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瑜就像是身处在台风中的台风眼,周围早已经是风起云涌,唯有她身处风平浪静中。这种风平浪静中,南维安找上门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南维安会来,是南瑜没想到的。
她的这位母亲,已经很久跟她不亲了。
不过小区外的保镖跟南瑜通了电话,请示南瑜想不想见。南瑜沉思一阵,还是下楼去见她。对南维安,南瑜就是有再多的反感,那也跟汤英楠之类的人,有本质上的不同。南维安是南瑜的亲妈,曾有过最亲近的关系,什么是最亲近的人?那就是一时爱意深深,一时恨之欲死,最后,还是顾念着爱,比恨多。
南瑜活到如今。童年最美好的记忆,其实是跟南维安在一起的那些年。曾经,南维安确实想要努力做个好母亲的,虽然在当时那样的年月里,一个人带着孩子,举步维艰。但是她至少努力过。只是后来她失败了,穷怕了,被人戳脊梁骨,戳怕了。
南瑜下电梯的时候就在想,南维安后来的自私自利,甚至嫉妒的缺乏安全感。从根源上来说,也来自于南瑜的到来。
那时候南维安才多大点,被强暴怀孕,那年月可不比如今能够轻而易举的流产。加上南维安的父亲也就是南瑜已经过世的外公是极重面子的人,宁可在女儿最悲催的时候将她扫地出门,也不愿意施以救援。
至于当初南维安爱着的罗文。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这世上人总说真爱无敌,可是真的能在女方出现这样惨痛经历之后依旧爱之如生命的男人,又有几个?
南瑜想,一定是她做了母亲的缘故,所以才会对南维安,有了原谅。
跟南维安实在小区前的房车上见的面。保镖们得到的指令是不能让南瑜接触外界的任何人。只不过如今来的这位说自己是南瑜的母亲。这保镖也是人,听到妈妈两个字,谁还会连通融的机会也不过。好在南瑜自己也承认这人是她妈妈,要不然保镖们就要以冒名顶替的罪名来处理南维安了。
时隔多年,虽然南瑜能从心理上理解南维安当时以及这些年来的处境,但是母女俩早已经走到了相对无言的地步。
南瑜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终还是南维安先开了口,“我要走了。”
南瑜抬头,不明白南维安的意思。
南维安其实如今面对这个女儿,没多少真的伤情了。这么多年锉磨打滚,她早已经心中生茧,若是每件事都让她心中感念,那早已经哭死去了。
“你爸爸.......”这个开头,南维安自己说来都别扭,转而改了称呼说:“唐冠年被警方控制要协助调查,算他还有些良心最后给了我一笔安置费。数字不少,足够我下半辈子了。”抬头看看南瑜,她说话还是一贯的不好听,“我看你现在活的好得很,这笔钱也就没你什么事了。我现在就回洛杉矶去,亚忆今年就大学毕业了,我守着她,我们娘俩会好好的过下去。”
南瑜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南维安并不需要南瑜说什么,她今天来。其实也是个了断,“我当初生你的时候,没想过当年那个畜生会是唐冠年这样的人物儿。”说完这句,南维安讽刺的笑了笑,位高权重又如何,还不是在背地里做出这样毁人一生的事情来。要说她跟唐冠年有感情,那绝对是自欺欺人,唐冠年毁了她的一生,这样的人,如何让她爱的起来。
“后来知道了,自然不能放过他。他毁了我所有。我自然要拿到属于我的东西!”南维安扭头看向窗外,活到如今,好似除了钱,她已不在乎别的,可是真的如此吗?不是的,年少的时候,那个年代钱还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家家户户都一样,那时候她也曾期盼过体贴的丈夫,美好的家庭,健康的孩子。可是那些她注定得不到了,除了钱。她还能期盼什么?不过这样也好,南维安很冷静,“现在这样挺好,我有了钱,往后不会在麻烦你。还能回洛杉矶去陪着亚忆,这样就挺好。我跟亚忆分开已经快要一年。也不知掉那孩子有没有受人欺负。这么多年,没有我这个母亲在旁边盯着,我的亚忆早被罗亚恒给欺负透了。我不会让他们罗家人在欺负我的女儿下去,我的亚忆值得最好的。”
偏心这种事,真的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同样是女儿,南维安对罗亚忆的用心,明显高于对南瑜的关怀。才不过离开一年的时间,南维安就已经心心念念到了如此地步。如果是过去的南瑜,大概会问,罗亚忆不过是离开了您一年,你就不放心她,怕她受欺负。
那么我呢?
