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下达了一道措辞严厉的旨意,催促孙传庭出关寻找机会和闯曹联军展开决战,一举消灭以李自成为首的流寇势力。
拟好给孙传庭的圣旨,崇祯开始着手处理这些天积压下来的奏疏。
王承恩跟随在崇祯身边伺候,他低着头,眼角的余光瞥向奏疏,神情有些紧张。
崇祯习惯性地拿起最右边,最上面的一封奏疏展开览阅了起来。
这是一封长达万余言的奏疏,随着崇祯阅读的深入,他的表情也变得阴晴不定。
“好大的胆子!”崇祯看着这折奏疏,脸上表情不知是喜还是怒,“这个唐藩子弟,还真不让人省心。”
崇祯想起崇祯九年那位胆大包天的唐王,又想起朱聿键的这个侄儿。这一家子怎么就那么喜欢闹腾。
他走到那副一丈有余的地图前,一眼就找到了朱琳泽在奏疏中提到的那座岛屿。
“这边是台湾?”
崇祯盯着大明东南方与福建隔海相望的那座岛屿,眼神飘忽不定。
......
朱琳泽和沈莹完婚已经半月有余,这个时代婚礼的繁琐程度超乎他的想象,婚礼结束后,朱琳泽休息了两天便带着沈莹游走在江南市镇之间。
但他并不是为了领略江南市镇的风情,而是在各大市镇采买商品。
有明一朝的市镇,“市”与“镇”并非一个概念,一般而言,“镇”的规模要比市大。
“市”的居民大约在一百户至三百户之间,而“镇”的规模居民户数从一千户到数千户不等。
他现在所在的乌青镇,便是江南市镇中最大的镇。乌青镇虽然只是一个镇,但“宛然有府城气象”,“市袤广达十八里”,而同时期的湖州、嘉兴府城城周不过十二里。
“若是要买湖丝,就到南浔镇,常言道‘湖丝遍天下’,‘缫丝莫精于南浔人’。”
沈莹这些天随同朱琳泽一起采买丝绸,她对太湖流域附近的市镇颇为熟悉。有沈莹的协助,朱琳泽采买丝绸和棉布的工作轻松了许多。
大半个月过去了,请求开台的奏疏崇祯还没有回复。随着时间的推移,朱琳泽越来越心神不宁。
朱琳泽在疏中除了请求开台之外,还奏请在竹堑开港,顺便列举了一番和佛郎机人、红夷人的贸易有多暴利,并给出了确切的数据。这些数据则是他从后世自己论文里抄出来根据需求加以修饰。
其中还不忘黑了郑芝龙一把,在疏中直言“郑氏一年所获之利,不下五百万。”,这些钱都进入了郑家的腰包养私军,而没给朝廷上交一分钱。不知道崇祯在看到这条奏疏后是何感想,虽然郑芝龙在福建崇祯鞭长莫及,拿他这个土霸王没办法,不过一顿严厉的斥责是少不了的。
当然,朱琳泽这道奏疏的杀手锏是竹堑开港后的第二年,每年向朝廷输送一百万两白银以资国用的空头支票。
他是在赌,赌财政奔溃的崇祯病急乱投医,能够恩准他开台。
就算是崇祯不恩准他也会私自出海开台,不过能够得到崇祯的支持他开台会轻松很多,哪怕是只有纸面上的支持、口头上的应允。
至于承诺两年后每年向朝廷输送一百万两白银,崇祯能先活过崇祯十七年再说。要不是怕上报银子的数目太高崇祯不信,他朱琳泽恨不得写个千八百万两。
“若是要买棉布就到朱泾镇,朱泾镇各大标行的标布享誉全国。枫泾镇的大布、棉花、棉纱也不错,且枫泾镇染匠的手艺更好。这两个镇的棉布各有千秋。”
沈莹到底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童心未泯,心性活泼的沈莹蹦蹦跳跳地向朱琳泽介绍着。
朱琳泽正在想开台奏疏的事情,对沈莹的话只是嗯嗯哦哦地应付着,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聊天频道。
“你到底有没在听我说嘛!”
见朱琳泽总是敷衍了事,沈莹恼怒地拉扯着朱琳泽的衣袖。
“我在听,我在听。”在沈莹面前朱琳泽还是不习惯自称本王,朱琳泽回忆道,“我家王妃说,南浔镇的湖丝最好,买湖丝到南浔镇准没错。要买棉布就到朱泾镇和枫泾镇。”
“这还差不多。”见朱琳泽有听进她的话,沈莹转怒为喜,“虽然宗藩的规矩我还不是很懂,但是我记得万历爷虽然对宗藩开四民之业,开科举之禁,但这也是对镇国将军以下的宗室开放的,你是郡王不在此列。”
沈莹有些忧虑,这些天朱琳泽采买这么多的丝绸和棉布显然不是自己穿的,而是打算做买卖,这么做显然违背了祖制。
“此一时,彼一时,那是万历爷年间的规矩,现在是崇祯爷年间,怎么也得改一改了。”朱琳泽笑道,“我虽然是南阳王,但我在南阳的祖产全部孝敬李自成了,不做点小生意,日后怎么给你盖王宫,怎么养咱们的王子王孙。”
那些亲王郡王的确不经商,但他们个个都坐拥数万顷的良田,名下的山场、矿场,王庄更是不计其数,只要天天在城里的王府吃喝玩乐也能坐享其成。
沈莹挽着朱琳泽手臂:“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啊,我在沈家大院待着都觉得闷,王宫的规矩肯定比沈家大院多多了,住王宫多不自在。”
成婚以来朱琳泽和沈莹两人就像度蜜月似地在太湖附近的市镇一边游玩,一边采买商品,过的好不快活。这是沈莹记事以来难得自在快活的时光。
朱琳泽搂着沈莹纤细地腰肢,踏着乌青镇的石板路,一起向前走去。
“我是你的王妃,你是我男人,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只是现在这世道,生意不好做,就说这松江棉布,往年主要是销往北直、辽东、陕西、山西等地,沈家也做这生意。只是现在很多地方都被流寇占了去,松江积压的棉布都销不出去。”沈莹提醒朱琳泽道。
沈家的生意,沈莹也帮忙打理过。除了沙田和沙船之外,沈家最大的营生就是棉布和丝绸,对这两门生意她多少还懂一点。
“放心,亏本生意的生意我不做。”
朱琳泽让沈莹放宽心,这些布匹他压根就不打算内销,而是打算外销,他只不过是买了先屯着。
由于北方和湖广的战事,江南的丝织业和棉纺业也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往年一匹上等的松江棉布需要七两银子左右,硬是让沈莹砍到了四两银子一匹的单价。绸缎往年一两四五钱银子一匹,但现在一两银子一匹的价格也能谈的下来【1】。因此,朱琳泽的采购成本大大降低。
这些棉布、绸缎无论是卖给日本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亦或者是荷兰人,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1】根据李隆生先生,《晚明海外贸易数量研究-兼论江南丝绸产业与白银流入的影响》表3-5中的数据,1600年前后葡萄牙人从澳门进货的价格,棉布是0.12~8.5两一匹,绸缎是1.1~1.4两一匹。这是葡萄牙人在澳门的进价,考虑到江南是棉布和丝绸的原产地,价格还要更低一些。
这是笔者能够找到距离主角年份最近的价格数据了,如果哪位书友有更近期的资料,欢迎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