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出现了,从一开始,朱琳泽就在寻找这伙农民军首领的位置。
凭借他们这区区八百人,想要击退这数千农民军很难,但是他们有骑兵!
除了王虎臣有三百多名骑兵,朱琳泽的府兵中也有一百来名骑兵,凭借骑兵的优异的机动能力,打这些农民军一个措手不及,将这伙农民军的头目核心打掉也不是不可能。
擒贼先擒王,只要能拿下农民军的头目,群龙无首的农民军必将不战而溃!
这是他们现在唯一的机会。
“唐王府的弟兄们!随我冲!”
朱琳泽紧了紧身上昂贵的鱼鳞甲,带着一百多骑王府骑兵一头扎进农民军溃逃的队伍中,唐王府的步卒们紧随其后。
他必须带头冲锋,只有他带头冲了,王府兵们才会义无反顾地跟随他,朝人数数倍于己的敌人冲锋。
至于安危,要是退不了流寇,也是被流寇抓住,脖子上挨一刀的事。与其窝窝囊囊地被流寇俘杀,还不如轰轰烈烈地死在冲锋的道路上。作为一个前世为军的男人,这点血性他还是有的。
“疯子!疯子!简直就是疯子!”
一百多名骑兵就敢冲击数千名流寇的队伍,除了疯子,王虎臣想不出其他的词来形容朱琳泽。
“保护好世子!世子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等休矣!”
身后传来陆闻达歇斯底里的吼叫声,交代府兵们一定要保护世子。
陆闻达也没有做缩头乌龟,费劲地提着一柄雁翎刀,跟在步卒的队伍后面。
他是王府官,农民军不会接纳他,朱琳泽有个三长两短,朝廷也不会饶过他。他没得选择,荣辱富贵从他两脚踏入唐王府的那一刻起,就和唐系宗藩永远地绑定在了一起。
王虎臣还算仗义,这个时候没有选择坐观,而是毫不犹豫地带着麾下的骑兵跟了上去。
王虎臣并不蠢,一旦朱琳泽的人死光了,这些流贼就可以专心对付他。虽然他是粗人,但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崇祯十四年以来,无论是李自成还是罗汝才的队伍,在中州之地几乎是所向披靡,鲜有败绩。
农民军也难免产生了轻敌的心理,他们没有料到这些官军在人数劣势这么大的情况下还敢反扑。
从前方溃逃回来的溃兵很快冲击了农民军本就不牢固的阵型。
不多时,双方的人马绞杀在一起,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血腥和死亡的味道。
农民军人数虽多,但为了包围他们的农民军兵力有些分散,而朱琳泽和王虎臣几乎是倾巢出动,将所有的兵力都压在了这里,居然局部形成了局部的兵力优势。
这些农民军多半是刚刚拿起武器的农民,近战格斗自然不是王府兵和精锐官军骑兵的对手。没有人数优势的农民军颓势渐显。
“先杀贼首!”
金胜带伤冲锋,策马撞开挡在他前面的两个农民军,直接冲向贼首。
府兵们也不示弱,跟打了肾上腺素似地死死地扑向被地方步卒包裹在中间的几十骑骑兵,匪首就在他们之间!
“够种!”
