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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芝芝立马迎了上去问:“姐夫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可袁成军并没有回答王芝芝,而是目光在我和穆镜迟身上来回看了一眼,不过一眼过后,他便平静下情绪,恢复往日的古井无波说:“镜迟,我有事找你。”

穆镜迟从餐桌边站了起来,见袁成军神色如此匆忙,便笑着问:“九爷,是为了何事?”

袁成军再次看了我一眼,才对穆镜迟说:“我们先上楼再说。”

袁成军的神色,穆镜迟也注意到了,他也随之看了过来,不过未动声色,只是对丫鬟说了句:“上茶。”然后便引着袁成军上楼,王芝芝似乎是察觉到这其中微妙的气氛,便立马跟在他们身后说:“我也上去。”

不过她还未跟着出门口,便被袁成军严厉的制止说:“你留在楼下。”

王芝芝停下,略有些不知所措。

之后袁成军和穆镜迟一并上了楼,王淑仪去奉的茶,没有让丫鬟上去,具体发生什么事情,没有人知道。

王芝芝被留下后,餐厅内只剩下我们两人,我倒是坦荡的很,对站在门口还有些不放心往大厅那方向的王芝芝笑着说:“小姨,不如安心坐下来用餐吧。”

她看了我一眼,大约还是有些担心,因为刚才袁成军脸上带着稍有焦急,这等焦急出现在他脸上,应该要数天大的事情了。

王芝芝不过还是转过过来,继续用着那顿未用完的饭,不过她好像没什么心思吃,我往她碗内夹了一些菜说:“那都是男人们的事情,我们别管就是。”

她有些受宠若惊的看了我一眼,不过很快,她笑着说:“也是,男人们的事情,我们女人向来管不着。”她想了想又说:“上次的药其实你不应该倒掉的,那医生可是他千里迢迢花费了好大力气请来的,你怎的还不领情呢?他会如此生气一来是担心,二来,清野,你浪费他心血了。”她又往我碗内夹了点菜,低声说:“等会儿他们谈完事情出来,你再好声好气和他说几句,他是不会真的生气的。”

我说:“小姨,你最近变了真是不少。”

她笑着问:“是吗?”像是听不出我话内那点意思,依旧是一张贤惠的口吻说:“我现在忽然想通了而已。”

我说:“想通了什么?”

她手来回夹着碗内的菜说:“女人啊,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镜迟还算好的不是吗?”

她也笑着回看我,莫名的我从她话听到了一丝含沙射影,她这是讽刺我是妾吗?可是她脸上的笑依旧温婉,不带一丝凌厉,仿佛像是我的错觉。

过了半晌,王芝芝又笑着说:“如今虽然我在这个家什么都不是,可好歹还是个夫人,可清野,你还年轻,你有更远大的理想,更远大的前程,实在不必在这作茧自缚,毕竟这世界上的事情瞬息万变,就像一个男人对于女人的情,跟人的生死一般,知道今天,不知晓明天。”

她说:“也许你现在不一定会听,但以后你便会明白,说不定你还会感谢今天的我。”语毕之后她又往我碗内夹了一些菜,笑着说:“好了,咱们不聊了,吃菜。”

这顿饭吃到一半,我和王芝芝都没有什么心情继续吃下去,便各自散了场,丫鬟们来这里收拾桌子,到达楼上后,穆镜迟的书房依旧紧闭,丫鬟全都站立在外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我只是看了一眼,便进了门。

没多久丫鬟又将今天的药给端了进来,我看了一眼,想都没想到直接端着喝了下去。这个时候周妈从门外进来了,她略有些心不安的问:“小姐,外头可是发生事情了?先生和九爷为何如今还没出来。”

周妈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她看向我皱眉说:“您……”

可话始终未说出口。

我将空掉的碗递给了丫鬟,对周妈说:“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周妈,你就别操心了。”

她见我脸上,确实是一丝异样也没有,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亲自替端着碗去了楼下。

没多久,楼下传来汽车的离去声,碧玉正在放帘子,站在窗口朝楼下看了一眼,我问碧玉:“睡的车子离去了?”

