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德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多尔衮并不关心。
多尔衮最关心的他现在手里有两万多的机动兵力可用,这就足够了。
“在横扫天下之前,就把山东给扫了吧。”多尔衮缓缓说道。
多尔衮对绿营的操练情况还算满意,在多尔衮看来,绿营现在只欠实战的检验。
如果绿营这个模式可行,多尔衮打算后续再行编练绿营,以作南征之用。
毕竟绿营的兵源是无穷无尽的汉人,用汉人打汉人,是多尔衮最喜欢看到的情况。
济尔哈朗的想法和多尔衮不谋而合,阿济格和多铎在荆襄、豫南战事吃紧。其中最大的麻烦就是援助李自成的南明精锐之军。
要是没有南明军从中作梗,他们现在已经将荆襄地区拿下,不说灭了大顺至少能将李自成变成流寇,继而祸水东引。让李自成去打南明,大清从中坐收渔翁之利。
没想到南明监国摄政的闽王居然在这个时候亲征,居然还促成了明顺之间的联盟。
抗清联盟统一战线,这一招高啊。多尔衮不禁又对朱琳泽高看了几分,不想明朝藩王中还有这等人物。
朱琳泽此举说明此子并不只是在兵事上颇有建树,在政治上也不逊色,至少不是政治上的白痴。
最可怕的是南明现在就是由这位闽王掌握朝纲,而这位闽王现在也不过二十出头,往后的时日还长着。
“南下山东乃围魏救赵之举,南明精锐尽汇聚于豫南,闽粤之乱又未平,南明在山东的兵力必然不足,要拿下山东,扫清南进的障碍,现在确实是最佳时机。”
孔有德对出兵山东没有异议,绿营的战力究竟如何,是骡子是马还得拉到战场上,真刀真枪地和明军打上一仗。
不过孔有德还是希望能够得到满蒙八旗的支援,毕竟绿营是纯粹的步兵部队,绿营之中除了他孔有德的家丁和叶克舒的亲兵之外并无大规模的骑兵。
“只是绿营之中无骑兵。”
“骑兵本王从留守京师的满蒙八旗中抽调,本王只有一个要求此战务必拿下山东。”多尔衮神色严肃,对孔有德说道。
有了多尔衮的保证,孔有德痛快地接过南下山东的重任。
济尔哈朗在一旁提醒多尔衮,还有长生岛的明军没有处理,是否再调遣一些绿营将长生岛夺回来。
明军占据长生岛,对辽东终究是个祸患。
多尔衮否决了济尔哈朗的这个提议,目下绿营之兵并不多,多尔衮还是更倾向于将40营绿营集中使用。
“明军兵力不足,就算占据长生岛,当下的重点也只是在长生岛构筑要塞。没有足够的兵力,明军也威胁不了辽东。”多尔衮说道。
“当初明军肆虐辽东可是动用了数万精锐大军,现在明军没有这个余力。明军之所以能占领长生岛,在于明军海军船坚炮利,我大清若想将明军伸向北方的触角斩断,唯有训练出比明军更强的海军!”
豫南的新野。
面对十余万清军的围攻,新野这座小小的城池巍然不动。
清军虽众但攻城的清军皆是刚刚降清的顺军和明军,这些军队本来就没什么战斗力。
加上这些降将刻意保存实力,只派杂兵和饥兵攻城,要能拿下四万余精锐坚守的新野城那才是见了鬼了。
当然,包围新野城的也不是没有满蒙八旗兵,只是满蒙八旗只在一旁观战,并没有参战的意思。
清军围城期间,朱琳泽不仅数次粉碎清军的攻城,还两度出击,杀的城外的清军人仰马翻。
要不是满蒙八旗在一旁助阵,朱琳泽有把握将城外的乌合之众全部杀退。
襄阳方面也传来了好消息,李自成在襄阳城站稳脚跟之后,负责进攻襄阳的阿济格也没讨到便宜。
李自成凭借优势兵力,依靠襄阳城坚固的城墙固守。清军的西洋神炮忌惮城内的炮兵也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地轰击襄阳城的城墙。
但远距离轰击襄阳城城墙导致西洋神炮威力大减,打出去的炮弹命中者寥寥。
清军未能在襄阳复刻太原城一战的荣光。
荆襄是李自成的最后一块根据地,当了这么多年的流寇,李自成不想再继续当流寇了,坚守襄阳的决心十分坚决。
清军分兵之后战力大减,一时之间竟也对襄阳城无可奈何。
负责进攻新野的多铎久攻新野不下,另辟蹊径,集中重兵攻击防守力量相对薄弱的南阳城。
朱琳泽已经坚守新野一月有余,好在清军围城之前在新野囤积了足够的物资,现在物资也说不上紧张,还能坚守。
清军将攻击的重点从新野转移到南阳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现在只能寄希望武钢和堵胤锡能够守住南阳城。
根据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清军粮草已经告急,只要再坚持坚持,等到清军粮草不足,清军必然退去,届时他还能杀清军一个措手不及。
荆襄、豫南的战事反而不是他最担心的,他担心的反而是南京和闽粤。
南京方面传来消息,在京的官僚对朱琳泽联顺抗清,建立抗清民族统一战线之举议论纷纷。
就连沈廷扬也表示,要李自成撤帝号,方能考虑联顺抗清,不然一个天下岂能有两位皇帝?
