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琳泽和左良玉担心的是黄得功和高杰合兵一处,现在笼络住了高杰,他们二人也没了后顾之忧。
二人进城打算找韩赞周、沈廷扬等人商议一个让朱由崧监国的良辰吉日。
刚刚进城,就见有人在送《金陵日报》,街上众人都拿着一份《金陵日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出于好奇,朱琳泽也拿了一份《金陵日报》。
等看清楚《金陵日报》上的内容和署名,朱琳泽马上不淡定了,署名是史可法,内容则是言福藩断不可立,并列出了所谓的福藩不可立的七不可:贪、淫、酗酒、不孝、不悌、不读书、干预有司。
史可法在文章中将朱由崧数落的一无是处,在见马士英之前,史可法的态度还很暧昧,见了马士英之后态度陡然转变,表明了不立福王。其中的原因肯定跟马士英有关,这史可法到底还是让马士英给卖了。
史可法为官清廉不假,道德品格也没什么缺陷,但身居高位一点政治头脑都没有,实在是让人着急。
就算福藩不可立,他身为南京机务参赞兵部尚书,留都第一实权大臣,也不能这么着急地跳出来表明态度,大可以让其他人出来充当马前卒。
万一福王朱由崧最后监国,就凭这七不可,他史可法的政治前途算是毁了。
马士英就比他聪明多了,一直不公开表明态度,还懂吊着他朱琳泽的胃口。
两人的政治头脑高下立判,马士英虽然人品不得行,但不得不承认马士英的政治头脑比史可法强的不是一星半点。马士英不是旧时之相,但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庸碌奸臣。
“这个史阁部未免太心急了。”
朱琳泽将手中的报纸递给左良玉,左良玉白了朱琳泽一眼:“你这是在揶揄本帅,本帅不识字”
朱琳泽这才反应过来左良玉是个睁眼瞎,就向左良玉说了一番报纸上的内容。
左良玉得知报纸上的内容后也大为惊诧;“史阁部此举无异于是自绝后路。”
来到福王府,就见韩赞周大发雷霆,正对一群太监劈头盖脸地训斥。
“韩公公,这是为何啊?”朱琳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上前问道。
“这些奴婢办差不得力,这是福王私通凤督的书信,咱家见福王从怀庆府带来的亲随见到咱家气色不对,咱家就搜了他的身,从那奴婢身上搜出了这封信。”韩赞周拿出一封书信递给朱琳泽。
凤督就是凤阳总督马士英,朱由崧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和马士英眉来眼去,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看来他还是小看了朱由崧,朱琳泽拆开信看了看,这是朱由崧给马士英的回信,说明朱由崧已经收到了马士英的来信。
果然这个马士英是想绕过他朱琳泽,自立山头拥立朱由崧。
朱由崧脑子也不笨嘛,还懂得制衡之术,拉拢马士英黄得功来制衡他和左良玉。
这么看来史可法是蠢到家了,连朱由崧都不如。
不过这封信也不是什么坏消息,至少说明马士英也是倾向于拥立福王的。
朱琳泽拿着报纸和书信径直来找朱由崧,朱由崧知道和马士英暗中传递书信的事情已经被发现,此时快四十岁的朱由崧像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般在角落瑟瑟发抖。
初来乍到之时朱由崧对朱琳泽心怀感激,但慢慢地朱由崧也发现了不对劲,虽然他可以在南京城花天酒地,但身边到处都是朱琳泽的眼线,就连贴身侍卫也都是朱琳泽给他安排的。
后来又得知朱琳泽自崇祯十五年末以来的种种表现,朱由崧越发觉得自己的这个叔王有点可怕。而他不过是闽王和左良玉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闽王,不干孤的事,是马士英找的孤。”朱由崧蜷缩在角落颤声道。
“福王何故如此。”朱琳泽见状上前扶起朱由崧,说道,“马总督支持拥立福王那是极好的,本王也是支持的,这等事福王不必瞒着本王。”
朱琳泽并非心胸狭隘之辈,容不下马士英,重用马士英都必重用东林党人靠谱,再者马士英要是身处要津也能为他分担一些来自东林党的火力。
朱琳泽将《金陵日报》递给朱由崧,朱由崧看完报纸上的内容登时大怒:“孤与史阁部素来无仇怨,史阁部缘何将孤说的如此不堪!”