碧玉回头看向我说:“是九爷的。”

我也起身站了起来,朝着楼下看去,袁成军的车子正好转了一个弯离开。

没多久,门外便有丫鬟走了进来,对我说:“小姐,先生让您过去一趟。”

我问丫鬟:“可有说什么事?”

那丫鬟说:“未曾,只是让您过去。”

我也没有再多问,而是出了门径直朝着穆镜迟的书房走去,到达他门口,我敲了两下门,是王淑仪开的门,她见到是我,便从门口微微退开了些,我直接走了进去,里面一片平静,穆镜迟用毛笔写着字,他见我来了,便抬手将笔放在笔架上,看向我问我:“药可有吃了?”

我说:“吃了,刚吃的。”

他听后,点点头说:“吃了就好。”隔了一会儿,他说:“让你过来没有别的事情,只是这几天暂时别出门。”

我小声询问:“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坐在了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杯说:“你为何会如此问。”

我说:“刚才袁九爷来得如此匆忙,外头都在猜测。”

他笑着说:“不是大事,你先去吧。”

我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便也没在多问,正要转身离开,穆镜迟又在我身后说:“还过几天,就是你十九岁生辰,可有什么生日愿望?”

我摇摇头说:“一年一个生日,倒也没什么想要的。”

他嗯了一声说:“好了,没事了,你下去吧。”

听他如此说,我只能继续朝外走,没多久周管家又从外头走了进来,他看了我一眼,便别过我,很快进了穆镜迟,至于周管家在里头和穆镜迟说了什么,我也听不见了,门就在下一秒被关上。

那一天穆府到晚上依旧平静无波,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穆镜迟还来我房间坐了一会儿,我正在那里和碧玉她们玩着牌,穆镜迟坐在那里看着我们玩得欢快,倒也不打扰,只是安静的凝视着,凝视着我和碧玉她们玩笑着,凝视着我和碧玉她们为了一个牌争论得面红耳赤,凝视着我因为赢了而眉眼上掩饰不住的得意,他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过,他并未坐多久,没有打扰我们,任由我们在房间里玩闹,在我们不知情况下悄然离开。

还是碧玉反应过来问:“先生呢?”

我和青儿全都停了下来去看,这才发现穆镜迟已经不见了,青儿看向我问:“先生什么时候走的?”

周妈在一旁笑着说:“就刚刚一会儿,你们玩疯了,先生每让我吵你们。”

碧玉笑着说:“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们都没感觉到。”

大约是穆镜迟走了,她们放松了不少,碧玉问我:“小姐,还要继续吗?今天晚上您可是一直输呢。”

我洗着牌说:“输就输,谁怕谁。”

到第二天早上,我才刚起床,碧玉便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说:“小姐!不好了!周管家又和先生吵了起来。”

因为昨天玩得太晚,我坐在床上好一脸睡意未醒的模样,对于她的话,也一副波澜未惊的说:“他们不是经常这样吗?看习惯了也就罢了。”

碧玉见我是一点也不在意,她又说:“不是的不是的!是周管家带着穆列祖列宗的牌位,跪在先生书房怎么都不肯起,还说,若是你们不走,全都自刎在那里。”

我终于掀开了眼皮,问:“闹得如此大?”

碧玉用力点头说:“很大,不是一点大。”

这还是第一次,闹出这么大动静,牌位,那些供奉在后院祠堂,从未有人碰过的牌位,竟然全都被周管家弄了出来,这何止是大,就如碧玉所说,是很大。

我穿着鞋子,将那件繁琐的衣服从青儿手上一扯落,便匆匆跑了出去。

果然见周管家正带着一堆人黑压压跪在门口,可穆镜迟的书房却紧闭,没有开启,里面也没有一点儿动静。

我在他们身后走了一圈后,所有人全都目不斜视跪着,有个丫鬟正好从我身边经过,我一把抓着她的手问:“什么情况?这是在做什么?”

那丫鬟摇摇头,慌张的表示,不知道情况,然后一句话都不肯说,便离开了。

我站在那看了一会儿,想了想这里应该不关我的事,我便回了房间,回到房间,继续让青儿给我穿着衣服。

青儿看了我一眼说:“您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吗?”

