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下午,本子上又丰富了12个念头、15个重复了的念头、3个三次重复的念头……安心将每一个念头,都以“关键词”的形式进行记录,关键词后打了格子,按照序列一次、一次的向后延伸。心想着:“回头要将这些信息录入进意网中,方便进行系统分析,也方便我进行调用……”
只是可惜,这些信息却仅限于他“清醒状态”下生出的各种念头,置于睡梦中的,却多是一个都记不住,还来不及拿起笔,就已经忘了。少了这一对照,却也搞不清楚这两种状态下,滋生的念头是一样的,还是不一样的!
……
“好想快些长大——长大了,录入就不需要让妈妈帮忙了。”安心盘膝坐在地面的地毯上,一手托腮,心头想着“快快长大”。
因通识教育的需求,“新时代”对适龄人员使用意网的一些限制是极为严格的——通常要等中级通识教育达到一定程度,才会逐步进行授权,等到高级通识教育完成之后,才会彻底开放——过早的接触,对培养眼、耳、鼻、舌、身、意有极大的妨碍,意网中蕴含的数据、信息太过于庞杂了。
故:
他想要将数据录入,利用意识网络进行数据处理,必须安妙真帮忙才行。否则就只能等到权限开放那一天。
这一缕杂念只是悠忽一下便散的没了踪影,安心又低下头,看那些关键词。
挖一个地下室、制作一个木头草上飞、和一个同学打架,把人打哭……玩儿妈妈的尾巴,抱着不撒手……
……
一家人一起在草原上纵马狂奔。
……
一个又一个念头的关键词,看得安心自己都无语。这些关键词不是幼稚就是无厘头,他都不知道自己有过这些执着——可偏偏,这些就是他浮念散去之后,裸露出来的念头!它们在玄关处不断的滋生、生生灭灭。
安心不禁想:“我怎么会有这些奇怪的执念的?它们还一次又一次地蹦出来,可我似乎根本就没想过……”
人处于“想”时,纷杂的浮念便如海上的激流,激烈出滔滔浪花,显得波澜壮阔。而这些执念便藏在了浪涛之下——它们是深处的暗流。只有在浪花淘尽时,才会显露出自己的痕迹。人在“非想”时少了浮念,它们便自然而然地显露,一如是退潮之后,显露出来的暗礁一般。
一个又一个念头——杂乱、无须,彼此间各不相同。
……
窗外的天空见了斜阳。
安妙真自外面进来,随手撩一下头发,问安心:“宝贝儿,妈妈忙完了……咱们是在研究所吃了走,还是回家做饭?”
安心收拾了自己的本子、笔,装进了书包。将书包一背,说:“吃了再走吧,省得回去了还要做……”
“嗯,好……”
安妙真、安心在食堂吃了晚饭,离开研究所的时候,正是大片的火烧云漫卷收敛,尤是壮阔。一离昆仑,进了宪府之后,天空陡然一黑,什么落日之后的余韵也都一瞬间不见了。一些红霞褪去的光晕从门中投出——那门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大荧幕,在夜色中播放着黄昏余韵。
宪府、昆仑二地从地理位置上讲,是跨了一个半的时区,七个纬度的。所以一处夕阳才落,另一处便已经是夜了。
只是因为时间的关系,这一幕奇景却是少见的很。
“哇——”
安心忍不住惊叹。
……
“要不明早早点儿起,等太阳一出来,咱们就出发。过了隧道之后,就可以看到天还黑黢黢的昆仑,等上一阵子,还能再看一遍日出呢……”
这一种因“空间”技术的突破,才可以感受的跨地域、跨空间的落差、割裂之美,在安妙真的口中不过就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耳畔风雷声阵阵,隆隆作响。可安妙真随口一说话却字字清晰,温润入耳,让安心听得一清二楚。
安心搂紧了妈妈的腰,脸贴着安妙真的背,尽量避开了风。“嗯”了一声,远处的霓虹如走马灯一般从他的眼中闪过。等了一会儿,安心才说:“美好的东西不能天天看,偶尔一次才有趣味——”这是安心嘴上的理由,听着似乎很有道理——无论多么美好的风景,见的多了也都会熟视无睹。可事实上这不过是个借口:想要看日出,就要在日出之前就起来……天还不亮就爬出被窝,太辛苦了。
安妙真游弋的身体一停,耳畔风声顿散,安心就感觉有一股力量推着自己往妈妈背上挤压了一下。
安妙真说:“是不想早起吧?”语气中却无半分责备的意思——只是带了一些戳穿安心的借口的玩味。
也没什么好责备的——自家宝贝儿每天睡觉、起床都很规律,很少有赖床、恋床的习惯。
安心:“……”
