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疫民所居住的环境,朱琳泽面色凝重。
窝棚区卫生环境堪忧,想要在这种地方治好鼠疫无疑是天方夜谭。
“疫民若是生活在此等环境之下,又可也是无能为力。”
吴又可长叹了一口气,情况要远比他预想的要糟糕。
“这里住不得了,必须要重新找块地安置疫民。”朱琳泽赞同吴又可的观点。
卫生环境和生活习惯是防疫的重中之重,没有干净卫生的居住条件和良好的生活习惯,就算是治好了这些疫民也白搭,他们很快又会再次染上类似的甚至更严重的疾病。
“重新安置疫民,需要不少银两物资,再者,南京城附近的地都是有主的。”应天府府丞刘尧表示很为难。
“没有银两就想办法,我就不信南京城的府库会比你的脸还干净,一点银渣子都刮不出来。
就算府库没钱,南京城的勋贵豪绅会没钱?时疫一旦没有控制住,死的不仅仅是这些疫民!整个南京城!乃至整个南直隶都要跟着遭殃!”
朱琳泽气哄哄地跨上马,在南京城周围寻找适合安置疫民的地点。
很快,朱琳泽相中了一片平地,这片地原本是良田,但已经被填平,周围堆放着一些建材。
“刘府丞,就这块地了!”朱琳泽指着脚底下的这块地说道。
“不可,不可!”刘尧仅仅骑着马跟在朱琳泽很后面,急忙摆手说道,“世子爷,这块地是魏国公公子的地,徐公子要在这儿起园子,咱们别处再看看。”
魏国公是留守南京的勋贵中地位最为显赫的一个,祖上是赫赫有名的开国元勋徐达。得罪了魏国公,就等于跟全南京的勋贵作对,刘尧当然没有胆子得罪魏国公。
刘尧现在也是左右为难,魏国公公子徐文爵,还有眼前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唐王世子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徐文爵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但朱琳泽这个世子爷也要伺候好。刘尧眼思来想去,想到的办法也只有找一块小勋贵,或者是小乡绅的地来应付这位世子爷。
“世子爷,下官知道有处地不错,下官这就带世子爷去看。”
刘尧一咬牙,反正横竖都要得罪人,不如得罪一个自己得罪的起的人。
“再好也好不过这里。”
朱琳渊观察了一番这块地周围的环境,这里距离江东门的距离比较近,两条河流在此处交汇,他只需要再筑一道栅栏就能围住一片地,将疫民安置在里面。
有河流流经不仅取水,输送物资方便,而且河流也是天然的围墙,可以防止疫民外逃。
更何况,这里还有现成的建筑材料可以就地征用。江东门一带是粮食和木材的集散地,购买粮食木材也方便。
至于的得不得罪狗屁魏国公公子他一点也不在乎,南京城附近的地都是有主的,不得罪魏国公也要得罪其他的公侯。
明初的勋贵个个猛如虎,而明末的勋贵一个比一个不堪。朱琳泽记得两年多后满清占领南京,提督南京军务勋臣赵之龙就是和魏国公带头开门出降的,南京城大大小小的勋贵绝大部分都降了满清,死节者寥寥。
朱琳泽对这些勋贵们没有什么好感,现在最要紧的是控制住南京城的鼠疫,这才是当务之急,勋贵们不高兴就让他们不高兴去。
“这块地本世子要定了,刘府丞,你替我寻些匠人,今日便开工。”
朱琳泽要定了这块地。
“这......”刘尧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还不快去?你怕得罪魏国公公子,就不怕得罪本世子么?”
刘尧唯唯诺诺,畏手畏脚的态度让朱琳泽很不舒服,朱琳泽挥鞭抽在刘尧背上,喝斥道:“魏国公世受国恩两百余年,今天征用一下他的地又怎么了?防疫可是一等一的军国大事,耽误了防疫,刘府丞你可担得起这个责任?!”
