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亚小姐还真就直接这么走了,留下一屋子的客人。
果然是生意场上弱肉强食下来的女人,这办法看着不好,实则最妙了。说不定等她接人回来,寒愈他们已经走了。
客厅里只有佣人在伺候着,倒是也十分周到,完全体现了因为主人没空招呼而代为照顾的歉意。
期间谁都看得出来寒愈多想跟她说话,但是碍于这么多外人在,他们中间还隔着桌子,他是除了视线不断落在她脸上外,什么都做不了。
夜千宠坐在那儿,倒是悠然自得,慢慢品着茶,看起来很喜欢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不高兴。
但是寒愈清楚她根本不喜欢喝茶,茶水的温度估计她也不喜欢,可偏偏就是一副怡然。
寒愈数次越过宽阔的距离去看她淡泊的小脸,薄唇始终都是抿着的,没有说话的空间,看起来也是闷得厉害。
还是宋庭君能懂他,轻轻咳了一下,道:“要不,你先走?人家也就是邀请我过来做个客,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非得陪着,还耽误正事!”
很明显,宋庭君想把他忽然出现在这里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可他忘了寒愈旁边还坐着冯璐呢。
难道冯璐也是为了陪他过来做客的?
夜千宠端着杯子,抬头看了一眼,都是似笑非笑的道:“都坐着多好?天各一方的,下一次见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
然后看了寒愈,“说不定,他也有话要跟我说的?现在走了,下一次不一定有说话机会了呢。”
宋庭君眉头挑了挑,爱莫能助的表情。
他知道老寒之前给千儿说的是回南都,偏偏就在这里巧遇了。
要是真的巧合也就算了,问题是老寒本来就是安排来这里的,说回南都,压根就是骗她的。
夜千宠偶尔呷一口茶,其实入嘴没多少,唇瓣倒是润得很好看,加上她今天的装束精致,整个人看上去越发的神采惊艳。
加上她说话的时候表情不算温冷,反而鲜活,连冯璐都在看她。
当然,女人看女人就是另外一个意思。
“怎么忽然来这里了?”夜千宠问了寒愈。
寒愈看着她看似鲜活的眉眼,反而是越看越心里发毛,当然是实话实说:“找人。”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语句太短,他的话音落下,客厅里的气氛就更加冷凝,透着尴尬。
她倒是笑了一下,不问了。
一脸的明了,约好了就到这里来的啊,听他这么回答就知道不是临时起意。
按照他一两年前的性子,惜字如金,沉闷无比,的确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解释行程。
但她知道他现在的性子没那么食古不化,对着她可是什么话都说过,还没这点解释的脸皮?
一旁的查理夫人也终究是出了声问寒愈:“寒先生是陪冯璐过来的?”
虽然很明白了,但这么问出来,意思就不一样了。
寒愈不能不回答。
他的视线却还在她脸上,半晌也没应声。
夜千宠淡淡的看过去,很难回答么?
查理夫人跟冯璐之间不和睦,这不是什么秘密,尤其这会儿,冯璐直接就回了查理夫人的话:“有什么不妥么?”
可见冯璐现在地位越来越高,在查理家已经越来越对她这个查理夫人不敬。
查理夫人似乎也不诧异冯璐会直接顶她,只是柔婉的笑了一笑,“千千既然跟你承诺了她不会抢那个位置,你何必这么费尽心力?我看得出来,在菲亚小姐眼里,你们是不速之客。”
人家都懒得接待了,还不明显么?
其实这锅冯璐背得倒是有点冤枉,因为今天她会过来,属于陪同,但是,这个陪同里,也的确有她的私心。
她听闻蓝家找过夜千宠,这么强力的贵族,她怎么能放心、任由和夜千宠交集?
也正因为她是陪同,寒愈终于薄唇微动,低低的道:“冯小姐只是陪我过来。”
这话听得夜千宠忍不住笑了笑。
但是考虑到这是在别人家里,偌大的客厅,虽然好像也都不是外人,可她不想讨论私人的事。
寒愈看到她的笑了。
终于从沙发上起身,目光看着她,“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她仰眸浅笑,“在这里说不一样么?”
