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八月底,四百多艘各色舰船从南京扬帆起航,在万众瞩目之下顺江而下,北上伐清。
钱谦益等人伫立在扬子江畔,极目望向前方十几艘闽王海军的海鲨级战舰,海鲨级战舰之上,但见红底日月旗迎风飘扬。
大军北伐,可钱谦益等人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新朝初立,四处寻衅开战恐非朝廷之福,圣上糊涂啊,岂能与闯贼和建奴同时交恶?”钱谦益背着手,凝望着滔滔江水,“朝廷府库空虚,北伐的这些军费可都是民脂民膏。”
“闽王以江南的民脂民膏劳师远征,如此下去,江南的百姓距离揭竿而起不远矣。”王铎亦是痛心疾首道,“圣上怎能如此糊涂,让闽王和沈廷扬蛊惑,我大明朝连年征战,百姓早已不堪其苦,圣上应效法汉时文景之举,与民休养生息。”
“学生以为不然。”
在众多东林大佬之中,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东林大佬们将注意力从船队上挪回来,转移到说话者身上。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钱谦益的得意门生的郑森。
“建奴较之汉之匈奴更为凶残,更有野心,匈奴侵入汉境不过是为了劫掠汉民之人口财帛。而建奴入关名为友邦为君父复仇之举,实则是窥伺我九州神器。”郑森说道。
“学生以为闽王北伐之举甚为高明,自古从未有过能以江南半壁独存的朝代,正所谓守江必守淮河,守淮必以山东为藩篱。就算是要与民休养生息,现在也不是时候!”
“郑森!休得胡言!我九州神器岂是建奴此等蛮夷能窥伺的?你是从哪里看到的这些歪门邪说?!”钱谦益训斥郑森道。
“学生从《大明日报》上看到的这些文章,此论点取自金陵笑笑生的《亡国与亡天下之论》。”说着郑森背诵起了《亡国与亡天下之论》,“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辩?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
“够了!”钱谦益不悦道,“《大明日报》上的文章皆是歪门邪说,你要是想做学问,还得多看些《金陵日报》上的文章。”
东林诸公皆对郑森之语嗤之以鼻,人群之中唯有左懋第对郑森投以赞许之色。
东林诸公散去之后,郑森委屈巴巴地走到左懋第面前,对左懋第说道:“左先生觉得学生说的是对是错?”
左懋第笑了笑,故弄玄虚地说道:“这世上从来没有对与错的事情,只有对与错的人。”
郑森愈发疑惑不解:“学生愚昧,先生此言,却让学生愈发糊涂了。”
左懋第一面在江畔漫步而走,一面对郑森说道:“比方说闽王北伐之事,你觉得的是对,而你老师钱牧斋却觉得是错的,便是这个道理。公道自在人心,对与错,功与过,全在你心中的那杆秤上。”
“学生受教。”郑森朝左懋第拱手致谢。
左懋第摆了摆手说道:“你可是钱牧斋的爱徒,左某可不敢认你这个学生。”
“那先生以为,闽王北伐之举,是对是错?”郑森追问道。
“左某也很喜欢金陵笑笑生的文章,《大明日报》上的很多文章值得一看。”左懋第和郑森二人相视而笑。
朱琳泽的船队行至南沙岛,乌青镇的走私商人孙恒早就在南沙岛等候。
“闽王交代小人的事情小人已经办妥当。”孙恒朝朱琳泽拱了拱手,说道,“小人此番采买了两千五百杆倭人鸟铳,都是质量上佳的鸟铳,只是倭人坐地起价,平日单价十两银子不到的火铳,硬是提高到了十五两银子一杆。”
让日本鬼子给狠狠宰了一刀,这让朱琳泽非常不爽。这笔账日后迟早要跟日本人算,让日本人加倍奉还。
朱琳泽的火铳本来就不足,衡水一战又有不少火铳在战斗中折损,火铳的缺口就更大了。向倭寇购买火铳也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总比让士兵拿着烧火棍上战场强。
不过现在原料和工匠的问题都解决了,竹堑和南京两地兵工厂很快就能实现产能的大爆发,只要扛过这阵子,就不用再为火铳发愁了。
朱琳泽从箱子里拿起一杆倭寇的倭寇在手里把玩了一番,确实是上好的鸟铳,不过质量还是不如朱琳泽自家生产的鸟铳。
他的兵工厂对火绳枪的制造技术已经非常成熟,大厂流水线严格把关出产的火器质量肯定要比倭寇私人小作坊出产的火器好。
朱琳泽军中装备的鸟铳虽然是以倭寇的鸟铳为蓝本改进而来,不过和倭寇的鸟铳有着诸多不同之处。
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朱琳泽自产的火铳有枪托,更符合人体工学,持握起来更为舒适。
再有便是朱琳泽自产的火铳枪管更长,口径比倭寇的鸟铳要更大。
枪管更长是为了提高射击精度和射程,口径更大则是为了提高鸟铳的杀伤力。
倭寇身材矮小,承受不了太大的后坐力,因此只能将火铳的口径做小。汉人的身材要比倭寇高大健硕,将口径做大一些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这批火铳朱琳泽只是拿来应急用的,解决武器的有无问题,后续他也不可能为了这一批买来的鸟铳单独开一条生产线生产合适的弹药,徒增后勤压力。
朱琳泽取来一张四万两的银票,交给孙恒,让孙恒自己拿去兑银子。
孙恒惶恐地摆手道:“虽然倭寇坐地起价,不过两千五百杆火铳也要不了这么多银子。”
“多的就当是给你的赏钱,给本王办事,本王不会亏待你。”朱琳泽说道。
除了和西班牙人的贸易之外,朱琳泽也在积极开拓和日本方面的贸易。
此时的日本也是产银大国,日本流入大明的白银也非常可观。日本的石见银山可是开采到了昭和年间才封山禁采的,其存银自然非常可观。
孙恒也替朱琳泽跑了几趟日本航线,办事还算利索,这点蝇头小利,朱琳泽没必要和孙恒斤斤计较。
“我家东主有意面见闽王,但担心冒昧上门被拒之门外,因此让小人来传个话,我家东主也说了,这些鸟铳,就当是给闽王的见面礼。”孙恒低头说道。
“你家东主既是想见本王,等本王北伐归来之时,你带他来见本王便是。”朱琳泽说道,“本王从来都讲究公平买卖,不会白拿你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