能从湖内直接引水浇灌试验田,这样每日也能节省下不少挑水的时间,不想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闽王。”
宋应昇见朱琳泽来大学堂视察,急忙迎了上来。
学生们听说是闽王,也顾不上地面上满是污泥,齐刷刷地跪下了。
朱琳泽虚抬了抬手让他们起来,朱琳泽问宋应昇道:“宋应昇,你兄弟宋应星现在何处?”
农学堂、工学堂由宋应星两兄弟负责,农学堂和工学堂的学生都在这里,只见宋应昇不见宋应星,这让朱琳泽感到有些奇怪。
“闽王,兄长带了几个学生去搬闽王设计的机器了。”宋应昇回道。
“什么机器?”朱琳泽不解道。
他画给宋应星、宋应昇兄弟二人的图纸太多了。天知道这一年多来这两兄弟根据他给的几张潦草图纸能捣鼓出什么来。
朱琳泽是文科出身,数理化是他的短板,那些图纸,与其说是图纸,倒不如说是草图。朱琳泽把这些草图交给宋应星兄弟二人,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看看宋家两兄弟和大明朝的能工巧匠能捣鼓出什么花样了。
实际上朱琳泽也就只抱着玩一玩,试一试的态度,并不报多大期望。
“属下不知,属下只知道,兄长是要搬那机器过来引水的。”宋应昇说道。
朱琳泽走到试验田前,这些试验田全部严格地以亩为单位,种植着朱琳泽从各地淘来的农作物种子,用来育种以及推算作物的亩产量。
朱琳泽蹲下身,娴熟地从地里挖出一个孩童拳头大小的红薯,让身旁的随从拿水冲洗了一番,冲洗干净之后,朱琳泽直接放进嘴里啃了一口。
小时候在乡下,他也没少偷村里农户的番薯偷偷烤了吃。
朱琳泽细细品尝了一番,这时代的红薯除了不如后世的甜之外,口感上的差别不大。
当然,最大的区别还是大小,朱琳泽又随手挖了几个,相比后世的红薯,这个时代的红薯大小要小上不少。
朱琳泽就地挖了一筐起来,让宋应昇过秤之后就地烤了起来。
“这红薯每亩能产多少?”朱琳泽问宋应昇道。
宋应昇对试验田红薯的产量早就烂熟于心,给朱琳泽报了一个平均数:“春薯要比夏薯产量多不少,农学堂的红薯试验田有三十亩,平均每亩春薯产量两千四百六十一斤,夏薯产量一千八百三十六斤。”
这个产量还是比较可观的,朱琳泽搓了搓手,继续问宋应昇道:“向灾区推广种植红薯,以解灾民之饥,宋学正以为可行否?”
宋应昇没有贸然回答朱琳泽的问题,试验田种红薯是一回事,向大灾之区推广种植又是一回事。
这可是事关成千上万灾区百姓的吃饭问题,宋应昇必须非常审慎地回答这个问题。
见宋应昇迟迟没有给出答复,一旁的倪元璐看的都有些急了,想要催促宋应昇。
朱琳泽却是止住了倪元璐,让众人席地而坐,将刚刚烤熟的红薯分发给众人。
“这个问题宋先生可以想好了再回答,诸位学子是宋先生的学生,也是孤的学生,今日我等皆是以师生的身份在这里谈学论道,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朱琳泽拿起滚烫的红薯,剥了皮,往红薯上吹了吹气,就地吃了起来,细品之下,竟也有几分儿时的味道。
“学生有话要讲。”一名学子举起手道。
举手发言是大学堂内的规矩,不管是哪个学堂都是如此。
“讲。”朱琳泽示意举手的学子大胆讲下去。
“学生以为,试验田种植出来的红薯亩产量仅仅只能作为参考。”那学子道。
“试验田的这三十亩红薯,是学生们每日精心照料,方才有此产量,且这些田都是在大学堂高墙之内,无野兽之扰。
若是寻常百姓种植此物,未必能想学生们打理的这么好,再者,学生听福建种植此物的农民说,野猪等野兽最喜拱食此物,不胜其扰......”
“林田......”
这位农学堂学子的话让宋应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个林田也太不会说话了。
闽王问这问题肯定是希望推广种植红薯这等高产之物,出发点是好的,当然也有可行性。这个林田倒好,一直挑难听的话说。
“说的很好嘛,继续说下去。”
这个农学堂的学生说的在理,还了解过农户的种植情况,说明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
农学堂能有这样的人才朱琳泽倍感欣慰,让林田放心继续说下去。
“红薯怕霜,喜光,所需之水量必须适当,不是什么地方都能种,初次种植红薯的农户,这水量也未必能够拿捏的准。
再者红薯吸肥能力强,如果想要高产,必须堆肥。大学堂内的试验田,这些东西自然是不缺的,但赤贫之地,岂有余肥?
再者,红薯含水甚多,晾干之后,重量大减,实际上的产量其实没有咱们统计的那么大。”
说到这里,林田终于闭上了滔滔不绝的嘴巴。在理了理思绪之后继续说道。
“种水稻,稻米可用来交赋税,而种红薯,本朝还未有以红薯交纳赋税之举。因此学生以为,就算闽王大力提倡推广种植红薯,但百姓们还是更愿意种传统的粮食。”
朱琳泽细细咀嚼着林田的话,这小子有点东西,看问题能看的这么透彻。
清朝之所以高产作物种植推行的缓慢,除了作物自身的内因之外,赋税这个外因也是主要原因。
百姓们是要交税的,种植作物自然不可能像他的这些农学堂学生一样,在大学堂内不计成本地种植。
传统的粮食作物能抵税这一点,就已经大大淡化了红薯的优势。
朱琳泽现在收税巴不得只收银子,连粮食都不是很想收,毕竟粮食这种大宗货物,运输的损耗和成本实在太大了,远不如直接征收银钱来的方便。更不用说让朱琳泽收红薯抵税。
“宋应昇,你教的好学生啊。”朱琳泽笑着问宋应昇道,“宋应昇,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宋应昇朝林田一番白眼:“属下想说的,属下的学生都替属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