“史阁部必是受了东林复社中人的蛊惑,他们正嚷嚷着要让潞王监国哩。”朱琳泽也是一脸气愤,“福王贤明聪慧,潞王整日沉湎于书画之中不问世事,岂能与福王相提并论。”
“闽王所言甚善!”朱由崧放下手中令他糟心的报纸说道。
朱琳泽朝一旁的左良玉和韩赞周使了个眼色,三人齐刷刷地跪在朱由崧跟前:“北都陷于闯贼,先帝已死社稷,先帝的三位皇子不知所踪,俗语云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臣等奏请福王监国!”
“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诸位爱卿......诸位快快请起。”
幸福来的太突然,朱由崧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口是心非地说道。
皇位的诱惑对朱由崧而言实在太大了,朱由崧是含着钻石钥匙出生于京师,洛阳陷落之后也受了不少苦,感受到了巨大的人生落差,要是能登上皇位,荣华富贵又岂是当一个落魄藩王能比的?
朱琳泽三人哪里肯起来,按照套路跪着好说歹说规劝朱由崧监国,朱由崧也根据套路最后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诸位如此诚心,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孤愿监国,只是孤何时行监国之礼啊?”
朱由崧扶朱琳泽起身垂问道。
东林一系拥潞王,朱由崧也担心东林党人拥立潞王成功,要是潞王监国,肯定没他好果子吃。
“所需仪仗奴婢已经准备妥当,明日便是良辰吉日,万岁爷明日便可行监国之礼。”韩赞周叩首道。
“如此甚好,甚好,只是孤不知外廷文武臣工的态度如何。”朱由崧不蠢,也知道单单凭眼前的这三人拥立他监国未必能成事。要想监国,至少要争取到一部分官员的支持。
朱琳泽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份奏疏一样的折子,上面写满了拥福官员勋戚的名字:沈廷扬、冯元飚、左懋第、祁逢吉、倪元璐、李邦华、李明睿、徐允祯......
望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其中还有不少朝廷大员,朱由崧这才放心。
“孤若是得以监国,尔等和此疏上的诸位大臣勋戚皆是朝廷栋梁,孤必重用之!”朱由崧合上奏疏,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南京现在是留都,南京守备太监一职,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韩赞周!自明日起,你便是司礼监掌印,提督东厂!”
“奴婢领旨!”
韩赞周异常激动,司礼监掌印大太监!那可是二十四监内官之首!多少内官梦寐以求的位置,当初断了子孙根入宫伺候人,受了多少窝囊气,熬到今天算是出头了!
“左良玉,晋封为宁南公。”朱由崧知道左良玉手握重兵,且近在南京,他能不能成功监国左良玉的态度至关重要,因此毫不吝啬地直接给左良玉跳了两个爵位,晋封左良玉为宁南公。
“臣愿为宁南侯,臣之子左梦庚颇有将帅之才,臣请授予臣子左梦庚总兵官之职。”左良玉自降一级,为左梦庚请总兵官一职。
“左帅之子既然通晓兵事,便任武昌总兵,戍守武昌。”朱琳泽想了想说道。
轮到封赏朱琳泽时,朱由崧却是犯了难,朱琳泽要还是南阳郡王,他还能晋封朱琳泽为亲王,但现在朱琳泽已经贵为闽王,朱由崧实在想不出应该怎么封赏朱琳泽。
“闽王,你要何封赏啊?”朱由崧问朱琳泽道。
“臣请圣上恩准臣开府治事,为圣上戍守江南以防闯军南下!”朱琳泽向朱由崧索要开府之权。
封赏韩赞周和左良玉的时候,朱由崧非常大方痛快,要什么给什么,但到了朱琳泽这里,朱由崧犹豫了。
韩赞周就算位及内官之首,也不过是朱家的家奴,翻不了天。左良玉封侯拜公,说到底也不过是位极人臣而已。
但闽王朱琳泽和韩赞周左良玉不同,他也是宗藩!只是世系偏远,许以闽王开府之权,日后坐大了闽王会不会取他朱由崧而代之?
