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琳泽现在反而担心清军追兵见他们人多势众,直接调头撤退。
为了示敌以弱,朱琳泽让李定国迅速组织一个尖刀营,换上辛思忠的顺军旗纛正面接敌。
让金胜的骑兵抄清军追兵的侧翼,断清军的后路,同时让哨骑继续警戒,发现后续的清军跟进马上来报。
辛思忠虽有顾虑,但见明军主动正面接敌,为他们分担了压力,还是借出了顺军破破烂烂,满是泥污和血污的旗纛。
很快两牛录正蓝旗的追兵和正面接敌的尖刀营遭遇。
两个牛录章京一老一少,年长的牛录章京纳尔泰见状,心怀顾虑。
这支顺军虽然旗纛破旧,但衣甲鲜明,军容严整,不像是他们一直追击的那支顺军。
年少的牛录章京维翰却是不以为意,就算不是他们一直追击的那支顺军残兵又如何?自从山海关之战以来,他们大清天兵所向披靡,一路上撵着顺军打。
他们正蓝旗除了在遭遇李过、高一功的顺军略有小挫之外,还没碰到什么硬茬。
见清军顿兵不前,李定国下令让尖刀营主动前进。
这一幕不仅仅是清军,就连辛思忠都惊掉了下巴。心下不禁连连摇头,这闽王终究是藩王,不知兵事,麾下的将官也是酒囊饭袋。哪有在野地上步兵遭遇骑兵不就地固守,反而主动进军的道理?
李定国亦非鲁莽行事,金胜的骑兵已经抄到了满洲八旗兵侧翼,要是这些八旗兵绕到他们侧翼,骑兵也会掩护他们侧翼,他们只需要正面对敌,保持住阵型不崩溃。
更何况这一营尖刀营里,李定国还塞了两哨掷弹兵,清军想正面啃下尖刀营不说绝无可能,但也是难如登天。
尖刀营和两哨掷弹兵踩着掷弹兵进行曲的鼓点整齐划一地徐徐前进。哨属炮兵推着虎蹲炮和6磅炮紧随其后。
明军此举无异于是向八旗兵挑衅,步兵主动向骑兵出击,这也太看不起他们满洲八旗兵了吧?
年轻气盛的维翰不顾纳尔泰劝阻,气势汹汹地率军扑向“顺军”单薄的步兵反正。
明军步兵所摆的一字长蛇阵非常单薄,在他眼里不过是一阵冲锋的事。
纳尔泰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支“顺军”的排兵布阵,以及所使用的武器不像是顺军,反而更像是传说中的南明闽王军。
纳尔泰没有跟着维翰一起冲,而是留在原地观望。
这支“顺军”临战行军依然能保持如此整齐的队形,必不简单。更兼这支“顺军”步兵还有骑兵掩护,必是精锐。在敌情尚不明了之时,纳尔泰并不打算主动冲锋。
维翰主动冲锋正中李定国下怀,李定国立刻下令停止前进,就地迎敌。
鼓点停,脚步止。
见明军行进中军阵不乱,令行禁止,辛思忠对明军的印象大为改观。显然,这是一支纪律严明的精锐之师,或许能和清军一战。
在停止前进后,各哨的排长和棚长迅速整顿队形,让士兵们检查武器,确认是否已经装填完毕。
长枪兵将长枪杵在地上,以拒满洲铁骑。
炮手们也将炮口对准了正在冲锋的满洲八旗兵,但并不着急开火。
根据以往的经验,满洲八旗骑兵在冲锋前会先停下向他们抛射箭雨,那时便是他们开炮的最佳时机。
果不其然,在距离他们还有六七十步的时候,满洲八旗骑兵中的马弓手掏出马弓向他们抛射箭矢。
老天庇佑,此时突然刮起了大风,满洲八旗铁骑逆风抛射箭矢,不少箭矢还没射到他们军阵上就被大风刮偏。对明军造成伤亡寥寥无几。
阵中的十门哨属六磅炮响清军开火,十颗黑色铁球划破苍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大角度弧线,砸向清军。
虽然这一轮炮击也没对清军造成太大的伤亡,但却对满洲八旗兵的士气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这些满洲兵没有料到这一支千余人的明军竟然会带这么多大炮随军。
逆大风抛射箭矢对明军造成不了多大的威胁,维翰只得下令继续前进再抛射箭矢。
长枪手执大盾挡在军阵最前方,以掩护身后的火铳手。
辛思忠见明军站在原地挨清军马弓手的抛射而不还击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手中有火铳,为何不还击?难道是怕火铳炸膛?
满洲八旗兵的马弓手在完成几轮抛射之后便不再抛射,抛射箭矢非常消耗体力,他们要留着体力和“顺军”近战。
马弓手抛射完毕,维翰兵分两路,准备沿两翼抄掠到“顺军”后方,攻击“顺军”。
只有傻子才会拿骑兵正面冲“顺军”的长枪阵。
这些“顺军”能抗住他们数轮的马弓手抛射,这让维翰倍感意外,料定这支“顺军”必是精锐!
