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城到清水县的高速路段上，一群人顶着纷乱的雪幕，艰难前行着。
这场大雪已经下了整整半个月。
每个人都肩头，都落满了积雪，休整时，就找路上报废的车辆，简单设置成休息间。
只是这高架桥上，气温已经低至零下二十度，躲在车上和待在外面，并没有太大区别。
“小北，千万别睡着！已经快看到小晨说的那座山了！”陈冬瑞背着小北，艰难的行走雪层上。
他每迈出一步，都会陷进到膝盖高度的雪坑中。
“阿陈。”小北虚弱的开口说道，“放下我吧。”
“说什么傻话呢！”陈冬瑞说话有些艰难，呼出的热气瞬间结成冰皮，都快把他嘴巴给封住了。
他们一行人已经在雪幕中行进了五天，如果计算得不错，此时已经很接近清水避难所了。
可惜地图在第二天就被突如其来的风刮进雪幕再也找不见。
小北也在昨天发起高烧。
寒冷，食物短缺，再加上徒步远行。
原本五百人的队伍，已经有接近一半，冻死，饿死在半路上。
等到来年雪停，这一路上都会伫立着难民死后化成的冰雕。
“小北阿姨，我找了点热水你快喝点。”小晨从雪幕中穿行而出，身上只穿着单衣。
那件她最喜欢的雪白棉衣，已经被她让给了一名叫做小海的小男孩儿。
就是那个拿矿火烤面包的傻小子。
“小晨你自己喝吧。”小北两边脸颊，因为高烧的缘故，变得潮红，也没了在隧道里干活儿的那股精神头。
“我多的是。”小晨说着，从背包里提出一个大大的热水壶。
她将所剩不多的异化金属碎屑，当做升温剂，制作了一个简易的热水壶。
这种操作看得陈冬瑞一愣一愣的：“是啊，小晨多的是，你就喝点吧，千万别睡着了。”
小晨拿出一根长吸管，一头接在热水壶里，一头放在小北嘴边。
零下二十多度的室外，任何热水暴露在空中的一瞬间，都会被冻成冰柱。
她自己当然是不需要热水或者热量这种东西。
老爹给的手镯里，存的能量够她吃整整一年了。
“本来想在隔壁服务站找些退烧药，可惜去的时候里面已经空了。”小晨有些沮丧的说道。
这一路上，他们每到一个高速服务站，都会搜索一番，找些吃的穿的。
最不济找些饮用水也好。
“已经很好了，谢谢小晨。”陈冬瑞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皲裂的嘴唇顿时疼得他呲牙咧嘴。
小北也不再拒绝，咬上吸管，快速吸吮着。
“陈叔，我在服务站看了地图，已经很近了，最多今天晚上就能到达。”小晨伸手帮两人挡着雪花，这几天长途跋涉，条件艰苦对她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只是这几天队伍里发生的事，深深震撼着她的认知。
自从第一天有人因为抢夺食物，误杀了同路的逃难者之后，小晨的异能，便一直处于开启状态。
能够读取众人想法的她，更直观的了解到了人性的阴暗面。
“杀了他，就有肉吃了。”
“凭什么他有那么大的车睡？”
“他的衣服看起来好厚，他一点都感觉不到冷啊。”
每个人暗自窃窃私语，却如一声声惊雷在她耳旁炸响。
而这不是最可悲的。
“我要死了，别人也别想好活！拖两个垫背的才甘心啊。”
小晨狠狠摇摇头，试图将这些别人的想法甩出脑袋。
还有那些将死之人，对于生的渴望，对于死的惧怕。
真像她自己在经历那些无尽的绝望。
人们对于死亡的认知，还仅仅停留在一次，而对小晨来讲，却是一次接着一次的死亡感受，凑成了这整整五天。
可她又不敢停止异能。
一路上她都在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所幸，也有一些从头到尾始终光亮如一的意志，像是深深嵌进泥土里的地基。
捞捞扶住小晨濒临崩溃的精神。
“小北，你千万撑住！相信我，我们都能活下来。”陈冬瑞将裹在小北身上的棉被紧了紧。
“小海，爸爸快不行了，你一定要活着。”
小男孩撕心裂肺的哭着，他怀里的中年男人缓缓垂下眼睑。
而男孩儿身上，还披着他父亲临死前给的厚外套。
小晨赶紧上拍打男孩儿的背脊：“不要哭，会消耗很多能量。”
“小晨姐姐，我没有爸爸了......”男孩失声痛哭着。
周围的难民，也纷纷围了上来，想安慰小海。
“离开。”小晨冷声说道。
并不是她不领情。
只是一个阴冷的声音传进她的心底。
‘以前就是这小子的父亲护犊子，那么厚的衣服，一个小孩儿哪穿的住？’
两个孩子，就这样穿过人群，来到队伍最前方。
陈冬瑞也抽出一只手，摸了摸小海头顶。
小男孩儿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啜泣，被小晨拉着机械式的行走着。
“看到了！”小晨话语间带了一丝兴奋。
手指的方向，那里是清水避难所高大的哨塔。
“哪儿呢？”陈冬瑞抬头看向女孩儿手指的方向。
那里只有漫天的雪幕。
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冻坏了眼睛。
可小晨的反应不似作假，拉着小海的手，快速往前跑去。
这时，陈冬瑞才透过浓重的雪幕，看到了高高的城墙，和城墙上飞舞的旗帜。
“小北小北，我们要到了，你快看，快看呐！”他兴奋的喊叫着。
就连背上意识模糊的女生，嘴角都默默上扬了一丝弧度。
可突然，前面的小晨停下脚步。
接着僵硬的回头，眼里竟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恐惧。
纷飞的雪幕，就连声音都被遮挡。
他看着小晨的嘴型，揣测着她的意思。
‘陈叔快跑？’
是了，下一秒，小晨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了起来。
“陈叔快跑！”
像是有魔力似的，他竟无条件的听从了小女孩儿，发足狂奔起来。
接着，女孩儿眼里的紫金色光芒，犹如朝阳撒向大地的第一束光。
明亮，夺目。
更响亮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不想死的都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