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孝民晚上到家后,一直在脑海里推演着各种可能性。他将自己想象到雪狼,对方要找到马宁一,必然会用尽一切办法。
目前,雪狼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雪狼很有耐性,哪怕马宁一让他暗杀汉奸,他也照做不误。就算让他杀秋田俊夫,估计雪狼也不会犹豫。
碰到这样的对手,胡孝民一时之间真拿他没办法。
一个没有贪念,又意志坚强的人,想让他犯错,几乎不可能。
胡孝民相信,雪狼就算知道他就是马宁一,也未必会行动。他可以等,像条毒蛇一样,躲在暗处等待着最佳时机。
顾慧英听着胡孝民的呼吸,不像入睡的那样均匀,她翻转身子,把脸趴在床沿边,突然问:“还没睡?有心事?”
胡孝民轻声说道:“在想孟香谷的事,他的特别小组行动好几天了,没有任何收获。”
顾慧英随口说道:“没有收获也正常嘛,孟香谷虽然资历老,但能力一般。这次要不是攀上秋田俊夫的大腿,怕是组长都当不了了。”
胡孝民跟她一样,有其他身份。像他们这样的人,心思都特别重。潜伏者最重要的事,就是一个琢磨别人的想法。任何一个潜伏者,时间一长,城府必然深沉。
胡孝民轻声说:“秋田俊夫在军统是有内线的,军统连续暗杀了纪培尧和陆锡侯,他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实在不正常。”
顾慧英说道:“能当内线的,必然是人精中的人精,不能以一时的得失而评论。他们做任何事都有目的,最终的结果,都是要达到目的。”
胡孝民点了点头:“或许是。”
雪狼的目的,当然是要找到马宁一。这是秋田俊夫和渡边义雄的愿意,而雪狼按兵不动的话,胡孝民会非常被动。不管他出什么招,雪狼都不接招,胡孝民实在没办法。
第二天上午,胡孝民在情报处听完范桂荣的工作汇报后,就去了九风茶楼。他从顾公馆绕了一圈,交给王淑珍一点钞票。
胡孝民向上海区建议,把吕进和沈森的行动队,调出上海。吕进的行动队去苏北,沈森的行动队去浦东。
胡孝民不相信,雪狼如果知道要离开上海,一定会有所行动。如果他再不行动,就真的将他调走。
雪狼不动,就将他调离上海,哪怕他再厉害,也让他无用武之地。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也是釜底抽薪的办法。
同时,让新二组情报小组长汤伯荪,加派人手,一定要把秋田俊夫盯死。至于吕进和沈森,就算有疑惑,胡孝民也不能让新二组的人监视他们。
两个行动单位,相互之间不能发生横向关系。哪怕事情再危急,也必须坚守原则。
雪狼得知自己的行动要调离上海后,思虑良久。他首先考虑的是,这是不是马宁一的阴谋诡计?自己是从重庆来加强上海区力量的,怎么会突然要调走呢?
三大队基本被破坏,人员严重不足,为何要把自己调走?
刚刚执行了锄奸任务,可以说旗开得胜,这样的战绩,哪怕报到重庆,也能得到嘉奖。要调走行动队,绝不是能力问题。
是周围需要加强力量?也说不通嘛,市区的锄奸,比忠义救国军的杀敌更重要。只有从忠义救国军调人加强上海区,没有从市区加强忠义救国军的道理。
是要调查自己?
不可能!
雪狼相信,马宁一再厉害,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魏嘉猷。
魏嘉猷的住处,是他提供的。当时他劝过秋田俊夫,不要急于行动。可以先监视,摸清三大队的关系脉络后,再一次性收网。
雪狼希望,马宁一是为了调查魏嘉猷的死因。不管如何,魏嘉猷在静安大厦被宪兵队和情报八组伏击,新上任的大队长马宁一,如果不调查才怪。
魏嘉猷在死前,也不知道与军统的人见过面没有。如果见过面,会不会提及自己?
雪狼突然警觉起来,自己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既然答应与日伪合作,就不能有任何侥幸。哪怕马宁一不知道自己,也要当成他知道。哪怕马宁一这次不是调查自己,也要当作他在调查自己。
要不要与秋田俊夫联络?
当然不行。雪狼不能拿自己的安全冒险!
与秋田俊夫联络一次,如果暴露了呢?如果马宁一把三大队调出上海,就是为了逼自己露面呢?
秋田俊夫整天在梅机关分部,只要给他打个电话就行。可如果马宁一就在等着他打电话呢?
还有上次的锄奸任务,是不是马宁一故意安排的?三大队锄奸,自己并没有告诉秋田俊夫,或许就躲过一次调查。这次把自己调出上海,或许是新的调查。
雪狼一直在犹豫,直到出发前,他都没下定决心。他还在想,这个命令会不会在最后时刻撤销。
直到快出发时,一直没等到改变命令的通知,雪狼知道,马宁一是动真格的。他一定是怀疑,三大队有人向宪兵队告了密。
“小孩,买份报纸。”
“先生,要什么报纸?申报、中华日报、新闻报都有。”
“来份申报吧。”
溜一眼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张五元钞票,将手又缩了回来,苦恼地说:“好咧。先生,这么大的钞票,我找不开。”
“没事,不用找了,只要你帮我个忙就行。”
溜一眼怯生生地说:“不知道先生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帮我送封信到极司菲尔路75号的秋田先生。”
溜一眼背了一遍,表示记住了:“极司菲尔路75号秋田先生,好的,我记住了。”
“你经常在这里卖报吗?”
溜一眼摇了摇头:“不经常,东至西藏路,南到徐汇路,哪里人多就去哪里。最近我弟弟在附近卖油,我就在这里卖报。”
“好。你见以秋田先生后,告诉他:明天的电影不看了,要去听戏。这句话一定要记住。”
溜一眼又重复了一遍:“明天的电影不看了,要去听戏。”
“对,他会回复你,明天不听戏,去中央旅社吃饭。他这样说的话,才把信交给他。”
溜一眼应道:“好咧。请先生放心,我现在就去,今天的报纸不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