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冤枉……属下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欺瞒,请大人明察……”祖克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祸从天降,一看这就要掉脑袋,也太委屈了吧,赶紧大喊。
“一千多人马让你折损贻尽,你还在喊冤,本总兵还冤枉呢!想为自己开脱就明说,姓林的小子在哪儿?”祖宽想起祖克勇手下的一千多弟兄就痛如割肉。
倒不是因为祖宽爱兵如子,而是因为他知道在这『乱』世,身为武将没有兵就等于雄鹰没了翅膀,老虎没了牙齿,只有枪杆子才能撑起他的腰杆子。那可是一千多悍勇的宁远军呀!
回去后这件事在祖大寿面前,他也得有个说法,否则祖大寿一发脾气,也够他受的。
“大人,属下不敢有半句欺瞒,属下实在汗颜,属下与鞑子遭遇之后,由于众寡悬殊,一场血战,一千多弟兄十不存一,这还多亏了林毅徒步退步兵,否则属下全军覆没,今天就无缘与将军再见了,永平城也早已成了鞑子的了。”
“当时属下身负重伤,不得已才到永平避难养伤,期间曾经派兵向大人求援,可是渺无音信,关键时刻还是林毅三战三捷,杀的阿敏望风而遁,这300人还是从永平城的招募的勇士,并非属下的旧部,林毅就在外面候着,大人可以向他们和永平城的幕僚及知情的百姓求证……”
“不要说了,求证个屁。你既然如此推崇林毅,一会儿本总兵让他陪着你一块儿掉脑袋,也算是对你手下一千多死难弟兄有个交代,推出去!”
无论祖克勇如何解释,祖宽也不听,祖克勇被刀斧手绑上拖出去了。
“来呀,把姓林的小子也一块绑上,给我杀了。”祖宽余怒未消,对手下又下了这样一道命令,这可能是他对祖克勇延伸『性』的惩罚吧。
大帐门口当值的队官吕明答应一声,带着一队甲衣武士气势汹汹的向林毅他们就来了……
林毅带着300多人在外面等着,祖克勇到里面去拜见祖宽,祖宽为山海关的副总兵,论官级也是大明朝从二品的武官。
而林毅才是军中的一个百总,身份相差悬殊,林毅当然没有跟着祖克勇去拜见祖宽,而是带人在此候命。
可是林毅没想到祖克勇迟迟没有出来,他们却等来了祖克勇被绑上要砍脑袋的消息。
林毅一惊怎么会这样?跟王建一商议,他们要去找祖宽辫理。
这时来了一队气势汹汹的军将。
“谁是林毅?”
带队的队官吕明是军中的把总,把总大约相当于后世的营级军官,把总劈头就问。
林毅就感觉这些人的阵势不对,杀气腾腾的,怎么个茬儿?
“在下便是。”林毅稳稳心神应道。
“带走!”吕明喝令一声,一句话也不多说,手下的几个军将过来就要抓林毅。
林毅身边的小颖,张华,贺涛,二虎,王琦等人一听就不干了,眼睛一瞪,就要拉刀。
林毅用目光制止了他们,看向这名队官:“等一等。这位兄弟,林某法犯哪条,罪在何处,因何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带走,能否说个明白?”
“哼,”吕明把嘴一撇,“哦,你还不明白,你小子现居何职啊?”
“军中百总。”林毅正然道。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官小,百总在军中的确不算大,但是也管着百十个人,就是在明朝论官级也是七品的武官,穿越过来才几个月的他,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刚开始他才是一个大头兵,穿越之前,林毅连个没品没级的芝麻官也没做过,现在混成了军中的百总,很多人一辈子还是个小旗长,旗长,百户,自己短短数个月就修成了,而且没有走任何弯弯绕,可以骄傲的说,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打拼得来的,不是银子铺路,更不是靠七姑六舅八大姨的老脸,林毅心安理得。
吕明却嗤之以鼻,“区区一个百总,就能收拾鞑子的万马千军,徒步退兵,三战三捷,连鞑子的岳托和阿敏都望风而遁,你不觉得这样的吹嘘有点太过了吗?这是总兵大人祖宽的大营,吹牛皮也得找好地方长点眼好不好?现在总兵大人怒了,要砍你的脑袋!”