刘尧挨了鞭子,只能按照朱琳泽说的去办,但同时为了避免将徐文爵得罪死,他还是派人偷偷通知徐文爵。
朱琳泽陷藩流落在外的世子,日后能不能在南京立足都很难说,太祖朝就立下祖训吴越不封王,这个唐王世子最后八成还是要走的。
而魏国公可是在南京扎根了两百多年的土霸王,他刘尧要是还想在南京城好好地当他的府丞,他是万万得罪不起魏国公一家子的。
如果非要在得罪唐王世子和魏国公公子中间做个选择,刘尧还是会选择得罪唐王世子。
“世子鲁莽了,刘府丞说的也没错,世子若是想在南京立足,不该得罪魏国公。”陆闻达劝道。
初来乍到就把南京城的勋贵给得罪了,陆闻达总觉得不妥。
“如果怕得罪人,做什么事情就都会束手束脚的,最后什么也坐不成。”朱琳泽不以为意,“陆长史,劳烦你跑一趟,向附近的居民打听打听这块地的来历,我就不信魏国公的手脚会有多干净。”
勋戚和宗藩一样都是大明的蛀虫,都不是什么好鸟,他就不信大明还有不兼并的土地的勋贵,这块地的来历也多半不干净。
陆闻达应允离开后,朱琳泽让曹德发回船上把唐王府的府兵都调过来。
刘尧肯定不会把魏国公这个土霸王得罪死,会给自己留条活路,那个魏国公公子徐文爵也肯定不会让他轻易地就把这块要用来盖园子的地给占了,他也要提前提防着点。
“岂有此理!在这南直隶,从来只有我们徐家占别人地的份,还从来没人敢在咱们徐家头上动土!”
魏国公公子徐文爵在得知有人要征用他用来盖园子的地后,勃然大怒。
“就算是唐王世子又如何?不过是陷藩之后流落南京的一条狗而已!咱们徐家可是开国的大功臣,他们朱家的江山,还是咱们徐家给打下的!”
徐文爵喊来东门桥附近的泼皮破落户辛老八,地痞流氓能解决的事情就没必要让自己的家丁出手。
辛老八是徐文爵手底下的一条恶犬,徐文爵让他咬左脚他绝不会咬右脚。
在得到徐文爵的授意后,辛老八纠集了东门桥附近的上百名市井游手浩浩荡荡地出发。
陆闻达办事很利索,不仅打听到了这块地是南京卫指挥所旗下的军屯,就连相关契书凭证都弄到手了。
“这些契书凭证可是我花了足足五十两银子才弄到的。”陆闻达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子,向朱琳泽抱怨。
“五十两银子换两千亩地,这笔买卖划算。”朱琳泽知道陆闻达的意思,陆闻达想要找他报销,“干得好,回头到尹旷那里支一百两银子。”
“世子气量小了,这好歹是两千亩地,一百两银子是不是少了些?”
“再和本世子讨价还价,你那五十两也别要了。”
朱琳泽查看着这些契书,不得不感叹这些勋戚贵族的胆子真大,南京城眼皮子底下的军屯都敢侵吞。不仅胆子大,胃口也大,一吞就是两千亩。
“世子,有人来寻衅滋事!”
由于贺方表现出众,朱琳泽现在已经将贺方调到自己的身边做亲卫,一直跟随朱琳泽左右。
贺方眼神好,老远就看到不远处的一伙人来者不善。
曹德发回去摇的人还没过来,朱琳泽现在身边只有十几个亲卫。
不过朱琳泽一点也不担心,那些人手持棍棒,懒懒散散的样子一看就是附近的市井游手,也就是后世所说的混混不是魏国公府上的家丁。
朱琳泽现在身边虽说只有十几个亲卫,但这些亲卫都是见过血,打过硬仗的老卒,还不至于怕这百来个游手。
“好大的胆子!你这是魏国公的地!侵占勋戚田地,可是重罪!”
辛老八见朱琳泽身边不过十几个随行的亲卫,气焰十分嚣张。
自从搭上魏国公公子这条线,辛老八在东门桥这一片都是横着走,更何况徐文爵并没有告诉辛老八朱琳泽唐王世子的身份,因此辛老八更加无所顾忌。
“如果说侵占勋戚的土地是重罪,那侵占军屯,侵占大明的地又该当何罪?!”朱琳泽在半空中扬了扬手中的契书,气势十足地暴喝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侵占军屯,挖大明朝的墙角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