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听完题目,就不假思索地给出了一个很简单的答案:
“A+8=2+7=3+6=4+5=9。”
这就是一个毫无难度的逻辑题。
答案可以有很多。
这,是最直接、最简单的一个答案。
“接下来的内容,分成了两个部分——你分别会看到一幅画面,听到一段朗诵,以及一些香味、嗅觉、触觉上的感受。等这一段内容结束之后,你需要按照我的问题进行回答,明白了吗?小家伙儿?”
穿着红色连衣裙,面容模糊的女子似笑了一下,说完还伸手揉了一下安心的头,便又返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安心“嗯”了一声,目光顺着红色的连衣裙移动,这才隐隐约约地注意到处于幽暗处的人。
是一个戴着平光眼镜,似乎很斯文的男人,穿着一件花格子马甲,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和斯文男子坐在一起的,便是刚刚的红色连衣裙女子。似乎是恍惚了一下,安心并没有看到红衣女子是怎么坐下来的。他将视线从红色连衣裙女子身上,转到了斯文的男子身上——刚才的注意力都被红色连衣裙女子吸引了,都没注意到这个人。
斯文男子推了一下眼镜,对他笑了一下,说:“别紧张,我们这就进入下一题……这也是本场考试的最后一题了。”
斯文男子指了一下墙壁,示意安心往墙壁上看。
一幕投影出现在墙壁上。
那是一片金黄色的田野,有农人正拿着镰刀,顶着个草帽在收麦子。收好的麦子打扎成了粿子,一个一个地立在身后。蔚蓝的天空,骄阳如火,将周遭的一切都照射得充满了一种诗情画意,令人心醉其中。似乎让人闻到了麦田中的香气,感受到了那种秋日的热辣和丰收的美好。
耳边则是一阵轻柔的音乐,配着一段散文朗诵,写的就是这秋日的惬意和风景,描述着丰收的喜悦。
安心全副身心地投入到这个题目中,去听、去看、去记,却不注意斯文男子和红色连衣裙女子的低声交流。
女子在“意识感受”一栏的细项上给出了一串的优,后面还缀了三个+——这已经是极为优秀的意思了。
“这孩子的海马体感受能力很敏锐,真的是有些少见的天赋。我刚才一度减弱了具现的投影强度——那种映射,在一般情况下,便是他这么大的孩子,也多数都无法察觉到了。他却还能清晰地感觉到我……”
男子也附上了自己的评分,和女子保持了一致,说:“你这么看好这个孩子,想特招过去吗?”
女子说:“看情况。”
男子轻笑,说:“你也不怕被别人抢了?这种特种迷宫竞赛的苗子可不好找,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女子说:“自古的老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还不得看人家孩子到时候怎么选?”
音乐、散文朗诵和画面渐入尾声。安心一直记到了画面、音乐、朗诵声同时结束,集中的精神才散开了一些。
红色裙子的女子右手的四指轻握,伸开大拇指,轻轻地用自己的虎口卡着脸颊,食指的指侧缘顶着下巴,大拇指压着腮肉,饶有兴致地看着安心,手里的笔在纸上轻轻地画着什么。过了片刻,女子手一停,说:“第一个问题——请回忆一下,画面中麦田旁边的小狗是什么颜色的……黑白花的、黄白花的还是纯白的……”女子故意给这个问题增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度。
假如她只是问“小狗是什么颜色的”,那么这个问题就并不很难,是稍微思索一下就可以想起来的!