维翰的满洲八旗兵刚刚分兵,就见两翼的“顺军”骑兵冲了上来。维翰见状准备和这些骑兵近战,只见两翼的明军骑兵手执短铳,在接近他们后放了两铳便拔马就走。
后面没放铳的骑兵紧随其后,跟着上来放完几铳之后也掉头就走,根本不和他们近战。
手铳的精度比长铳要差的多,这个时代长铳的精度都不尽如人意,更不用说短铳。加之满洲八旗兵披甲率高,甲胄的质量也好,除非打到面门颈部或者其他不着甲的地方,不然很难毙伤满洲八旗兵。
但这也架不住金胜的骑兵一直打手铳,人虽个个披甲,满洲八旗兵战马披马甲的数量也不多。很多铳弹虽没打中战马上的骑兵,但却打中了他们的胯下战马。这让他们不得不换乘战马。
面对“顺军”骑兵的袭扰,满洲八旗兵疲于应付,不胜其烦。
“懦夫!你们这些汉人都是懦夫!不敢与我八旗勇士正面对决!只敢对我们远远放铳!”
维翰气的暴跳如雷,扬鞭指着“顺军”怒吼道。
纳尔泰面色凝重,他从来没有见过顺军骑兵使用火铳,眼前这些所谓的“顺军”骑兵,很可能就是打着顺军旗纛的南明闽王军!
纳尔泰大叫不好,示意部下吹起牛角号让维翰撤兵。只是为时已晚,被明军激怒的维翰已经率军直接正面扑向明军军阵。
只见明军近距离三轮排枪过后,数十名满洲八旗兵应声坠马,或是当场毙命,或是被自己人的战马踩踏致死。
排枪过后,迎接他们是虎蹲炮的扫射和手雷的洗礼。
投掷手雷并不难,但怎么把两三斤的手雷投掷的更远则是一个技术活,近距离面对敌军尤其还是凶悍的满洲八旗兵投掷手雷更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因而掷弹兵非高大健壮的精锐之卒不能胜任。
禁卫军中的掷弹兵,身高个个都在一米七以上,在军阵中鹤立鸡群。
见维翰被明军缠住,纳尔泰也没有救维翰的意思,出现在视野内的明军越来越多,他们已经身陷重围。
当务之急不是救维翰,而是保全自己手底下的这些兵马。纳尔泰勒马掉头,准备撤退。
但为时已晚,纳尔泰的后路已为明军骑兵所阻断。明军骑兵迟滞住纳尔泰的那一牛录兵马,为步兵的到来争取时间。
明军步兵乘骑兵的战马,很快抵达战场,下马之后就地结阵,收割纳尔泰所部的正蓝旗八旗兵。
明军在人数上处于碾压的优势,两牛录的八旗兵还不够朱琳泽塞牙缝。
火器在战场上收割的效率可比冷兵器高的多,冷兵器在面对身着两层、甚至是三层重甲的八旗兵,砍半天,没砍到要害也未必能致对方于死地。
而在火铳的近距离射击面前众生平等,五步之内的距离莫要说三层重甲,就是五层重甲也能穿透。
战斗只持续了半个时辰,两牛录的正蓝旗追兵几乎被全歼。
除了纳尔泰率少数亲兵侥幸逃走之外,其余的正蓝旗八旗兵或是当场被毙杀,或是被俘虏。全被朱琳泽当做是豪格送给他的见面礼,如数收下。
明军在面对八旗劲旅能做单速战速决,这让辛思忠大为惊诧。辛思忠还是头一回见,原来仗还能这么打。
打扫完战场,朱琳泽将旗纛还给辛思忠。让随军的军医在救治己方负伤将士之余,顺便救治顺军的伤兵。
这一仗是朱琳泽在和清军满八旗兵的几场战斗中伤亡比最漂亮的一场战斗。
歼灭六百七十九名正蓝旗八旗兵,俘虏二十一名,己方阵亡士卒一百二十人,负伤者一百六十三人。
论人数这些八旗兵远不止两牛录,正常来讲清军满八旗一牛录是三百人,两牛录应该是六百人。但此番清军是男丁尽数入关,两牛录的八旗兵不要说七百人,就算是千人,朱琳泽也不会感到奇怪。
这里距离新野城只有三十余里,而距离襄阳还有百余里,后续的清兵很快就会追上来。
朱琳泽让辛思忠率军暂时进新野城避一避,以免在半路上为清军追兵所截获。
辛思忠迟疑半晌,思虑良久之后谢过朱琳泽,率大顺军残兵随明军一起前往新野城。同时派人快马给襄阳方面送信,告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