寒愈抿唇缄默,等着她起身。
夜千宠只好放下茶盏,从沙发上站起来,跟着他往外走,反正菲亚小姐没回来,她也是干坐着。
然后到了玄关换鞋。
他们从前门出去,下了前门的台阶后,看着寒愈依旧往前走着。
夜千宠皱起了眉,“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
态度略微的恶劣。
不是因为事情,而是她真的懒得走路,高跟鞋好累。
寒愈回过头,估计是现在才发现她今天的身高,目光也就下意识的往她脚上的高跟鞋看去,微微蹙了一下眉。
又折了回去,然后二话没说,忽然弯腰把她抱了起来,绕过前院,再往院子侧面相对隐蔽一些的地方走。
到了他满意的地方,才仔细的把她放到了地上。
寒愈很高大,哪怕在挺拔的男人堆里也很出挑,所以即便她不矮,以前,她不穿高跟鞋,眼睛只勉强到锁骨。
今天好多了,高跟鞋支持下,她可以直接看到他的喉结以上,月眸微仰,就是抿着的薄唇。
没那么费力,连眼神都倨傲多了,“不是有话说么?”
“没有刻意瞒你。”他低低的声音。
她笑了笑,略微点头,“没有刻意的,是故意的?”
平时寒愈是能言善辩的那一个,夜千宠绝对是说不过他的,他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但是这会儿,他的表情就说明了这事他就是不占理。
夜千宠倒是一脸理解的模样,“那就是你在护着冯璐,怕她被查理夫人说教,所以说她只是陪你过来的?其实你还真是陪她来的。”
他护着冯璐。
这才是重点,寒愈可是听明白了。
所以第一时间否认:“没有,从不护别人。”
“哦~”夜千宠笑得那叫一个从善如流,一点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淡笑着,月眸弯弯,“那就是说,寒先生现在外出,竟然需要女人作陪了?”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才微微的变化,盯着他看,特意改变了称呼。
“从纽约过来华盛顿只需要两个小时不到。”她继续着,有条不紊的声音:“你给我关机?”
“一共才多远的出差距离,你要带个女人随同,萧秘书就算了,可是冯璐……”她脸上好像还有着笑意。
仰眸的角度不想再加大,只好稍微后退,好看清他整张脸,道:“寒先生是怕这么短的时间和距离,心理寂寞,还是生理寂寞啊?”
寒愈心底叹了口气,听着她这阴阳怪调的,活像一尊笑面佛,笑里藏刀,还是猝了毒的刀。
长腿稍微迈过去,伸出手臂想环住她的腰,稍微减轻她靠高跟鞋站着的疲惫。
可惜,眼前的女孩微微侧身就避开了,学着他大多时候好整以暇的表情继续看着他,“别动手动脚啊,有话用嘴说。”
寒愈又重重的叹了一声,低眉凝着她,无奈又沉闷,“不这么说话,好不好?”
夜千宠一双好看的柔眉微微挑了挑,点了一下头,道:“在客厅里的时候你不说,出来你还觉得这儿不好说?”
“我说你说话的口吻。”寒愈明明白白的指出来。
女孩弯着一点点笑,“我说话口吻哪里不对了?”
她看着他。
脸上的笑意也淡了淡,但是不跟他吵,语气也没有愤怒流出,只是抬手弄了弄衣领。
因为她知道那儿有他昨晚弄出来的吻痕,她特意挑了这个衣服遮盖的。
寒愈低眉就能看到。
然后听到她道:“昨夜还在跟我纠缠的人,和我说回南都,然后今天就在这儿碰上了,你说我什么心情?”
他哪怕干脆告诉她都好多了。
寒愈薄唇微掀,“如果冯璐不随行,我会告诉你。”
“她随行,你就不敢跟我说了?你这是自证你们之间猫腻不小还是怎么的?”
果然,寒愈今天是每句话都会被她怼死,而且还是毫无还口之力。
只眉峰蹙了蹙,看着她的眼睛,“怕你生气。”
夜千宠微微扯起柔唇,“你不跟她吃、不跟她睡的,我吃饱了撑的跟你生气?”
寒愈又朝她迈了一步,“瞧,这不是生气了?”
他去握了她的手,“虽然是宋庭君的主意,但我也默认。我与蓝家不熟,毕竟都是华盛顿不相上下的家族,冯璐在中间会方便些。”
她忍不住笑,“连你也在拿我和冯璐差别对待?我不是查理家族的大小姐?她还千年老二呢,你怎么不找我?”
因为他要找的人,暂时不想让她知道。
可是寒愈没说这话,她都过来了,看蓝菲亚的意思,她就是来见那个人的。
何况,以他的身份,需要什么冯璐引荐?
明明冯璐就是因为他跟她提了这件事,所以粘着过来了的,他就是护着冯璐!
“说完了吧?”她再出声,问。
寒愈去握她的手已经被避开了。
自讨苦吃的憋屈表情望着她,就算她这会儿怎么使性子,他肯定是不带变一点脸的,只是道:“不生气了,嗯?”
