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时不时地看过来,出神,呆呆的可爱模样,时柏峥忍不住打趣,
“想看就光明正大看呗,现在是不是发现我比那个景荣杭好啊染染?”
果然接下来就是女生拧着秀眉,嗔道,
“你别乱说!”
时二少不爽地抵了抵腮帮子,把弄好的果盘拿到她面前的小桌板上,“硬气”了一把——
“喏,不许浪费啊。”
“谢谢。”
蓝安染毫不客气地接受了,却莫名脑海里有别的声音重叠响起,好像是什么危险的处境,但那时她却没有与之对应的恐惧,反倒能苦中作乐的闲适、快乐,那时候陪着她的人是谁呢,好像不是荣杭哥啊。
嘶~头又忽然针扎似的疼了。
“难受……”
趴在小桌上忍不住哼唧出声。
时柏峥也是吓了一跳,紧张地查看她的面色,上一秒还嬉笑怒骂活泼的人儿!
“怎么样还有哪里难受?我喊医生来啊染染别怕,忍一会啊……”
边手忙脚乱地去按铃。
“别!不用喊,”
蓝安染按住了他伸过去的胳膊,慢慢缓过劲来了,
“不用喊了,不疼了……”
此时这别扭的姿势,就像是被他抱在怀里一样。
这会又没有感觉了,就这么脱离了刚刚的疼痛感,他不会以为她是在故意恶作剧吧?
“没骗我?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染染!”
时柏峥心有余悸地看着怀里的人,怕她在逞强不说实情,犹不相信。
“没事。”
蓝安染诚实得不能再诚实地摇头,看来自己这情况,喊医生也没用,倒也能忍忍。又来了一句,
“我忽然想吃椰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冒出这个念头,一明确之后还挺强烈的。
“你是说椰子比你脑袋硬吗?大冬天吃什么椰子?”
时柏峥心疼又好笑地戳了戳她的额头。
“不是说有求必应的嘛,这会又说这种话啊,呵……”
蓝安染让他坐回去,别凑那么近。
“我说什么了我,你想吃几个?”
时二少就喜欢被她需要被她使唤,说明还不是陌生人,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能网上下单的,结果发现不支持配送,要么就比较远,时间长,想打电话,又想到特助这会正忙着呢,自己只好起来穿了大衣。
“你要回去啦?”
看着他的举动,蓝安染问。
“嗯,出去走走,别太想我。”
穿戴好外出衣物,时二少轻轻关上门。
蓝安染走到窗边,透过玻璃正好能看到楼下他走出去的身影,缩小了的,挺拔的,风度翩翩。
好了,不能再想了,怎么老是被他牵动心神呢,就是个油腔滑调的男人。
室外寒风呼啸,室内暖意融融的,催得人昏昏欲睡,看护阿姨进来看她有什么需要、晚餐需求,蓝安染说没事,说了几个常吃的,就让阿姨看着安排了。
翻涌起的心神疲乏,自然而然就躺被窝里了。
……
等她迷迷糊糊睁眼,忽然睡醒,灯也没开,室内男人对着笔记本处理工作,认真专注,发出轻微的动静,反着屏幕低暗的光,有种奇妙的令人心安的氛围。
“唔……几点了?”
他不是回去了吗。
“快七点了,刚准备喊你你就醒了。”
男人过去开了壁灯,等她眼睛适应后才开了主照明。
房间亮起来后,蓝安染自然就看到了桌子上摆着的两个青椰,是谁带回来的,不言而喻。
原来是去买这个了呀。
时柏峥见她还有兴趣,根据说明和开口器,没费什么劲就开了一个,
“给,尝尝这种味道怎么样?”