我懒洋洋站在那伸着手说:“我要是知道什么事情就好了。”我想了想,又说:“左右不过有些那些芝麻大点的事情。”

青儿忽然看了一眼周围,她停下手上的动作,挨在我耳边说:“听说最近金陵城的几大戏院里,全在唱一出戏。”

我挑眉问:“什么戏?”

青儿说:“您跟先生的。”

我有些没听到的看向青儿。

青儿没再说话,而是转身去了一旁,从柜子内拿了一张戏票,递给了我。

戏票写着新戏的故事大纲,唱的是一个富商和小姨子的故事,姐姐死的早,小姨子成了孤儿,被姐夫所接手,随着小姨子的年纪日渐增大时,与姐夫牵扯出一连串的桃色情事,里面只有两个配角,一个是姨子那被蒙在里头的无能丈夫,另一个是小姨子泼辣的婆婆。

请的戏子,也并非是什么大名角,都是一些叫不上名字的美,我粗略看了一眼笑着说:“这戏如今可还在唱?”

青儿说:“没再唱了,已经下令禁止再传唱,不过这件事情已经在外头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我说:“可有找到编排这出戏的人?”

青儿说:“没有,没找到,只是唱这些戏的角儿全都被扣了起来,正一个一个在审问。”

我说:“所以,周管家今天早上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请动了穆家的列祖列宗?”

青儿点头说:“先生房门至今没有开启过。”

我将手上的票递给青儿说:“所以昨天九爷便是为了这件事情来找的姐夫。”

青儿说:“是的。”

我没有再说话,朝着梳妆镜前走了去,坐下后,青儿又来替我梳着发,仔细的观察我的脸色,见我一点也不生气,她疑惑的问:“小姐,如今这么大个窟窿被捅了出来,您怎的,竟然一点焦急之色也没有?”

我看向镜子内的自己,观察着自己的眉眼说:“急,有用吗?这流言蜚语要传,可是我止得住的。”青儿忧心忡忡说:“如今穆家和袁家两大家族陷入这样的风波里,实在不利又荒唐的很。”

我没有说话。

当青儿替我梳好头时,我起身正要朝楼下去,周管家依旧带着众人跪在那里,连姿势都没有变过,我下了楼,用完早餐便在院子内悠闲的转了转,停在池塘边喂了喂鱼,正喂的起劲的时候,我一抬眸便瞧见对面茶室里正坐了个人影,穿着一袭白衫,坐在靠窗的位置似乎正在看着书。

我走近了一瞧,那不是穆镜迟吗?他没在书房?

莫名的我想笑,估计是被那一堆老东西烦得不行,躲来了茶室,而周管家他们可能还未发现,面前跪着的那间屋子里,早就空无一人。

我没有在那支起的窗户口久留,而是带着青儿绕着路去了茶室,门口守着一个丫鬟,一见我们来了,刚想拦住,穆镜迟的声音便从里头传了出来说:“让她进来。”

那丫鬟看了我一眼,在门口福了福,便说了一声:“是。”

接着她迅速将门给打开,我走了进去,穆镜迟坐在那的姿势依旧未变,靠在椅子上,手仍旧持着书本。

我在他面前坐下说:“姐夫是怎么从书房偷溜来茶室的?”

桌上翻滚着茶水,一直都没有人碰,所以已经嘶鸣到了快要干涸,我迅速抬了起来,替穆镜迟斟了一杯茶。

他淡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说:“来看看您,周管家如今可是带着列祖列宗的牌子跪在您书房门前呢。”

桌上燃着沉香,他手支着额头上说:“还没走吗?”

我说:“没走。”

穆镜迟听出了我语气里藏着的几分幸灾乐祸,他干脆放下手上书本看向我说:“怎的,你很开心?”