林毅心中十分不悦,因为自己是小人物,便不能干出大事业,平凡之中不能见伟大,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自己官小职微,他们可以怀疑自己,但绝不能侮辱自己,对于看不起自己的人,凭什么要尊重他?
林毅按压着自己冷笑道:“我林毅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绝不会欺世盗名。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枉下结论,未免太过武断了吧!”
“哦,你这是不服呀?一会儿把你的脑袋剁下来,你就服气了!”
吕明的手下过来要拿人,林毅可气坏了,火再也压不住了。没等林毅发脾气,气坏了一个人。
甘宝拎着铁扁担嗷的一嗓子就蹦过来了,“我看你们哪个敢动我们林大人!林大人刚才说的一点都不夸张,我就能作证,这300多名弟兄也都能做证,永平的老百姓也都看见了。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林毅大立了这么大的功,没有任何升赏不说,你们还想加害他,看老子不把你们拍扁了!”
甘宝说着把手中的扁担往地上一戳,地面就出现了一个坑。
甘宝这一带头发飙,大个子姜兴元也跳过来了,提着手中的大铁锹,也挡在林毅前面,怒喝一声,声如洪钟:“哪个小子敢过来,我把你的狗头砸碎!”
姜兴元说得动情,大铁锹往地上一拍,砾石四溅。
他们俩这一带头身后的300多人全都不再沉默了,嚷嚷着拉出刀枪,怒目而视。
吕明脸『色』铁青了,“尔等竟然违抗总爷的命令,真是活腻歪了,来呀,全都抓起来,反抗者格杀勿论!”
这是总兵大营,吕明手下有的是人,一声令下冲上来一批,过来把林毅等人团团围住。弓箭手,还有些火器兵把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他们。
双方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
外面如此折腾,大帐中的祖宽已经得报了,他觉得林毅这些人太胆大妄为了,竟敢不束手就擒,甘愿领死?那么有脾气的祖克勇都不敢这么做,他姓林的区区一个百总,竟然这么有脾气?
祖宽带着副将李明辅以及参将游击等人来到了当场。
他们一看林毅这300多人果然都是生疏的面孔,看装备打扮也都不是宁远军。
这二位乃军中之主,他们一出现,这些宁远军赶紧给让道闪躲。
吕明过来施礼道:“总爷,姓林的小子公然违抗您的命令,他手下这些将士这是要哗变呢。”
祖宽脸上的胖肉就蹦上了,目光落到了人群之中的林毅脸上。
林毅面『色』平静,他也早注意到了祖宽,他在考虑是不是要给这个滥发号令为所欲为的总兵一点教训,老子可不是逆来顺受之人!
这时祖宽的副将杨明辅说话了,“林毅,你敢以小反上对抗总兵大人吗?”
林毅正『色』道:“属下不敢。但属下尽管人微言轻,也不能任人宰割,属下与鞑子出生入死,几番血战,功不功的不说,也不能被人『乱』扣帽子,冤枉致死。”
除了上司之外,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嚣张的,祖宽的脸『色』难看极了。
这时王健说话了,上前两步对祖宽施礼道:“总爷,在下王建,曾经在大小曹将军帐下供职,后来边军入所,任三岔口卫所掌理百户,能否容在下说两句,这里面肯定有些误会。”
李明辅和祖宽相互看了看,他们当然知道,大小曹将军指的是大名鼎鼎的曹文诏和其侄曹变蛟,这二位皆是总兵官,勇力过人,杀法骁勇,屡败流贼高迎祥李自成和张献忠,威名远播。数年前曹文诏战死,小曹将军曹变蛟收罗叔叔麾下自成一军,继续战斗,屡建奇功,崇祯帝亲自降诏擢其为副总兵,现在在三边总督洪承畴麾下供职。
祖宽就有些收敛,面『色』也缓和下来,“王大人既然是小曹将军麾下,有话请讲。”
王建长出了一口气,老天保佑,总算没有打起来,都是朝廷的人,都是要杀鞑子,是一家人才对呀,火气怎么都这么大呢!