但在这个基础之上,被突然加入了“黑白花”“黄白花”“纯白”这种干扰项之后,难度看似降低了,实则却对人的记忆造成了干扰、稀释,原本会隐约记得,可以想起来的答案便会变得多向——似乎这个对,似乎那个也对,再也不能够确定真正正确的答案是哪一个。而随着犹豫,正确的记忆也就会越来越模糊,被篡改得面目全非。这一简单、随意的方法背后,却有一个很高明的理论。
称为:随机概率干涉。
人的记忆力和这种“干涉”息息相关,在背诵的过程中,一次、一次的重复,实际上就是针对特定的信息,进行随机概率的干涉,从而让正确的记忆部分概率变高,然后就形成了一种记忆。
反之,如果在记忆的过程中,这种“干涉”并非是加强,反倒是分散了其正确的信息,形成许多的干扰项,那记忆就会变得极其困难。
这也就是人在嘈杂、纷乱的环境中不容易记忆东西,在一些安静、大家都在背诵、记忆相同的东西的环境中,容易记忆的原因。一直以来,人们也都知道这样一个现象,可一直到了这个世界的宇宙理论走到了尽头之后,再回过头来,人们才从一种理论的高度上,解析了这一伴随人类始终的现象。
安心记忆一乱,感觉好像是黑白花,又好像是黄白花,白的好像也对……他紧紧地皱眉,“我——”
女子很“好心”的提醒:“不要随意地胡乱说一个——如果是胡乱说的答案,回答错误后,是会双倍扣分的。比如这一道题,如果你记不住,不知道答案,直接告诉老师不知道,那么你顶多丢掉五分,但你给出错误答案,就会被扣10分……相当于你原本答对的一道题目白答了……”
男子看了女子一眼,暗自一笑。竟这么故意去为难一个孩子,看来她是对这个孩子真的看好。
于是,便也配合地跟了一句。
“不要紧张……可以好好想一想,是黑白花、黄白花、还是纯白色的……”
却是又进行了一次“干涉”。
“我,我要想一想……”
安心深吸一口气,再呼出去,心头的紧张也随之被呼出去。他开始认真地回忆画面中的狗。
回忆的时候,黑白花、黄白花、纯白三种色彩的狗不断地反复,以一种很奇妙的方式叠加在一起,他这个“观察者”每想一次,所想到的花色也都不相同。而在不断地重复中,黑白花逐渐变得清晰,黄白花却渐渐少了……
记忆的随机概率在他不断地重复回忆、筛查的过程中被自我干涉,被提示的虚幻选项渐渐少了。
“是黑白花——右侧的眼睛部分有一块黑,右侧耳朵也是黑的,屁股上也有一块黑,身体是白的。”
安心很确定的给出了答案,说完,就满怀希冀地看向两位监考老师。一男一女坐在暗处,却看得不清楚。
女子的话,却让他松了一口气:“那么,小狗的尾巴是什么颜色的?是向上翘得?还是贴着身体蜷着的?”
安心说:“是卷的,而且还在摇。”
“嗯……”
女子点头。
“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这个题目简单一些,你只需要将刚才的那一段散文背诵一遍——错误率在百分之三以内,错误率在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以内,分别是优、良、可,百分之二十以下,差。”
这个题目说的“简单”,实际上依然暗中藏着难度——因为刚刚的第一个问题,被耽搁了许多时间,还被打岔了。
按照正常的考试流程,这种经过短时记忆之后的背诵内容,通常是会被放在第一个题目的,而后才会是看到了、听到了的内容。这样的考法,难度低,学生也更容易通过考试。也很少有人会在这种毕业考试的过程中,故意通过改变题目的顺序,人为地给学生制造一些难度。
这种并不“通常”的情况,往往发生在考核的老师对某个学生很看好的情形之下……提高难度,为的就是看清成色。
有一些人考试满分,是因为其水平只有100分,有的考满分,是因为试卷只有100分。在这种情况下,要将这两种人区分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增加难度——随着难度的拔高,很容易就可以看清楚谁是那种水平只有100分,尽了全力的;谁又是那种远超100分的……并且还能测试出超了多少,极限在何处。
……
“金色的麦浪在微风的照拂下涌动着一浪一浪的细潮,锋利的镰刀轻轻地在麦秸上切出擦擦的音符,一个又一个扎起的垛子在对着天笑。活泼的小狗在田间撒欢,将浪潮过后裸露出来的蚂蚱用爪子拍进土里,过上一阵,又刨出来,用嘴叼着跑到麦垛子旁,挨着垛子趴下来,享受美味……”
安心的状态很好,声情并茂地朗诵了这样一段文字。中间没有卡壳,虽然存在错误,却并不影响整体的表达。
“嗯,可以了……可以了……最后一个问题了。来,看这个——”
女子摊开手。
一个奇异的,看着像是一只没有手柄的苦无一样形状的八面菱形悬浮在女子的手心上方,女子示意一下。
“接下来,将你的注意力集中在尖部,然后用尽你的力气,尝试去用注意力推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