我端着茶杯饮着说:“可不是。从来没见你这么头疼过,当然也心疼周管家,竟然跪一空屋跪得这么起劲。”

穆镜迟没有说话,拿起了我替他斟的那一杯茶闻了闻,他说:“外面的流言蜚语你应当是听见了吧。”

我说:“今早上听青儿说了。”

穆镜迟看向我说:“你怎么说。”

我放下茶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朝着穆镜迟走了过去,蹲在他面前后,我抬眸看向他,然后乖巧的将头蜷缩在他双腿上说:“你若是让我走,我边走,你若是让我留,我便留。”

穆镜迟没有像平日一样将我给抱起来,而是低眸静静审视了我良久,他垂这冰冷的眸子问:“你是真想留吗?”

他问的极其小声,我甚至像是有些没听清楚,刚想抬头问他说什么,可是半晌过后,他大手放在了我头上,他指尖在我光亮的长发上细细抚摸着说:“你听过一个故事吗?”

我没有动,只是安静趴在他双膝上说:“姐夫说的是哪个故事。”

他说:“蛇与农夫。”

我说:“很小的时候周妈和我说过,怎的,姐夫为何突然问起了我这个。”

他笑着说:“没什么,突然有点感慨。”他手指忽然抬起了我脸颊,眼睛里恢复了平时的温度,他说:“后天就是你的生日,可有什么心愿?”

我想说话,他的指尖轻轻在我唇上一印,他温声说:“先别急着回答,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你应该清楚,在这个世上,你要什么,我从来没有不允的。”

“自由。”

穆镜迟忽然一巴掌甩在了我脸上。

我整个人被他的力道打得摔在了地上,可是我没有动,只是保持摔倒在地的动作看向他,笑着看向他。

穆镜迟脸上一点生气的迹象也没有,脸上是一潭死水。他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看向我,我仰着头看向他,炉上的茶水仍旧在嘶鸣。

他的声音无悲无喜的传了过来:“你走吧。”

我们都知道这一巴掌意味着什么,可谁都没有说破,这是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是我想要的大礼,我自然是欣然接受,也如愿以偿,我从地下踉跄的站了起来,然后捂着发红的脸,笑着站在他面前说:“清野多谢姐夫的礼物。”

正当我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又在我身后说了一句:“等等。”

我脚步一停,他说:“桌子上有份礼物,一并带走。”

这个时候有丫鬟从外头走了过来,从不远处的案几上拿过一个礼盒,然后低着头送到了我面前。

我伸出手接过,又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绣着青竹的丝帕。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将盒子重新盖住后,他在耳边说:“明知是你的虚情假意,我却还是痴心妄想的想,也许会有也许呢。”

这句话像是在我耳边呢喃,很轻也很淡,被外面的风吹进来,一下就散在了空气中。

穆镜迟从我身边行过,没有再看我,径直出了茶室。

桌上那一壶茶水已经彻底烧尽,炭火还很大,紫砂壶烧得滚烫,嘭的一声,那盏茶壶在炭火上炸裂成碎片,有风吹了进来,将穆镜迟刚才翻过的那本书席卷到了最后一页,最后一页上,有稚嫩的字体,歪歪斜斜写着一句:兽炉沈水烟,翠沼残花片,一行行写入相思传。

我走了过去,将那本书拾起,这是本诗集,穆镜迟最喜欢的一本诗集,可小时候的我调皮的很,刚请了老师教我写字,正是玩心大起的时候,总喜欢拿着毛笔到处在他书上涂着画,这一本,当然也未能幸免。

我在这本书籍上照着写了很多诗句,有红色字体替我圈出了不少的错别字,一页一页,唯独后面那一页那一句,却完完整整,端端正正,一个错字也没有。

我将那本书合上,然后放了下来,没有再管,而是离开了茶室。

如我所愿,他给了我自由。

第二天早上袁家的车子便停在穆家的门口,还是早上六点左右,没有人上来传来,也没有人上来催,安安静静停在那里。

碧玉和青儿提着我的东西,她们还不懂发生什么了什么,只是皱着眉头反复问了我好几次:“小姐,我们真的要走吗?为什么要走?”

