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仲夏双眼红肿,听到办公室门开,急忙站了起来。
随着南瑜一步步走近,她开口叫了声,“南总。”
南瑜知道裴仲夏今天来,绝不可能是来叙旧的,没有回避直接问:“是他们让你来的?想让你来干什么?”
裴仲夏摇摇头,“是我自己要来的。”
南瑜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来,“哦?”
南瑜原本以为裴仲夏是被裴家派来打感情牌‘闹事’的,没想到裴仲夏是自己要来。
裴仲夏显得有些紧张,她跟南瑜算是一起长大,只是她在裴家的地位太低。父母亲都偏疼裴仲尧,对她这个女儿,从来都是可有可无。
这段时间裴家遭了大难,手头的钱都拿去还债还不够,住的别墅被银行收回。想想家里,每日每日都是鸡飞狗跳。庄敏对丈夫裴邦兴欠下这么多的债务耿耿于怀,对南瑜更是恨之入骨。
不断的咒骂中,裴仲尧不甘心的找了很多街头小混混,不断的来宸帆的大门口骚扰闹事,最后宸帆的人报了警。到此刻,裴仲尧都还在看守所内。
失去裴仲尧对裴家来说是无法接受的事实。
裴家父母目前都忙于四处求人,将裴仲要捞出来,至于裴仲夏,根本没人关心。
裴仲夏双手捏在一起,鼓足勇气跟南瑜说:“我是来找工作的。”
裴仲夏原本才是大一的学生,只是现在家里突遭变故。她的学费都没了着落。继续无忧无虑的上学,显然是不可能的了,家里现在的情况,裴仲夏想要工作挣钱,非常合情合理。
求到南瑜这里来,真是迫不得已。
裴仲夏说:“你知道,我当时考大学选专业。就是考虑到宸帆所以才报考了服装设计专业。现在我退学了,没有大学文凭,在别的地方根本找不到工作,南总,你能不能让我试试?哪怕是去底层工厂上班,给我个机会吧。”
“好。”南瑜答应的特别痛快。
这样的态度,让提着心的裴仲夏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啊?”
南瑜说:“你可以留下来工作,不必去工厂,就留在宸帆新成立的设计部。只是我丑话说前头,一切都按正式规章制度来,做的不好,过不了试用期,该解雇的话,我不会特殊照顾你。”
裴仲夏激动的猛点头,眼泪在眼圈里打转,硬生生的忍住不哭。
留裴仲夏在设计部,出于南瑜的一点私心。在裴家的那些年里,裴仲夏对她还算不错,虽然裴仲夏从没有冒头出来保护南瑜,通常只是在南瑜心情不好或者受伤的时候,跟她说两句话,或者拿些药给她。
裴仲夏被欧芯带下去安排工作。
南瑜坐在办公椅上伸了个懒腰,从早上出门就忙活到现在,她真是有点累了。
针对南瑜将裴仲夏留下来工作这件事,罗亚恒第一个不同意。
气冲冲的找到南瑜,话说的很难听,“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颗圣母白莲花的心?以德报怨,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裴家这么多年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吗?”