安妙真一晃尾巴,蟒蛇身体就拱起高高的虹桥,跨过了院子将安心直接送到家门口,从身上坐滑梯,一路顺着蟒蛇身体滑到地面。放下了安心,安妙真将尾巴在地上一放,处于院外的一部分一折,就越过院墙进了院内。“开门啊。”叫了安心一句,等着安心开门,便游进去。
安心跑到客厅中央的桌边,放下书包。将书包里的东西取出来放到桌子上,安心说:“妈妈你看我今天记下来的……”
“嗯,好……”安妙真便坐下来,将长长的尾巴绕着桌子盘了一圈,多余的部分当做靠垫,搁在背后一靠。手里拿着安心记录的内容看起来……须臾,安妙真就看安心:“哟,想要和你同学打架,把人揍一顿?”安心被一句揶揄的脸红,安妙真噗嗤一笑,掩口说:“妈妈要看一会儿,原来我家宝贝儿也想打架呢……”
“妈妈——”
……
“嗯,宝贝儿你说。”
……
安心无语,送给安妙真一个白眼。
安妙真将安心记录的内容自上而下扫了一遍,每一次记录的杂念数量不等,多则十数,少则四五……又对照了次数、新增、减少的关系,便心中有底了。说:“来,宝贝儿,你去那那块魂玉。”安心“哦”一声,将桌子上的魂玉拿起来。又听安妙真指点:“先到玄关处,而后将注意力集中——去注意魂玉。”
“哦。”
安心深吸一口气,迅速的澄澈各种杂念、思念,轻车熟路地抵达了玄关。而后便去注意魂玉。
一方洞天豁然在他眼前洞开,一片恍惚、朦胧中,安心置身于一个充满了怪诞的纹理的地下甬道中。
甬道的墙壁是一种昏暗的暗红色,怪诞的纹理仿佛有着吞噬光明的力量,让人不敢去直视!
甬道一眼看不到头,前方、后方都被黑暗吞没了。
强烈的压抑感令人窒息。
……
安心的心脏不争气的跳。
噗通!
噗通!
……
紧张感爬满了全身。
……
“呼——”
暗红的甬道、诡异的纹理,还有那种强烈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突兀的消失了。就像是做了一个梦——他依然是坐在那里的,手里还拿着魂玉,正保持着一个端详的姿态。安心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魂玉,大口、大口的喘气,脸上满是紧张生出的潮红。平复了一些呼吸,安心才嗔恼的叫了声“妈妈”。
这一声“妈妈”叫得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咪。
……
安妙真不以为意,随口问:“看到了什么?”
安心说:“一条很长、很长的甬道,非常的昏暗,墙壁就像是涂抹了一层干涸的血,还有一些很诡异的纹理——真的太吓人了。”
“喔……是这样的吗?”安妙真抿唇一笑,轻轻揉了一下安心的头发,说:“都是你那个不着四六的爸爸——弄这么一块破玉,也不知道检查检查,吓坏了我儿子。”这女人睁眼说瞎话,却是说的和真的一样——这个甬道,分明就是她自己添油加醋设计出来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她的匠心独运。
安心:“……”乖乖的任由妈妈抚摸头发,心说:“说的跟真的一样……这玉在你手里把玩了不待把玩的——里面有什么你不知道啊?”
魂玉一来家里,里面那个三千年前的妙法宗慕容恪就被安妙真施展手段显化过……魂玉里面有什么,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甚至……
“这些都是你弄得吧?”安心偷了安妙真一眼,显然在这方面他更信任爸爸一些:“爸爸才不会故意这么吓唬人呢!”
安妙真:……
儿子心头的编排她就假装没听见。暗自却给安心记了小本本——本事没二两大,心意都不能约束,还敢编排妈妈。你个小子等着吧!等你以后意觉有成,回想起来之后,看看还不害羞……羞不死你。
安妙真说:“以后每天至少要把玩这块魂玉一次……我会监督的哟。”
安心身体僵硬……
属实是被封住了。
心里就像是被北风肆虐了一个冬天的呼仑贝尓大草原一样凌乱,都凉透了。心说:“我的妈妈呀——你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这么不容置疑的话:是魔鬼吗?一天来一次,也不怕把我吓坏……”
安心撇嘴……
“妈妈你不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