我没有理她们,只是小声说:“跟着我就是。”

青儿在我身后问:“要不要去问问先生我们再走。”

我没有理她们,只是径直朝楼下走,碧玉和青儿没有办法,只能迅速跟在我身后,到达客厅处我连灯都没有开,提着行李走到门外,立马拉开了车门,不过在即将上车时,我停留了几秒,碧玉和青儿眼睛都有些发红。

小声在我身边唤了一句:“小姐。”

我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上车吧。”

接着,我走了进去,青儿碧玉只能跟在了我身后,我终于离开了这囚禁了整整好几个月的地方,车子一路开往了前方不知名的茫茫黑夜,最终又停在了袁家的门口。

依旧冷清无比,只有两个士兵在守着门,我带着青儿他们走进去。

回到当初的院子,里面一片零落,没有人收拾屋子,屋内连件像样的被子都没有。

青儿和碧玉一直都在哭,只有我,面无表情的蹲了下来,面无表情的收拾着里面的一切,没多久外面的天光便大亮。

这个时候,青儿从外面提了一桶子水进来问我:“小姐,您可以去任何地方,为何偏要来这袁家?难道您忘了以前在袁家过的都是怎样的日子吗?”

我将被子铺好,看向青儿说:“你以为我能够去哪里?放我走?”

我笑着说:“青儿,你太天真了,你以为这段婚姻是你想解除就能够解除的吗?这是国婚,你到老到死,都要捆绑在这里,今后你的墓碑上都将会刻上袁这个姓氏,就算你和你的丈夫,没有任何的夫妻之实。”

我站在那踉跄了几下,然后环顾了周围的一切说:“你以为我想来这里吗,你以为我没有想要拥有的一切吗?可是我能够走去哪里,我哪里也去不了。”

我没有再说话,继续转身去收拾床铺。

青儿和碧玉,也不再说话,便迅速清洗着屋内的一切。

后来我和青儿还有碧玉便在这里住下了,袁成军来看了我一回,问我在这里可有缺什么的,需要什么的,话语里是一片客气,对于他的话,我也客客气气的回他说,一切都很好,不需要再添置别的什么东西。

袁成军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良久,他说:“这件事情你做的真糊涂。”

我知道他值的是什么,我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大约袁成军觉得也没多少意思,他不再和我多说,而是起了身,想了想又说:“既然回来了,那我也不计前嫌,这偌大的袁家总不会少你一口饭吃,可你也应当清楚,袁家不能无后,而你和霖儿之间,再也无可能,所以我和他娘商量着,给他纳一房妾。”

我说:“随爹娘的意思。”

他见我如此说,便嗯了一声,离开了。

青儿和碧玉在袁成军走后不久后,便全都走了过来问我:“小姐,这种事情怎么能够任由他们替袁霖纳妾呢?”

我反问她们:“为什么不可以?”

青儿和碧玉被我给问住了。

我笑着说:“让袁霖纳了妾,我们各自都轻松不是吗?他们要的不过是我身上的名头,其余的,并没有那么重要。”

青儿和碧玉倒是被我说懵住了。

碧玉又说:“小姐打算一直住在这后院吗?先生那边会同意袁霖纳妾吗?”

这个时候青儿拉了拉碧玉,这一多个月,她们均不敢再提穆家,而穆家那边也没有再和我联系过,青儿和碧玉也预感到了什么,碧玉刚才一时心直口快忘记避讳了。

我却并没有生气,而是轻声说:“袁成军既然敢提,就代表他是问过穆镜迟的,而且袁成军的要求也不过分,他怎么可能还要自己的儿子去碰一双别人不要了的破鞋。”

青儿一把捂住了我唇说:“小姐,您别又胡说八道!”

之后过了差不多一个月,袁霖便纳了一房妾,纳的是依旧是仙乐阁的林婠婠,这大约是袁成军对袁霖某种意义上的补偿。

这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坏处,新婚的那天,我倒是没有出席任何的仪式,外面热闹的不行,似乎一直有来宾来袁家进行祝贺。

青儿和碧玉倒是气到不行,两个人从外头回来,便用力将门一关,见我只是坐在那剪着窗纸玩,碧玉冲了过来一把将剪刀从我手上夺了过来,坐在我面前后便大声说了句:“小姐!您怎么还有心情玩剪纸啊!”

我没有理会的碧玉的生气,而是玩笑着问:“怎的?你是打算让我下楼去抢亲?”