夜千宠倒是也笑了笑,“没生气啊。”
“我来办事的,看菲亚小姐也快回来了,我站得累,先进去了。”
寒愈不让。
她不得不直直的瞪着他,“我看你是骗我骗习惯了!”
“从前你是变相的骗,苦肉计的骗,现在是真正明目张胆的欺骗!”
先前他跑出去见慕茧并不是什么大事,确实是有公事要处理,她也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小姑娘。
但是的确不高兴他瞒着她,有一说一,直接告诉她了,她是随便乱吃干醋的人?
这下好了,才转过头呢,又骗了她一次。
她想了想,忽然把自己身上手机掏了出来,然后翻出他上飞机之前的短讯,“是你发的吧?”
上飞机之前,他没打通她的电话,特意发短讯告知她要登机飞南都了的。
“明明是飞华盛顿,你给我睁眼说瞎话?”
寒愈长时间抿着唇,愣是不知该说什么。
蓝菲亚去接人已经回来了,所以,佣人专门出来找她。
夜千宠已经看到佣人走过来,怕佣人叫错她的称呼,叫成’叶博士’去,所以先转身往回走,“菲亚小姐回来了?”
佣人恭敬的礼节性笑着,“菲亚小姐请您进去。”
她点了点头,“好。”
走之前也没有回头去看站在那儿的男人。
夜千宠再回到客厅,已经多了两个人,一个是菲亚小姐,还有一位……她第一眼看到后的反应是皱起眉,又看向旁边的宋庭君。
两人的相似之处实在是太明显!
在她认识的男士里面,寒愈矜冷,满神医是淡漠,席澈很冷淡,迟御透着阴戾,满长安没表情除了英峻就是阴暗。
只有宋庭君算是长得俊雅得很有辨识度的,甚至,他稍微打扮颜色鲜艳一些就是满满的妖娆味儿。
但是他的气质,被他的风流不羁占了更多。
而眼前这位,是真的,让夜千宠想到了“妖娆”两个字。
他皮肤长得很白,白得估计比她更甚,因为太白,所以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但她又没从他眼睛里看出是个病人。
那人从她进门就在看她,终于出声:“你就是那丫头?”
夜千宠看了看菲亚,不知道她怎么给这位先生介绍的,只得点了点头。
那人看了看查理夫人,笑了一下,“像她爸爸比较多。”
查理夫人也柔婉的一笑。
夜千宠好像看明白了,查理夫人真跟这位认识,而且关系不浅。
说着话,那人看了看坐着的冯璐,又看了蓝菲亚,道:“我们之间说些体己话,叙叙旧,你去招待客人吧。”
那意思其实十分明显,让蓝菲亚把冯璐带走。
林介倒是有眼力,打过招呼后,跟着蓝菲亚一起出了客厅。
夜千宠在那个过程中看了宋庭君好几次,发现平时活蹦乱跳的宋财神沉默无比,手肘看似随意的抵着沙发,但其实他握着拳头。
像是隐忍,更像在压抑激动。
等蓝菲亚带人出去了,宋庭君终于恍惚的开口:“我不知道你活着!”
那人倒是勾了勾唇。
然后看向夜千宠,自我介绍道:“我叫宋仁君,是不是记不起来了?”
她摇头,一点印象都没有。
继而宋仁君颔首指了指宋财神,道:“那小子的哥哥。”
然后又似乎揶揄:“可惜这小子不争气,我’死’这么多年也没想着让我魂归故里,现在竟然还跟我说不知道我活着?”
夜千宠笑了笑,这种说话的调调,倒是兄弟俩都很像。
甚至于,因为他的名字,夜千宠终于能想出更贴切的形容他的东西。
仁君,就是古时代那种阴柔的仁君,妖娆、慵懒,不一样的玩世不恭的味道。
所以,夜千宠倒是直奔主题,“您是,哪里不舒服?”
宋仁君听完勾着嘴角笑,“不生病就不能找你?你盼着三叔生病呢?”
三、三叔?
夜千宠好像哪里捋顺了。
之前承祖和二叔沈丛就说过,一直不知道三叔的下落,要满世界的找,结果……他悠哉哉的在华盛顿贵族内部?
一旁坐着的宋庭君也纳闷的看了看夜千宠,“什么三叔。”
因为宋庭君不涉足军政界,和寒愈和满月楼都不一样,所以关于南都四杰,宋庭君其实是不知道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亲哥哥宋仁君是四杰之一。
更不知道这四杰都是夜千宠父亲的过命之交。
宋仁君意识到了这一点,微微弯唇一笑,“无事。”
然后看了看查理夫人,“你又回到查理家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