蓝安染就好奇地看着他摆弄,乖乖地接过,就着吸管嘬了一口,脱口而出道,
“差不多吧。”
“差什么不多?”时柏峥不太懂,笑着问道。
“就……”
蓝安染再细细回想、思索,那次在海岛上喝过的椰子啊,还有那个人,他说的‘这是我摘的椰子’,邀功似的,后来他在那种处境中一直照顾着她,回想起来依旧很有冲击力。
她能清楚地记得其他流落海岛的伙伴,陆仁甲、钱小四、梁大哥、念锦,她的族妹蓝依依,以及她的……男朋友。
那个人的面容她想起来的时候模模糊糊的。
“他”真的是荣杭哥吗?为什么那么违和呢,如果是和景荣杭一起经历过那些,为什么现在都带入不了那种心动和欢喜了呢。
可如果是面前的这个……
蓝安染抬眸,打量着面前这家伙的面庞,就像,带着答案套进问题的感觉。
时柏峥同样也忆起了荒岛的那段时光,不过不确定她还记得哪些,见她发呆了,就拿过她手上的椰子,尝了尝,点点头,点评,
“虽然没什么味,万一在什么孤岛上还能救命呢。”
“那是我……”喝过的。
蓝安染看着他自然而然的举动,提醒的话嗫嚅到一半,只好咽了回去。
时二少低头看了看手上沉甸甸的椰子,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有点委屈,慢吞吞地放了回去。
“……”
这做派看得蓝安染有点牙痒,她道,
“要不你把剩下的解决了吧。”
她只是心血来潮想尝尝味而已。
“你说的啊~”
他就知道染染还是会对他心软的。
……
两人共进晚餐的时候,也不是,蓝安染是营养师搭配的益气补血的膳食,时柏峥得寸进尺,就是单纯蹭饭的,阿姨一般也会准备两人份的。
对着给自己夹菜布菜的男人,他专注得跟对待什么严肃大事似的,她问,
“你好像不能和女性接触,不能触碰,为什么呢?”
为什么和她就不会这样,看护阿姨在的时候,他都保持着距离,连递给他东西都要先放了让他自己拿起来,可是和自己接触却完全没有顾忌。
“啪嗒”
手上力道不稳,一支筷子掉到桌上,时柏峥猛地抬头,试探地,
“染染,你想起来什么了吗?”
蓝安染一脸无语地看着他,这情况有点智商的都看出来了好吧,摇摇头。
时柏峥悄悄叹息,也没有强求,
“因为……小时候,我,还有我哥,一起被绑架过,我们找机会逃跑,可是我当时很弱,只能拖后腿,我就让我哥先跑,回去找救兵……”
“我又被抓回去了……绑匪里有个女的,很……疯狂,打我、虐待我……她甚至还……”
豪门娇生惯养的、细皮嫩肉的小少爷,被圈养,被那个丧心病狂的疯女人……她打起了豪门血脉的主意……
猝不及防再次提起这段黑暗的不堪,男人的语气平淡,却又忍不住攥紧了双拳,那双眸中第一次流露出脆弱难堪……
所以从那以后,即使后来获救,那几个绑匪伏法,当时不到十岁的他承受不住这种心理创伤,对那个疯女人的恐惧,转化为了对女性恶心厌恶,心底永远萦绕着那层阴影。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是这样!”
蓝安染没想到自己居然直戳人伤疤,顿时慌了,万分愧疚,想也不想地握着他的拳头,扣住,
“不提那个了,都过去了,对不起,不想那个了好不好?”
被温暖的小手覆盖着,没有从她眼中看到嫌弃,就是时柏峥内心深处的奢盼,他声音微哑,
“染染,有时候……我也会很嫌弃自己,怎么办……”
即便小时候那个疯女人没有做到那一步,因为他还是一个小孩,但对当时的他的冲击、那种突破他认知的情形,足以让恐惧深深扎根在心里。
想象到那种场景,蓝安染竟有了感同身受的难受窒息,心头迷漫酸涩,
“不是你的错!坏人都受到处罚了,而且这不是你的错,都是他们的错,不用拿他们的错误、他们的罪行来惩罚困住自己,好吗?对不起,我不该多问的……”
然而眼下看来什么安慰的话都不起作用,轻飘飘的。
“不嫌弃我吗,染染?”
他不受控制地要亲自问一遍,这事只有他家人知道,瞒得死死的,只对她一个袒露过。
“没有,没有嫌弃的……”
蓝安染认真地,正视着他,惊讶于他的坦诚,竟毫不设防地就把这脆弱的一面展现给自己了,也是莫名心疼,劝导他,继续说道,
“医生说,人身体的皮肤细胞每二十八天更新一次,人体细胞每六至七年就会换新,所以……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即便在生理意义上讲,你也已经是全新的你了,你的一切都很好……知道吗?”
“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个的……”
她真想时间倒回到那之前。
“干嘛说对不起呢,又不是你的问题……染染……”
时柏峥忍不住将人带进怀里,连吐出的字句都是灼热,分明是他最眷恋的人儿在怀,此刻他却只能克制。
“嗯?”
真切感受着他凌乱不安的心跳,蓝安染眼下没有狠心拒绝他,就当做安慰一个朋友吧。
“你真的不考虑换个男朋友吗?”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着,那流露着的热切和深情、渴求,极尽缠绵蛊惑。
蓝安染这回没搭理他。
因为她现在不想考虑这些烦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