青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碧玉见青儿竟然还有心情在这儿笑,当即便推了她一下说:“你笑什么?这种事情还有什么好笑的,小姐现在在袁家本来就是冷宫了,如今林婠婠一入屋,那我们这边不就比冷宫还要冷吗?”

青儿说:“现在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办法了,我们还能够怎样?真像小姐说的那样去抢亲?”

青儿也随着我一起坐了下来说:“咱们还是喝点酒吧,操心那么些事情干什么,如小姐所说,如今林婠婠入府,不过是如袁夫人所偿而已,她一有事情忙,便也不会再天天来找我们麻烦。”

碧玉听青儿如此说,倒也觉得是有那么几分道理,便也随着做了下来。

可这时候碧玉忍不住问:“小姐,您就打算在这里,这样过一辈子吗?”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确实无聊的很。”

碧玉出主意说:“要不,您再去留学留它个几年再回来?在外头不随便您怎么玩吗?也好过窝在这里好。”

青儿说:“都嫁人了,谁还跑去读书的?而且他们会让小姐出国吗?显然不可能,在国内读还有那么点可能性。”

碧玉大约是觉得有些道理。

几人说着的时候,门外忽然进来个丫鬟,那丫鬟眼生的很,好像没见过,她手上端着一盒喜糖,到达我们面前后便福了福笑着说:“少奶奶,我是林姨娘的丫鬟,她让我来给您送碟子喜糖。”

接着,她把喜糖放在了我们桌上,确实喜庆的很,喜糖全都用精致的大红纸包着。

碧玉拿起就想抛回去给那丫鬟,虽是来送糖果的,可这又无疑是中炫耀,不过在碧玉要抛出去时,我一把扣住她的手说:“好了,竟然是你们姨娘送过来的,我们笑纳便是,替我回去说句恭喜。”

那丫鬟眼里难掩得意的哎了一声,她又看了一眼我房间,见里面空荡荡的,便又笑着说:“这长夜漫漫的,少奶奶可要少喝点酒才好,酒这东西伤身,吃不得多的。”

长夜漫漫这四字,让青儿也站了起来,她冷笑问:“你什么意思?是在炫耀你们姨娘良宵苦短吗?”

那丫鬟赶忙说:“哎呦,我可没这样,青儿姐姐,您也是这府中的老人儿了,怎的还来跟我们计较这些。”

接着她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别的深意。

她说:“不亏是经历事儿的人,良宵苦短这种事都清楚,也不奇怪了。”

接着,也不再看青儿的脸色,又扭着腰肢离开了。

青儿气得脸色发红,她还想说什么可是一字都说不出来,我拉着青儿说:“别激动,来日方长,一个丫鬟的口舌之快,实在算不了什么。”

碧玉也安抚着她说:“是啊,是啊,青儿姐姐,千万别跟一个丫鬟计较。”

丫鬟走后,大约是外面的热闹衬托得这间院子太没意思了,碧玉她们也没有再提倡喝酒,便说着早早的睡。

我正好也有些累了,这几天我不断跑去外面外公和宋醇他们的行踪,竟然一无所获。

我正要上床睡觉的时候,青儿站在门口关门,却迟迟未有动动作,只是不断在外头瞧着,也不知道在瞧着什么。

替我盖好被子的青儿也忍不住回头问:“你看什么呢?”

碧玉站在门口问:“青儿姐姐,你说先生今晚有没有来袁府中,来了袁府中会不会来看小姐。”

青儿下意识看了我一眼,此时我已经闭上了眼睛,没有再看任何人。

只听见青儿从我床边走了过去,摁上了碧玉那扇始终依依不舍关上的房门说:“先生没有来的,你关门吧,别看了。”

碧玉看了青儿一眼,也只能作罢。

这一夜,袁府的红烛燃烧了一晚上,一大早林婠婠非常懂礼的来了我房间请安,她梳着妇人头,打扮得尤其素净在我面前,脸上也不施脂粉,才走到我门口,便笑着说:“清野,我来看看你。”

这是我入府后,第一次见到她,倒是比以前胖了不少,她手上拿着一个礼盒,见我穿好衣服一副要出门的打算,便问:“这么早出门?”

