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郑芝龙勾结倭寇,此事属实?”
崇祯两鬓又平添了许多白发,明明正值壮年的人由于过度劳累,憔悴的面容让崇祯看上去像是一个小老头子。
召见完沈铁,崇祯面色阴沉,留下锦衣卫百户杨文单独问话,崇祯犀利的目光射向杨文。
杨文跪伏在冰冷的地砖上,不敢抬头看崇祯的眼睛,更不敢欺瞒崇祯。
“属实。”杨文如实回复道。
“好啊!反了天了!”
崇祯一把掀翻眼前的书案,显然是盛怒到了极点。
“郑芝龙真把福建台湾当成他郑家的地盘了,那是大明的地!大明的子民!他的总兵官是朕给他的!朕给他的!朕能给他这个总兵官朕也罢了他的总兵官!”
得知郑芝龙竟然暗中勾结倭寇,妄图侵占竹堑,崇祯怒不可遏。朱琳泽开台是崇祯支持授意,这个郑芝龙明知朱琳泽是奉旨开台,还敢勾结倭寇攻打竹堑,显然郑芝龙眼里已经没有崇祯这个君父。
崇祯更为气愤的是在沈铁来之前,外廷弹劾朱琳泽的奏疏已经叠的跟小山一样高。
在廷臣们的弹劾下,崇祯也变得摇摆不定,一度考虑是否召回朱琳泽,但现在真相已经很明朗了,这些外廷的廷臣肯定是收了郑芝龙的不少好处。
“还有这些廷臣,公然收受贿赂弹劾宗藩,满朝上下无一人为朕分忧。月港三税,万历二十二年还能收上来两万九千两,如今倭寇平了,刘香也平了,郑芝龙口口声声说东南海疆太平,但为什么每年只能收上来几千两银子?依朕看,这些钱都落入了郑芝龙的口袋。”
廷臣弹劾朱琳泽全凭一折奏疏,说到底就是一张纸。而朱琳泽这次让沈铁带进京师的,除了十二万两白银和两千石稻谷之外,还有一千多级真倭首级和十副倭寇的盔甲,到底谁更占理一目了然。
崇祯说得比较激动,忍不住咳嗽起来,王承恩急忙上前,劝崇祯保重龙体。
王承恩授意殿外的太监们将南阳王解送进京的白银抬进殿内,看到这些白银,崇祯的心情方才有所好转。
“南阳王解送进京的银钱和粮米可清点清楚了?”王承恩问道。
“奴婢们清点的清清楚楚,一共是十一万两白银,两千石上等的稻谷。”负责清点钱粮的紫袍太监回话道。
“十一万两啊。”
听到这个数字,崇祯神色稍霁,现在无论是内帑还是户部的府库早已经干净的连银渣子都不剩,十一万两银子对于此时财政窘迫的大明朝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
“南阳王开台不到一年就能有此成绩,朕心甚慰。”崇祯在殿内来回踱步,“朕现在只恨没让南阳王早日开台,南阳王这差事办的好,若是两年后南阳王能每年向朝廷输银百万,国事尚有可为。”
“万岁爷目光如炬,慧眼识人,当初若不是皇上力排众议,支持南阳王开台,南阳王也不会有此成就。”王承恩说道。
“南阳王开台有功,应该嘉奖。”
崇祯开始考虑如何嘉奖朱琳泽,思虑良久,崇祯让殿内的奴婢扶起书案,旋即在书案上奋笔疾书。旋即对王承恩说道:“今年过年朕就不吃粗粮糙米了,吃南阳王送上来的竹堑稻米。”
剿灭南沙岛海寇顾三麻子,朱琳泽回到崇明过了个年,旋即前往南京。
途径江阴之时,只见阎应元带着江阴百姓在长江岸边箪食壶浆,以迎朱琳泽。
“江阴百姓们的一点心意,还请王爷收下。”
阎应元朝朱琳泽拱手道,只见阎应元身后是一车又一车的粮米。
“王爷,江阴商贾听闻王爷剿灭海上巨寇,为江南百姓消除了顾三麻子这个心腹大患,特筹晚稻谷三千石前来犒军!”