没想到罗亚恒会如此剧烈的反对,南瑜有些傻眼。
“没忘。”
她怎么可能会忘,裴家人的可恶,不仅在过去的那么多年,就是如今,要不是裴家人,南瑜跟自己的孩子就不会背负骂名,被怀疑孩子的身份,跟汤怀瑾的婚姻变的名存实亡,相敬如冰。
恨,当然还是恨。
罗亚恒讽刺的笑,“我怎么看不出你没忘?要是没忘,你干嘛弄个裴家的女人来恶心我?她哥之前的那幅嘴脸,你不在公司没看见。每天跟他打交道的人,是我!我不管,我的设计部,决容不下裴家人。”
看来,罗亚恒跟裴家人的矛盾是前段时间节下的。
南瑜当然不会觉得,罗亚恒是为了她多年的不公平生活而生气。
想了想,南瑜开口解释说。“我不是烂好心,她求到我面前,我只是在想,如果真的把裴家彻底逼上绝路,他们大概会更加的不择手段。你也不想天天公司门口被人堵着闹不是。报警不是长久之久。”
报警最多判个影响治安,拘留七天到十五天就会被放出来了。
但是这样不间断的闹,对公司的发展来说,伤害太大了。
很多大企业的老板,宁可花很多冤枉钱,也不希望有人在公司门口闹事,顾虑的也是这个。一家公司,时常被人闹事,实在不好。
“再者说,你马上就要报名参加比赛。如果有了名气,媒体必然会挖掘你的生活日常。如果裴家人又召开个新闻发布会之类的胡说,到时候,咱们不是前功尽弃了吗?”南瑜考虑的很多,“还不如,你就将裴仲夏放在设计部,当个小助理也好。给她一份薪水让她能养家。不至于让裴家露宿街头,也算是咱们留的后手,往后裴家若是胡说八道,就直接说他家女儿在你手下工作,是非曲直,大家来判断。”
南瑜说了一大车的话,罗亚恒勉强同意下来。
他最是有仇必报的性格。如果今日是他在南瑜的位置,绝不会收留裴家人。
抬眼望着南瑜,罗亚恒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人,虽然比自己大一岁多点,但看起来真的有些像‘姐姐’了。
南瑜真是心累。
从裴邦兴手里接手过来的就是一个烂摊子,当初要不是汤铭投资。宸帆迟早是要倒闭的。现在被她接手,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说服了罗亚恒之后,南瑜又开始关注公司的财务情况,跟会计一起讨论,公司目前的收支情况,能不能撑到罗亚恒参加完比赛。
结果令人绝望。
公司如今的帐面,最多能撑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内不盈利,南瑜就要像裴邦兴一样,去到处借债才能给员工发出工资。
一天工作下来,南瑜走路都是飘着的。
欧芯劝着南瑜早些下班,“你耗在公司,就能有办法?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南瑜顺从,收拾东西回家。
走出宸帆。南瑜站在路边等汤怀瑾指派的司机开车过来。
身前缓缓开过来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原本以为是路过的,却没想到车子停在了南瑜面前,车门打开,南瑜仰头望进去,正对上唐冠年的脸。
唐冠年这个人对南瑜来说,是如雷贯耳的。
不仅是因为他此前就在沪上威名赫赫。更是因为南瑜嫁给汤怀瑾之后,这个名字就像是一个魔咒。深入到南瑜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之前,南瑜曾见过唐冠年三次。
在汤家老宅一次。
在汤铭集团董事会一次。
在汤铭集团庆功酒会上一次。
每一次,都是南瑜远远看着,并没有跟唐冠年有什么直接的接触。
但今天不同,唐冠年出现在宸帆的正门口,显然是有备而来。
“南小姐,不介意跟老夫聊几句吧?”唐冠年这样说,听着是询问,其实哪有给南瑜否定的权利。
南瑜点头,她没有退路。
车子离开宸帆,不知道要开往哪里去。
南瑜背靠在商务车的真皮座椅上,跟唐冠年面对面。因为这样的座位位置,南瑜是背向着前进的方向。她有些晕车。
一天工作下来本来就累,她现在还没有完全摆脱孕吐,这种时候,再加上晕车,实在是难受的紧。
南瑜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手帕,捂住了嘴。
唐冠年依旧是容光焕发的模样,穿着中式的礼服,身上带着成熟男性特有的霸气稳重。
他温和的跟南瑜说话,“我听阿骞说你怀孕了?”