说实话,林婠婠比我大,所以她唤我姐姐有点不合适,所以直接唤了我清野。

我笑着说:“对啊,你怎么来这么早?”我又笑着问:“二爷起床了?”

林婠婠脸上一片羞红之意,不过很快,她将手上的礼盒放在了桌上说:“这是我送给你礼物,还请不要嫌弃。”

我走了过去将礼盒给打开,见到里头是一方上等的墨,便又合上盖子说:“你的礼物我收好了,只是姐姐实再不必如此大礼,我这边是个什么地儿你应该知道,所以也别把我当什么正妻,就普通朋友便行。”

林婠婠笑着,不说话。

我又对青儿说:“青儿,把姐姐的礼物收起来。”

青儿便走了上来,把东西从桌上拿了起来,不过她在放下的时候,不知道是一时没注意轻重还是怎样,放下去的声响很大。

我和林婠婠同一时间放了下去,林婠婠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说:“对了,清野,昨天晚上丫鬟说的话你千万不要介意,我已经罚了她,是我没有教好。”

我说:“没事,不过都是一些耍嘴皮的事情。”我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和顾惠之约好的时间到了,便又对林婠婠说:“林姐姐,我就不多陪了,你也别多礼,我还有事情要出去。”

林婠婠笑着说:“好。”

我也没有再理她,抓上碧玉给我的包,便朝着外走。

到达约好的咖啡厅后,顾惠之早就在那等着了,她见我一来,便立马站了起来问:“你怎么才来?”

我喘着气说:“赶过来的。”

顾惠之看了一眼咖啡厅外面,又问:“袁家难道没有车送你吗?”

我说:“我没惊动他们。”

顾惠之只能拉着我坐下,她说:“如今你终于得偿所愿。”

我说:“上次那件事情没人找到你吧?”

顾惠之说:“我做的很隐秘,全是找外国人去编排的,就算他们查到了又能够怎样,也不能拿那些洋人怎么样不是吗?”

我说:“那些洋人没供出你吗?”

顾惠之笑着说:“洋人别的不行,就是守信用。”

顾惠之又问:“你怎如此问?”

我说:“不过洋人虽然未供出你,穆镜迟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毕竟这偌大的金陵城,能够认识到洋人的,又有几个呢?不是你就是我,不是我就是她,兜兜转转都在这个圈子里头。”我从她手上拿过那根烟,直接点燃说:“不过没关系,我早就料到瞒不住他,也不怕让他知道,不然他不可能放过我。”

顾惠之说:“可虽是如此,你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你知道吗?现在满街都还在传唱你和穆镜迟的事情,就算你后来回去了袁家那也是无事于补,而对袁家跟穆家名声伤害极大。”

我笑着说:“那这就不关我的事情,反正我也没权没势,我的名誉对于我来说一文不值。”

我吸了几口烟,大约是太久没有抽了,觉得没意思,又掐灭在烟灰缸里。

顾惠之说:“我哥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我说:“我现在还没找到我外公。”

顾惠之有些失落,过了半晌,她又问:“我能够做什么?替你?”

我摇摇头说:“谁都替我做不了什么。”

我们又聊了几句,都聊了一些有的没的,顾惠之也没有和我久待,喝完那杯咖啡便离开了,她一走,我也在那坐了一会儿,正想起身离开,忽然有个人撞了我一下。

我看了他一眼,是个男人,我还没看清楚他的脸,他便迅速往我手心塞了一个东西,便又转身快速离开了。

我抬手一看,才发现那东西是张纸条,写的是德兴茶庄四字,等我再次抬头一看,面前已经没有那男人的任何踪迹。

我将那纸条迅速往手心内一攥,便推开咖啡馆的门,叫了一辆黄包车,让他拖着我离开了咖啡馆门前。

等到达德信茶庄前后,里面又再度开张,正有个小厮站在那挑拣着茶叶,我在那看了一会儿,走了过去,笑着问:“请问这位小哥,可有龙井买?”

那小厮看了我一眼,打量了我几眼说:“要多少?”

我说:“八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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