朱由崧的想法堂下的三个人精焉能不知,左良玉巴不得朱琳泽当皇帝呢,朱琳泽要是当了皇帝,他亲女儿和两个干女儿都能当贵妃,要是沈廷扬的女儿不能生男孩,他的外孙可就是太子。
立福王之议还是朱琳泽最早准备并付诸实践的,没有朱琳泽他左良玉现在还在武昌猫着呢,何来今日的定策从龙之功。
“闽王通晓兵事,在民间素有贤明,南京不可无闽王,臣奏请圣上许闽王以开府治事之权。”左良玉站出来支持朱琳泽。
就是闽王通晓兵事,在民间的影响力太大朱由崧才顾虑重重,左良玉站出来支持朱琳泽,这让朱由崧心下不悦。
朱由崧看向韩赞周,希望韩赞周能站出来替他解围。
韩赞周精明的很,朱由崧现在不过是个空架子,另外两位手里可是手握重兵的主。要是他们心一横,直接拥立潞王或者其他藩王监国甚至登极,朱由崧什么也不是。
韩赞周当做什么都看见,凭借他一个南京守备太监的能量是万万扶不起朱由崧监国的,还得仰仗旁边的这两位。
“圣上若是不准闽王开府治事,臣的这个宁南侯不当也罢!”
见朱由崧犹豫不决,左良玉这个老流氓耍起了无赖,威胁朱由崧。朱由崧现在脚下的这块宅邸还是他左良玉帮他抢来的,朱由崧有什么资格和他谈条件?
左良玉表明了态度,韩赞周也见风使舵,附和道:“若是闽王得以开府,为圣上守住南京则可保大明东南半壁无虞。”
左良玉和韩赞周都支持朱琳泽开府治事,朱由崧知道自己的粗胳膊拧不过这三位的大腿,只得服软。
“准了,许闽王开府治事。”
朱由崧终于不情愿地答应了赐予朱琳泽开府治事之权,三人这才拜谢朱由崧。
三人辞别朱由崧,准备明天的监国事宜,朱琳泽离去之际,朱由崧神色复杂地望着朱琳泽离去的背影。
“今日多谢二位,若不是二位出手相助,本王的这开府之权只怕就成了水中月镜中花喽。”
出了福王府,朱琳泽感谢左良玉和韩赞周刚才出手相助。
朱由崧的表现出乎他的意外,历史上对朱由崧的记述太过脸谱化了,将朱由崧接到南京之后朱琳泽也没太留意朱由崧,对朱由崧的了解和关注不够。
从今往后,还是要加深对朱由崧的了解,不能将朱由崧当做一个傻子看待。
私下和马士英通书信,再加上今天朱由崧对他奏请开府治事的态度说明朱由崧不傻也不糊涂。
“闽王这么说就见外了,咱们三人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后我等还需同舟共济,互相帮衬才是。”左良玉说道。
“左帅所言极是。”韩赞周点头道。
拥立福王监国一事,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三人必须团结一心,内外结合,决不能出岔子。
“明日福王便行监国之礼,时间仓促,烦请韩赞周照会百官。”朱琳泽对韩赞周说道。
“这是咱家的分内之事,闽王宽心。”韩赞周点头道,“内府之事,包在咱家身上,外廷的事情,就劳闽王和左帅费心了。”
韩赞周应承完朱琳泽便辞别到南京紫禁城准备明天的监国之礼。
“明日福王监国礼成,你觉得马士英和黄得功会不会起兵反咱们?”左良玉还是有些担心马士英会反。
他倒不是担心他的兵打不过黄得功的兵,而是两军相战,必有死伤。收服武昌之后左良玉的军力才慢慢缓过劲来,要是和黄得功交战实力大损,左良玉担心镇不住高杰以及刘良佐和刘泽清两人。
“左帅可敢与本王赌上一赌?”朱琳泽不怀好意地笑道。
“赌什么?”左良玉警惕道。
“赌一千骑兵,明日福王监国礼成,不仅是马士英和黄得功,就连刘泽清和刘良佐也会上表庆贺。”朱琳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四人要有一人不上表庆贺,不仅将左帅上次当嫁妆的八百骑兵如数奉还,再送左帅两百骑兵。”
“一千骑兵太多,就赌五百骑兵。”左良玉觉得赌注太大,将赌注砍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