这不是什么秘密,南瑜没有回避,‘嗯’了一声。
唐冠年显的很高兴,“多子多孙多福气,这是好事情。”
南瑜有些看不懂唐冠年,站在南瑜的角度。唐冠年是汤怀瑾的对立面,就算是如今南瑜跟汤怀瑾关系冷淡,未来不明。但是她,还是坚守着最基本的底线,不能倒戈。
唐冠年此时如家中长辈一样的为南瑜开心,完全没有了在面对汤怀瑾时的咄咄逼人。
“谢谢。”南瑜礼貌回应,心里不敢掉以轻心。
唐冠年兴致很好,又问说:“你之前不是一直在阿骞那里住着,怎么突然就不住了。担心你那间小公司吗?不用在意,可以找职业经理人替你打理。”
果然是财大气粗。
宸帆对于唐冠年这样的大人物来说,可不就是小公司。
至于职业经理人,南瑜真是满心苦笑,好的职业经理人一年的年薪就要几百万,而宸帆现在的情况是。最多撑三个月就要连工资都发不出,那里还有钱去请职业经理人。
当然,唐冠年的话里,最让南瑜难堪的,是问她之前住在穆骞那里的事。
在心里把穆骞骂了个狗血喷头,这种事情,该保密的。
不过以穆骞的身份,在唐冠年身边,恐怕很难有秘密。
心里想的很多,但脸上南瑜半点都不露,轻笑着说:“出来工作对身体其实更好些。”
唐冠年虎目微眯,上下打量南瑜。
他从前对南瑜的印象,不过是汤怀瑾从外面随意找来结婚的女人。长的的确有几分姿色,但是对唐冠年来说。漂亮的女人,哪有权势来的重要。
只要手里捏着权利,女人多如过江之鲫。
可以说,在今天之前,唐冠年根本没有把南瑜看在眼里,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只是,跟南瑜简单的几句对话,让唐冠年有了点改观。
他这些年见多识广,女人更是见过不少,上至豪门贵妇,下至陪酒公主,形形色色。
面对他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如南瑜这样坦然应对,半点没有阿谀奉承,当然更没有心虚胆怯。
心中好奇,唐冠年问,“你不怕我?”
南瑜奇怪,“为什么要怕你?”
唐冠年的确很有气势,不说话的时候,身上自带威严光环。只是他作为上位者太久,无论是伪装还是真心。总要表现出亲民的样子,比之汤怀瑾身上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凌厉煞气,还是不如的。
南瑜觉得唐冠年,更像是威严的长辈。
被南瑜反问,倒是让唐冠年说不出话来。
他早已经习惯,身边的人带着各种各样的面具面对他,追捧说好话的不在少数,如南瑜这样自然的,还真是不多见。
如果她不是汤怀瑾的女人........
唐冠年押下心中突然冒出的念头。
转而问其他的问题,“你跟阿骞关系不错?”
南瑜觉得唐冠年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从她上车,就一直再问。
不过,要是唐冠年不问,她保准一个字都不会说。
关于穆骞,南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想来想去,决定还是不要说的太亲昵,实话实说道:“他是被我逼的,我们不过泛泛之交。”
这话把唐冠年逗笑了。
“你怎么逼的他?”穆骞是唐冠年的养子,对自己这个养子的脾气,唐冠年还算了解,虽看着玩世不恭,但做事细致缜密。
能被一个女人威胁、支配,实在不简单。
南瑜说不出来话了,她当时走投无路,威逼穆骞说,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她就对外说孩子是穆骞的。
到时候让穆骞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这话实在上不了台面。
不想回答问题,南瑜急中生智,捂住嘴巴干呕了两声。
她的小把戏,在唐冠年眼前,实在太过小儿科。
只是他并没有戳穿她。
而是静默下来,不问了。
南瑜幽幽地叹口气,眼睛往车窗外看,汤怀瑾指派的司机,开着车一直跟在唐冠年的商务车后。虽然知道唐冠年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但总还是有些担心。
有了后面一辆车的存在,心里稍能踏实些。
原本以为沉默会延续下去,没想到,就在南瑜毫无防备的时候。
唐冠年突然说:“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怀瑾的!”
他用了肯定句。
南瑜猛地瞪大眼睛,不知道他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谁知唐冠年下一句话就是,“最好,不是怀瑾的,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