一番血战后,农民军的头目最终在乱军中被格杀。
至于是谁杀的已经不重要了,望着望风而逃的农民军,王虎臣最终还是吝啬地吐出了两个字,表示了对朱琳泽的肯定。
这不是朱琳泽第一次杀人,但却是他第一次用冷兵器杀人。
他瘫倒在地上,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世界由五颜六色边成了沉闷单调的灰白色,脑袋一片空白。
身上的鱼鳞甲上挂着几十根未射穿的劣质羽箭,活像一个刺猬。庆幸的是没有受什么大伤。
朱琳泽缓过神来,这才感觉到胸口和背部传来的疼痛,这是刚才在马上被农民军用钝器击打导致的。他扭过头,朝地上咳了两口淤血。
曹德发急忙上前搀住他,朱琳泽注意到曹德发的手臂比割开一刀四五寸的口子。
这一刀曹德发是替朱琳泽挨的,没有曹德发和这些府兵的拼死保护,朱琳泽活不到现在,至少不能够活蹦乱跳地活到现在。
“想不到你还是个雏儿。”
王虎臣感到不可思议,这个疯子一样的唐世子居然是个雏儿。他现在相信眼前个未及弱冠的小儿是唐世子了,唐王府的府兵,果然冠绝诸王。
一起并肩战斗过,双方的人马终于冰释前嫌。
王虎臣麾下的士卒甚至和府兵们交换食物,围着同一团篝火饮酒谈笑,各自吹嘘着自己刚才在战场上的表现。
虽然击退了农民军,但无论是朱琳泽还是王虎臣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王虎臣折损了八九十骑骑兵,一百多名步卒,朱琳泽这边的情况也不比王虎臣好到哪里去。
三百多名王府兵,死了八十六人,重伤五十多人,轻伤不计其数,就连朱琳泽本人都受了些轻伤。
受伤的士卒解开身上的铠甲,简单地用清水清洗了一下伤口便随意拿起一块破布进行包扎。
“这么处理伤口会感染!”
朱琳泽急忙阻止住他们,他让人架起一口锅,找来干净的布,撕成布条丢进锅里煮沸,随即取出布条在篝火上烤干。
“都过来看看。”
朱琳泽端着一碗盐水来到曹德发身边,他准备拿曹德发做示范。
上下尊卑是这个时代的根深蒂固的观念,也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的秩序。
世子要给曹德发处理伤口,这让曹德发诚惶诚恐,在朱琳泽的一再要求下,曹德发才勉强坐在原地让朱琳泽给他处理伤口。
“用盐水洗伤口能起到消炎的作用。”
盐水撒在曹德发的伤口上,钻心的疼痛让曹德发深吸了一口凉气,为了不让自己喊出来,曹德发撩起衣袍的下摆揉成团塞进嘴里。
在用盐水将伤口清洗干净后,朱琳泽这才取来用水煮沸过的干净布条,按照后世在军中所学的包扎方法给曹德发包扎好手臂上的伤口。
金胜的伤口因为处理不善发炎化脓,王虎臣见朱琳泽会处理伤口,便背着金胜过来,央求朱琳泽给金胜处理一下伤口。
“孟成随我出生入死多年,你若能治好他,王某这辈子给世子爷做牛做马都行。”
面对王虎臣的央求,朱琳泽没有拒绝,只是现在条件非常有限,他能做的也仅仅只有帮这些伤残的士卒处理一下伤口,至于能不能挺过去,全看他们个人的身体素质和造化。
“要想治好他还是要找会外科的医师,我只能给他简单地处理一下伤口。”
经过一夜的休整,天才刚蒙蒙亮,他们便拔营出发前往武昌府。
武昌府目前还在大明的控制之下,准确地说是在左良玉的控制之下。
有王虎臣的陪同,至少不用担心再被左良玉的乱军围攻。
苏湖熟,天下足。
这是前宋时期的谚语,明中叶以后,以苏州湖州为代表的太湖流域地区的居民更倾向于种植桑棉等经济作物,其作为粮仓的地位逐渐被长江中游的湖广地区所取代。
湖广地区取代太湖流域成为了大明王朝最主要的产粮地,不仅供给本地,更是向南直隶,浙江,福建以及广东等地输出。大大缓解了这些地区的粮食供应压力。因此,明朝中叶以后便开始有了湖广熟,天下足的说法。
江南市镇经济的繁荣,湖广也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正是因为有了湖广地区廉价粮食的输出,江南地区才能解放出更多的耕地种植经济作物。
在离开饱受战火蹂躏的河南地区,进入湖广地界之后,情况才有所好转,人烟也渐渐稠密起来。
德安府城,虽然这座府城说不上有多繁华,但这已经是朱琳泽离开汝宁城以来,所见过的最有生机的地方,不像河南,整片土地都是死气沉沉,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只是这种生机又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德安府城的结局朱琳泽不知道,但他知道左良玉在襄阳被李自成打败之后向武昌转进,湖广地区最终还是没能躲过战火的蹂躏。
平心而论,王虎臣手下的兵,战斗力还是有的,但是这军纪,朱琳泽实在是不敢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