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
茶杯落地,摔得四分五裂,女人美艳的杏核眼中,迸射出两道冰冷而又愤怒的精光。
正埋头整理文件的女秘书着实被吓了一跳,赶紧寻着扫帚和簸箕,忙不迭的弯腰清理碎片。
“别扫了,你先出去吧。”白闹拍了拍那女秘书的肩膀,等后者从办公室里退了出去,这才悻悻地道:“妈,要我说,警察的鼻子哪儿有那么灵,八成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动这么大的肝火,不值当。”
“不值当?”白淑英戴满宝石戒指的玉手重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这个傻儿子,你知道买凶杀人是多大的罪责吗?一旦被警方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他们就很有可能顺藤摸瓜,直接查到你老妈我的头上来,知道吗?”
“不会吧妈,封彪请的那个杀手,不是号称杀手界的魔术师吗?”
“狗屁的魔术师,魔术师都是把东西变没,他是把东西又给变出来了,现在倒好,孙健龙的尸体落在警察手里,早晚都会出事儿。”
“董事长,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门还没开,声音先到了,推门而入的封彪看起来兴奋无比:“董事长,白少爷,那帮蠢货警察真快笑死我了。”
“什么意思?”白淑英根本就没听懂,赶紧问着:“你快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是啊封彪,什么事情把你高兴成这样?”白闹表示更加听不懂。
“董事长,白少爷,刚才魔术师打电话告诉我,孙健龙的尸体,其实是他故意让警察找到的。他之所以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警方造成假象,没想到警方还真的入了套,根据线人提供的情报,现在警方已经认定孙健龙是畏罪自杀,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案了。”
听着封彪一口气说完,白淑英原本愤怒无比的脸庞,顿时凝滞起来,短暂的沉默过后,便爆发出一声狂浪无比的笑声。
“恭喜董事长,贺喜董事长,侵吞佳美集团指日可待。”带来好消息的封彪,还不忘在合适的时机拍几下马屁。
“妈,这样一来,我是不是就能跟辰辰结婚了?”白闹最关心的,可不是什么佳美集团,身为白家的独子,他从小到大对金钱都是没什么概念的,他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家里就好像有一座大金山一样,怎么花都花不完。
“必须的,有了佳美集团作为威胁,陆雨辰就算不喜欢你,那也由不得她了,毕竟佳美集团可是她们母女两代人的基业。”白淑英此时此刻的感觉,就像是废唐立周的武则天,虽然是一个女流之辈,却掌管着白家江山,而且很快就要成为另一个商业王国的掌门人。
“哇咔咔,太好啦!”得到母亲首肯的白闹,心情好的都快飞上天去了,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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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欢喜有人愁,经过一个多月的垂死挣扎,现如今的佳美,已经陷入了全盘崩塌的边缘。
“昨天又裁了一批,大概三十多个人,这是名单。”苏咪拿着一份最新的裁员表格,递给办公椅上脸色苍白的陆雨辰。
“老裁员也不是办法,时间久了,人心就凉了。”陆雨辰揉着额头,好像裁掉的不是人,而是她的心尖肉。
“困难时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根据长远的发展规划来看,裁员总比拖欠工资强。”苏咪说完,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取出一盒新鲜的奶酪,拆开了放在办公桌上:“刚从超市里买的,新鲜的很,是你最爱吃的草莓味。”
女人看了眼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食物,从她惆怅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她并没有任何食欲。
“董事长,人是铁,饭是钢,就算我们要打翻盘仗,那也要先填饱肚子啊,身为佳美集团的主心骨,你要是饿得病倒了,刘庆海和李福山他们,就更不把你当回事儿了。”苏咪苦口婆心的劝着,连带着感同身受的心疼,身为佳美的灵魂人物之一,她也不想看到公司一步步的走向衰败。
但现实和梦想之间,总是存在着一道难以逾越的沟壑,高烈度的亏损,吞噬着难以想象的资源。大量的资金涌入无底洞,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财务数据显示,距离股票停牌,最多熬不过三天。
许是被苏咪说到了心窝里,陆雨辰这才长叹一口气,拿起那盒奶酪,喂鸟一样,一丁点一丁点地往嘴里送。
“几点了?”
“下午五点半了,晚上有什么安排吗?”苏咪问。
“我想出去喝酒。”
“不行。”听到这种要求,苏咪立刻反对:“就算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也要珍惜这最后的时光吧?”
陆雨辰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学会了借酒浇愁。要知道这种事情在以前的她看来,只是失败者的自我精神麻痹。而现在,她却像一个失败者一样,不敢再去目睹血淋淋的现实,公司的慢性死亡,爱情的破灭,让她整个人都变得忧郁起来。
“破产就破产吧,做一个负债累累的女人,也没什么不好的。顺境使人骄傲,逆境使人进步,身为佳美的创始人,我一直都很骄傲,但是这么多年来,我才发现我除了骄傲以外,好像什么都不会,你能想象得到,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你依旧在失去,当你痛不欲生的时候,你甚至都不能选择去死。”
“别这样,董事长,别说这样的话,就算没有了公司,就算没有了男人,但是你还有你自己呀。不是你经常告诉我嘛,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只要坚持,就是奇迹,这都是你自己说过的话,难道你都忘了吗?”苏咪说着说着,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窝里打转。
陆雨辰虽然也想哭,无奈何眼泪早就流干了,两个女人只是手挽手,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任凭阳光普照,惆怅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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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市局刑警队,任谁也想象不到,干警们原本高涨的办案情绪,竟然会因为一具浮尸的出现,直接陷入了低谷。
良久的沉默过后,夏妮最先按耐不住寂寞了:“都别光干坐着呀,找你们干嘛来了?”