从六岁被抛弃在裴家,南瑜要一个人在陌生的人家里,熬过多少个年头。
有些事情不敢想,有些人,不能比。
好在南瑜现如今,早已经不再去妄想母亲的爱,曾经这是她午夜梦回最盼望得到的。现如今。真的没那么重要了。她有夫有子,他们已经给了她太多的爱与幸福,人被温暖包的满满,哪里还会去苛求那些注定得不到的东西。
所谓的长大就是,曾经渴望追逐的东西,现在她并不需要了。
南瑜只是说了最后的话。“希望您注意身体,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
也许母女的缘分就到这里了,但就算如此,还是祝福你能好好的生活下去。毕竟,南维安给了她生命。
南维安走的时候,并没有流露出伤感的样子。
用南维安自己的话说,到今天,她才算是彻底的摆脱掉南瑜这个大包袱。
她觉得周身轻松。
南瑜有些愣愣的,就算心里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听到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有些酸涩的。不过转眼儿,汤怀瑾就回来了。
见到他下车。南瑜就笑了起来。
相比于南瑜的笑容,汤怀瑾的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网上的账本事件就像是个导火索,警方抓了公司里不少的人。这些人陆陆续续又交代出一系列的问题。
汤铭集团这样的百年企业,无论如何内部都是会有些晦涩的东西,就如长了百年的大树。总有些枝桠是坏死的,甚至有些根系已经腐烂。
先开始的时候汤怀瑾觉得这很不错,能一次性找出公司里所有已经坏死的环节,让这些不好的东西清除出去。就算是公司利益遭到一些损失,那也是没什么的。
但是随着事态发展,汤怀瑾觉得有些失控。
这些坏死的部分,并没有完全清楚,反而像是病毒一样在慢慢扩展。最近汤铭集团内部只能用乱作一团来形容,被抓的人不过才那么几个,可是自己主动辞职的,却已经有五十人。要知道在这种时候辞职的,都是自认能力还不错的。就是离开你汤铭,出去他们照样能谋职。
算是集团内最优质的精英一层如今离职的最多。
这样的情况,汤怀瑾自然是不允许的。这些有潜力有能力的人走了,剩下的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而且人都有个追逐性,前面有能力更强的人带领,底下的人奔头就会勇猛些。这些人都走了。剩下的人可不就成了没有目标的夏虫。
汤怀瑾真是头疼,最近他都在跟这些想要离职的中层干部做思想工作。
但是靠嘴皮子说,实在不是汤怀瑾的强项,闹的他都满肚子郁气。
凭一人之力想要挽救一家千疮百孔的百年企业,谈何容易。
汤怀瑾表情冷肃,见到南瑜。还没有第一时间将自己的语气调整过来,用一种非常锐利的口吻训斥,“不是让你老实在家里呆着,你出来干什么?!”
他实在是太忙了,事情太多,脑子每天都跟不够用似得。殚精竭虑不过如此。
在这种时候,他太想要南瑜能听话,能不出事情。对于南瑜私自出来,他是真心的反感,以及控制不住脾气。
南瑜心头有那么一刻火气冒起。
她对着汤怀瑾如此笑容,得到的却是他的痛斥。
但是那也不过是一瞬。很快南瑜就冷静下来。他的心情,她能懂,这种时候,如果她跟孩子在出事,他真的就要崩溃。
相互理解,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真的很难。
南瑜尽力让自己去做,这种时候,她不想跟他在其矛盾。
不过让南瑜说软话,那还真是说不出。当着这么多保镖的面,她被训。能做到不反驳回骂过去就已经是尽力克制的结果,要让她在温言细语,那是真的说不出来。
而且,她也不是不难过的啊。
汤怀瑾说完看南瑜咬着唇低下头,就知道自己脾气发错了地方。
他是有这个毛病,容易迁怒。
也有些下不来台,周围的人这么多,让他当众道歉又觉得难堪。
骑虎难下。只能对着南瑜继续吼:“还不跟我回去!”
南瑜跟在汤怀瑾身后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汤怀瑾就抱了过来,低头认罪,“我不是有意凶你,只是担心。”
南瑜嗯了声。却并没有抬头看他。
汤怀瑾一摸,就知道她在哭。
这下可好,吓的心都抖了下。“怎么回事?因为我在哭吗?”
南瑜摇摇头。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就是觉得心里难受的很。她想跟南维安来过有关系吧,即便是再怎么表现的云淡风轻,面对南维安,南瑜从来都没什么冷静可讲。
汤怀瑾将人托住臀抱起来,跟抱小熊似得。
南瑜被抱高,自然就跟汤怀瑾四目相对了,汤怀瑾仰头望着她,“我态度不好是我的错,可是你不能有心事瞒着我。”
他最怕的,其实不是她的哭闹与脾气。
而是她不说。
说来这也是奇事,他自己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偏偏最不能接受的,是南瑜的沉默。
南瑜的沉默令他心慌,他害怕,她会离去。尤其是在他觉得自己手里掌控的一切在慢慢消失,他有可能在未来的某天护不住她的时候。
一点点的意外都不允许。
汤怀瑾思绪不停的在跑,也不过就是很短的时间,在南瑜开口之前,汤怀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