当然,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一个天下有两个皇帝这么简单,而是四个,就算将满清这个蛮夷政权刨除在外,四川的张献忠也称帝了。
这事关弘光朝的正统性问题,而正统性恰恰是南京的那群官僚们最在意的问题。
这就是为什么朱琳泽南征闽粤,能获得朝廷上上下下,大大小小不同派系官员的全力支持。
朱琳泽也希望李自成能撤帝号,李自成要愿意撤帝号,他封他一个一字王都没问题。
只是现在还是战时状态,明顺之间好不容易才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现在要是提出让李自成撤帝号,李自成肯定不干,双方的合作关系也将破裂。
虽然压力重重,朱琳泽还是决定将此事再压一压,至少等战事结束之后,再讨论这个问题。
此时的闽粤,左良玉在和冯双礼合兵之后,郑芝龙自知福州城难守,迅速从海陆两路突围,保护朱常淓前往泉州。
福州乃是兵家自古不争之地,并无太大的战略价值。
弘光朝攻打福州府的政治意义大于军事意义。
左良玉和冯双礼轻取兴化(莆田)之后,左良玉的病情进一步恶化。
现在左良玉就连马也骑不得,只能乘轿出行。
王远刚刚从竹堑造船厂接收了五艘刚刚下水的海蛟级战舰以及十一艘海鲨级战舰。
闽王深谋远虑,初到竹堑之时便砍伐了很多参天大木阴干,以作日后造船之用。
随着这些造船木材阴干的时间越来越长,竹堑造船厂所造出来的战舰质量也越来越好。
不仅如此,造船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的,现在海军缺的反而是经验丰富的船长、炮手以及水手。
王远率刚刚补充完舰船的北洋舰队横跨台湾海峡,半道上和郑氏集团的水师遭遇,双方非常默契地稍稍接战之后便各自退去。
王远此行是到福州和兴化招募船员,现在北洋舰队很多船上的船员不足,这时候和郑氏集团的水师再海上死战并不明智。
王远在剿灭黄斌卿,收复舟山之后便带着北洋舰队在闽海一带游曳,虽然期间和郑氏集团的水师遭遇,在海上打了不少遭遇战。
北洋舰队的战绩也不难看,和郑军水师作战胜多败少,但这些海战都是小规模海战,并不能伤及郑氏集团根本。
自彭嘉山海战后,郑芝龙对海军的使用越来越谨慎,将主力舰队全部停泊港口内,并不轻易出战。
更有消息传来,言郑芝龙斥巨资从红夷东印度公司手里购置了大舰五艘,中等舰船十余艘。
这则消息的真假王远还不得而知,但在竹堑验收新船之时,望见在竹堑港外徘徊的红夷舰船,这消息很有可能是真的。
留守竹堑的曹德发和沈铁也向他抱怨,基隆、淡水两地的生番在红夷的教唆下不断骚扰竹堑。
不仅如此就连原本和他们关系不错的大肚王国现在也变的不安分起来,三番五次挑事。
王远、曹德发、沈铁都明白,肯定是红夷人在背后唆使这些番民这么干的。红夷之心已经昭然诺揭,曹德发和沈铁都希望闽粤的战事能够早日结束,然后集中兵力解决红夷之患。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小小的一个台湾岛容不下三方势力共存。
郑芝龙向红夷购置海船,很可能是在积蓄力量,准备何他们进行下一次的海上决战。
“左帅的身体如何?”