“夏队,我觉得别瞎折腾了,法医的鉴定不会有错,而且整个案情的逻辑串联都对,要是再追查下去,怕是只会闹出更大的笑话来。”一名瘦瘦的重案组成员,一上来就泼了瓢冷水。
“我同意小李的说法,重案悬案我们破过不少,但像这种鸡蛋里挑骨头的事儿,可不是重案组应该干的。”
“就是就是,该结案就结案,老这样吊着算怎么回事儿呀。”
这两人一带头,干警们立刻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说是讨论,其实就跟吐槽差不多。
夏妮听了半天,有价值的发言没听到一句,头皮却一个劲儿的发麻,她有点自责,唯一能帮上林奇忙的地方,竟然是这样一个滴水不漏的死局。
趁着众人热情高涨的时候,夏妮从会议室里退了出来,一路跌跌撞撞,直接上了步行梯,来到市局大楼的楼顶上。
令她没想到的是,楼顶上除了她,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而这个人,正是她刚刚还在为其自责的林奇。
林奇留给她的,是一个修长的背影,负手而立,多少有点看破红尘的意思。
“你们的人,是不是都打算放弃了?”夏妮刚要说话,林奇的背后却像长了眼睛一样,抢先一步问道。
“反正情况不容乐观。”夏妮答着,挪动步子,慢慢走了过去。
“那你呢?”
“我?”夏妮愕然了,然后眉头舒展:“我无所谓啊,只要你还需要我的帮忙,我就一定会帮到底。”
“那好,带我去一趟停尸房。”林奇冷不丁提出了一个叫人不寒而栗的要求。
“去哪儿干啥?”身为女孩子的夏妮吓了一跳,停尸房那种地方,她一直听说,但是从来没有进去过。
“干啥不用你管,你只要把我带进去就行。”一夜未眠的林奇,足足思考了一夜,他扭头的时候,夏妮这才惊奇的发现,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蛛网一样的血丝,看起来有点骇人。
女人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停尸房是警局重地,我身为专案组的副组长,自然没有问题,可是你一个没穿警服的人……”
“你不帮我,我就自己进去。”林奇说完,转身便走。
“哎哎,等等。”虎妞看到他要走,脑海里便涌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纤手赶紧扣住他的肩膀,犹豫片刻,娇嗔道:“我帮你还不行嘛。”
五分钟后,负三楼停尸房门前。
“夏队,你这是?”门卫从值班室里走了出来。
“这位是省厅下来的同志,专门为了我们组的案子而来。”夏妮随口撒着谎,眼神飘忽不定,一看就是做贼心虚。
“哦,请出示一下证件。”
林奇装模作样地在身上摸了半天,演技爆发:“哎呀呀,你瞧瞧我这个猪脑子,出门的时候换了件衣服,证件落招待所里了。”
“没有证件可不行,烦劳你回去取一下吧。”那门卫却是一点情面都不讲,果断回绝。
“别介啊同志,你看我这大老远来的,能不能通融一下?”林奇问。
“不行,我们这里有规定的,我也是按照规章制度做事,无法通融。”
“咳咳……”听到他如此认死理,夏妮故意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说道:“林同志时间挺宝贵的,而且他这人就这样,不管走到哪儿都喜欢丢三落四,这样吧,真要出了事儿,你就把屎盆子往我夏妮的头上扣。”
“别别别,千万别,夏队你说这样的话,不是打我的脸吗,这样吧,今天看在夏队的面子上,我勉为其难破一次例,不过下次来的时候,一定要带好证件。”门卫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根本不敢跟这位如日中天的刑警队副队长对着干,而且人是她带来的,能出什么事儿呀。
令夏妮没想到的是,传说中的停尸房,根本就不像想象中的那样恐怖,只是一个全部由金属打造的诺大房间。
在房间靠墙的地方,是一排排类似中医药柜的立体柜,每个铁柜上都标注了分别不同的编号。
明亮的灯光将整个停尸房映射的亮如白昼,房间气温则恒定在零度以下,为的就是防止尸体产生腐烂。
“阿嚏!阿嚏!”强烈的温差,使得夏妮根本招架不住,先是冻得瑟瑟发抖,然后便是喷嚏连天。
林奇看了她一眼,随即伸手摁在她的脊背上,灌输进去一道无极真气,那真气立刻在她的体表形成一层隔膜,将冷空气排除在外。
“林奇,你对我做了什么,怎么突然间就不冷了?”夏妮惊诧之余,林奇已经找到了存放孙健龙尸体的铁柜,跟别的铁柜相比,标签是新贴上去的,而且标注的是今天的日期,所以找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哗啦啦!
一个足以盛放一个成年人身体的大抽屉被拉出来,迎面便是一股令人心惊肉跳的煞气。
在夏妮震惊无比的眼球中,那个大抽屉被摆放在停尸房中央的铁床上,正对准亮度极高的探射灯。
两天一夜的时间,保鲜膜覆盖着的尸体,已经被冻成了标本。
如果换做常人,站在这样一个存放尸体的房间里,不被吓得尿失禁才怪。但林奇却没有任何生理上的反应,表情反而一如既往的平静。
只见他慢慢剥去冻尸上的保鲜膜,就像是在剥一颗包装好的洋葱。
随着那惨白带点铁青的硬邦邦的皮肤一点一点在眼前展露出来,一旁目瞪口呆的夏妮只感觉五脏六腑在疯狂蠕动,忍到最后还是没忍住,一个趔趄,趴在垃圾桶的边上哇哇狂呕起来。
她一边呕,林奇则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着他的检尸大业,那娴熟而冷静的手法,像极了一位经验丰富的尸检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