陈明逢也带了一众江阴商贾,听说朱琳泽要回南京便和江阴百姓们们提前在这里等候朱琳泽的船队。
朱琳泽的确很需要粮食,张献忠肆虐湖广湘赣以来,南直隶的米价一直居高不下,几个大军每天的粮食消耗量是惊人的,是一笔不小的成本。但相比于粮食,朱琳泽更想要招募一些江阴乡勇训练成军。
“大灾之年,百姓生活不易,百姓们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百姓们的粮米本王不能收。”朱琳泽说道,“江阴乡勇骁勇善战,皆是强军之材,本王想从江阴乡勇中挑选精悍之士,训练成军。”
这件事情朱琳泽在崇明吃庆功宴之时就在席间和阎应元提及此事。
阎应元对朱琳泽的藩王身份还是有所顾虑,当时并没有答应下来。
陈明逢知道朱琳泽的心思,陈家在江阴的影响力不下阎家,见阎应元迟迟不肯答复,陈明逢凑上来说道:“能跟着王爷是江阴乡勇们的福分,王爷若是想招募江阴乡勇,陈某替王爷布告乡里。”
“有劳了。”朱琳泽谢过陈明逢。
有了陈明逢的这句话,朱琳泽也不客气,就地在江阴招募乡勇,尤其是参加过南沙岛之战的江阴乡勇,优先录取。
朱琳泽贼心不死,希望阎应元能够来南阳王府这边带这些江阴乡勇。
阎应元有功名在身,更兼文武双全,上马能管军,下马能处理民政事务。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朱琳泽的队伍中最缺的就是阎应元这种文武全才。
阎应元还是像上次在宴席中一般,婉拒了朱琳泽,随即告辞离开。
“陈家和阎家是世交,这阎应元就这脾气,王爷莫要介怀。”陈明逢背着手,放着阎应元离开,对朱琳泽说道,“自从辞了江阴典史之职,这阎老弟便闲赋在家,以耕读为乐,不再过问官场之事。”
“不尽然,阎应元若是真的醉心耕读,那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组织乡勇保卫乡里,抗击匪寇。”
朱琳泽并不认同的陈明逢的观点,阎应元的确有心归隐,但同时也心系天下苍生,要不然在明朝大厦已倾之时,阎应元也不会挺身而出,带领江阴百姓抗清,直至最后战死。
既然阎应元不愿出仕,朱琳泽也不好强求。
“王爷,听闻竹堑即将开港,江南的同行们托陈某来问问王爷,竹堑何时开港,开港之后,我等是否能在竹堑设立商馆、会馆?”陈明逢径直问道。
去年沈廷扬在江南各地大量采买丝绵之时,陈明逢也贡献了三千匹绸缎和两千匹棉布。靠着这三千匹绸缎和两千匹棉布的利润,陈家今年所获之利倍于往年。
这一次为沈廷扬提供丝绵的江南商贾都赚的盆满钵满,那些观望犹豫不决的丝绵商贾则是后悔的捶胸顿足。
郑芝龙的吃相的太难看,朱琳泽一下子返给这些江南丝绵商两倍于郑成功的利润这对江南的丝绵商人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去年那些观望不前,手里压着丝绵不肯给沈廷扬提供丝货、棉货的商人现在也都蠢蠢欲动。
朱琳泽知道这些丝绵商人的顾虑,郑芝龙经营闽台地区近二十年,底蕴之雄厚远不是朱琳泽能比的。这些丝绵商人对朱琳泽开台一事没有信心。
但现在不一样了,朱琳泽已经在竹堑成功安置了两三万移民,开辟了和佛郎机人的通商渠道,甚至还一度粉碎了郑芝龙企图攻占竹堑的阴谋,让郑芝龙赔了老弟又折兵。这些迹象都表明,这个年轻的藩王在台海地区和郑芝龙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逐利是商人的本性,虽然现在头子朱琳泽要冒很大的风险,但回报也是非常丰厚的。因此陈明逢此行除了给朱琳泽送粮米犒军之外,也是替江南的丝绵商人来探探朱琳泽的口风。
江南丝绵商人的用意也很明显,他们想越过朱琳泽减少朱琳泽的中间经手的环节和西洋商人进行贸易,以赚取更多的利润。这一点无可厚非,换做朱琳泽是这些江南丝绵商人他也会这么做。
等竹堑发展起来之后需要更多的物资,对物资的需求种类也更加繁杂。朱琳泽往后也没那么多精力包办所有的物资采购和运输,日后竹堑发展所需的种种物资还是需要依靠这些商人。这些商人采购运输物资的效率要远比朱琳泽高。
丝绵商人不仅仅只单纯经营丝绵,丝绵只是他们主营的业务。比如这个陈明逢,主营书籍刻印,但陈家也兼营丝绵。
只是现在朱琳泽还没有一支强大的海军,不能像郑芝龙一样每年在东洋、南洋地区收取巨额的保护费。再者竹堑才刚刚开发一年不到,基础设施比较差,竹堑港的吞吐能力比较有限,停泊朱琳泽自己的那些舰船都比较勉强,更不用说接纳江南商人的商船了。
最重要的一点,竹堑目前的税收体系还没搭建起来,负责税收的人才尚在培养之中。朱琳泽不想在竹堑的税收体系没成熟之前就接待这些江南商人。
朱琳泽现在是用银子来砸军队,这两年他还需要靠丝绵的巨利养军,并不打算出让其中的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