在兴化上岸之后,王远提着一堆补品,带了两个从竹堑找来的佛郎机传教士随冯双礼一同前往探视左良玉。
“这两个佛郎机和尚医术精湛,或可治好左帅的病。”
冯双礼扭头看了这两个佛郎机传教士一眼,这两个佛郎机传教士身穿大明朝的黑色道袍,头戴方巾,胸前挂着银十字架,不仔细看脸还真不看出是佛郎机人。
“吴先生都对左帅的病无可奈何,这两个洋和尚又能顶什么用。”冯双礼对此不抱太大的希望。
“漳泉的战事如何了?”王远一面走,一面询问他最关心的漳泉战事。
郑氏集团的根本在漳泉,只要能拿下漳泉,靖武小朝廷就没了存在的根基,闽粤的战事也能就此结束。
“我和左帅刚刚从惠安回来。”冯双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福州的郑军和泉州的郑军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军队,福州的郑军毫无战意,可轻取之。
泉州的郑军甚是顽强,我亲自率军攻城,也未能拿下惠安这座小县城。左帅见惠安久攻不下,急的昏了过去,我也只能暂且退兵。”
“漳泉二府,尤其是泉州府,乃是郑家兄弟的巢穴所在,郑氏集团麾下兵丁也多出自此二府。素闻闽南之人乡土观念甚重,攻打漳泉,郑家之兵必将背水而战,也在情理之中。”王远说道。
“要我说只要我军能齐心协力要拿下漳泉二府也不难。”冯双礼愤愤道,“黄得功在龙岩顿兵不前,要是黄得功肯出兵漳州,分散敌军兵力,泉州也不难取之。”
提起黄得功,冯双礼可以说是一肚子怨气,要是黄得功肯在漳州插靖武小朝廷一刀,分散靖武小朝廷的兵力,泉州一线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当然,要是给冯双礼两三标禁卫军,冯双礼也有把握在没有黄得功的配合下直接拿下泉州。
只可惜冯双礼麾下只有一标禁卫军,左良玉的兵战斗力又远不如禁卫军,因此闽粤战事才陷入僵局。
“闽粤战事要想破局,还得闽王亲赴闽粤。”王远想了想说道,“也只有闽王能够镇得住黄得功。”
两个西洋传教士听说自己这次要给大明朝的大元帅看病,二人也不敢怠慢,非常认真地查看完左良玉的病情之后,两个西洋传教士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们表示他们可以开些药缓解左良玉的病情,只是左良玉现在病入膏肓,他们也回天乏术。
左良玉得知冯双礼、高远来访,强撑着病恹恹的身体来接见了二人。
“本帅乃是行将就木之人,只是眼下战事紧急,三军不可一日无帅,这帅印现在便交由冯标统保管,冯标统暂代本帅指挥之权。”
左良玉颤巍巍地拿起帅印,想要交到冯双礼手中。
见左良玉要交出帅印,左良玉身后的金声桓等人皆面露不悦之色。
左良玉只是视而不见,他又何尝不想将帅印交到自己人手中,只是他的手下太不争气,没有一人是独当一面之才。
这帅印还是交到冯双礼手里踏实。
“此帅印乃是闽王亲自给左帅的,左帅亦是闽王钦点的主帅,冯双礼乃一小小标统,担不起此等重任。”冯双礼推辞道。
虽然他是闽王的嫡系人马,但官阶太低,威望不足,就算受了帅印也难以服众。
“冯标统此言差矣,冯标统年轻有为,又是闽王的心腹爱将,日后比大有作为。”左良玉凄然一笑,无奈地说道,“左某自知闽粤一战乃左某此生最后一战,这一仗左某也想打的漂漂亮亮的,风风光光地走,或许左某罪孽深重,老天爷也不肯给左某这个机会。”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左良玉向冯双礼吐露了心声。他的身体状况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闽粤一战是他这辈子挂帅的最后一战,他也想漂漂亮亮地打完闽粤之战,为自己的人生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只是现在,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左帅何出此言,左帅乃朝廷之干城,朝廷不可一日无左帅。”冯双礼急忙说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才是国之干城。”左良玉摆了摆手说道,“左某这一生做的最对的事情便是随闽王拥戴今上,左某现今位列朝廷武臣之首,再无所求。
此印冯标统务必受之,黄得功左某鞭长莫及,但我左良玉的兵要是不听从冯标统调遣,冯标统只管来找左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