王建又把他和林毅,祖克勇这些天遭遇鞑子,如何血战退敌,如何退至永平养伤,阿敏纵兵永平援兵无望林毅如何三战三捷,又讲述了一遍。
王建没有添油加醋,但是祖宽这些人听的如云中雾中,好像听神话故事一般,无论如何他们都不相信,其貌不扬,名不见经传的林毅有这么大神通。
王建一看这些人太过狂妄自大,也没打算说服他们,最后道:“属下斗胆,如果总爷认定我等有罪,烦请总爷把我等移交小曹将军或者卢总督治罪。”
祖宽等人撇着个嘴,能隐忍到现在听王健啰嗦这已经是个奇迹了。
李明辅在祖宽耳朵上轻语了几句,如果这件事闹得太僵,死伤过重,卢阎王和小曹将军那里将来都不好收场,祖宽点了点头。
李明辅对王建道:“王大人怎么说也在理,林毅既然你们不属于宁远军,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你和王大人拉着你们的弟兄,到别处扎营去吧。”
谁稀罕与你们为伍?动不动不是打就是杀的,属火『药』的?到别处扎营最好,若非游击将军祖克勇,我们当初就不会来这里。
因此王建赶紧谢恩:“多谢大人恩典,属下这就告辞。”
这时,李明辅对吕明等人一摆手,这些包围林毅他们的宁远军,收了刀枪和弓箭,闪开了一条道路。
林毅这300多人也都收了刀枪,打算退去。
“慢着!”一个冰冷的声音,飘了出来。
王建和小颖等人一惊,看向说话的林毅。
祖宽等人正暗自替林毅有卢阎王和小曹将军这样的名望上司和王建等这样忠诚效命的好部属感到庆幸,关键时刻保住命了,否则今天姓林的就栽了。难怪他这么有脾气,赶紧回去偷着乐吧,今天这样的结局可万金难买的大便宜!
他们这么想着看林毅并不打算谢恩,也不深究准备回帐,不料林毅冒出这么一句,看意思他还没完?
祖宽等人就是一愣,在场所有军将的目光全都落到了林毅身上,包括林毅的这支三百多人队伍。
“总兵大人,敢问大人对游击将军祖克勇如何处置?”
林毅当然不能只顾自己,祖克勇今天要是为这事掉了脑袋就太冤枉了,尽管祖克勇身上有很多『毛』病,甚至有过累累的罪恶,但现在他已经向善,这次能打败阿敏和岳托他功不可没,要这样被祖宽宰了,就少了一员杀鞑子的猛将。
祖宽一脸夸张的表情,“啧啧,姓林的,够有种。自己小命都不保了,还想着别人,就凭这一点,本总兵服气。不过,祖克勇是本总兵的部属,是杀是放,怕是与阁下无关吧!”
林毅一笑:“大人只说对了一半。祖游击是大人的部属不假,大人手绾大权,生杀予夺,实属份内之事,在下无权过问。不过,大人要是不辨黑白号令滥施,将祖游击这样杀敌守土的功臣杀了,就不怕朝廷的言官或厂卫有点什么作为吗?游击将军是大人的部属,但是游击将军和大人更是陛下的臣子!”
这下祖宽真的害怕了,他的副将李明辅等人也面有惧『色』,也不只是他们,在大明哪个大臣不惧言官和厂卫?
言官指朝廷御史和各科给事中,官虽不大,但是专找官员大臣的『毛』病,尤其以东林党为甚,今天弹劾这个,明天弹劾那个,被这些言官盯上,情等着倒霉了,轻则罢官,重则下狱甚至掉脑袋。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厂卫。东厂和锦衣卫无处不在,这两大特务机构直接对皇上负责,权力大透了,有自己的刑狱,可以不经三法司直接抓人审讯定罪砍头,这叫诏狱。
诏狱胜似人间地狱,进去的据说很少能活着出来,百官谈及厂卫无不『色』变,袁崇焕出事后,连那么厉害的祖大寿都诚惶诚恐的,直到现在也不敢进京,害怕被厂卫抓去。
因此祖宽这些人听了林毅的话无不忌惮,难道姓林的小子是厂卫的耳目?不管他是不是,他都必须得死!
祖宽一咬牙,对李明辅递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