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出秘境的路在那边？”许寒皱着眉头，望向庄年所指的那个方向。
傀儡在香炉边缓缓走着，在它那硕大的身形背后的黑影里，隐隐能看到一扇发光的石门。
庄年点头道：“这种门上有机关术控制，只能从一侧打开。洞窟对面似乎另有一道门，想必就是出口了。不过想要出去的话，要想办法绕过它。”
甬道里一下子陷入了沉静。
每个人都盯着眼前那头身形巨大的傀儡，想让它赶紧走开一会儿，然后他们就能趁机溜到洞窟的另一端去。而那傀儡似乎是脚下生根一般，被香炉死死吸引住，许久未曾走开。
许寒皱眉道：“抗辐丹还有多久？”
庄曼从怀中取出一只沙漏，稍微估算了下，答道：“还有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还要算上返程的时间。
“来不及了，”许寒起身道，“要硬闯过去。你们不是说，傀儡听不见人说话么？”
庄曼抢着接口道：“没错，但是仍然有危险。荒野上曾经遇到过傀儡并且死里逃生的猎人们都说，傀儡听不见，看不见，即使你大摇大摆地从它身边走过，它也不会理你……”
许寒奇道：“那岂不是对人没有任何威胁？”
庄年缓缓摇头道：“但是有些时候，你仅仅是在几里地之外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声响，便会不知从何处引来一具疯狂的傀儡，即使你躲进地窖，躲进草垛，它仍能精准地找到你，用它的腐烂的爪子从坚硬的盔甲中挖出你的心脏。”
许寒有些不解，既说它对人类没有反应，又说它会杀人……他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庄曼，而庄曼露出了一副十分理解他的神情，叹息道：“也就是说，傀儡的行动，是完全混乱无序的，没有逻辑，无法用人类的常识解释。”
“对于大部分傀儡来说，连它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因为它们没有理智和逻辑思维，也就没有哪怕是一秒钟的记忆。也许上一秒它感到了饥饿，伸手扑杀了荒野上的一头夜鸦，手中攥住了那大块鲜血淋漓的鸟肉。而下一秒，它就忘记了自己饥饿的事实，随手将肉扔在地上，摇摇晃晃地走开了。”
“傀儡们互相也喜欢残杀，但是可能打着打着，其中一方突然就去做别的事情了，譬如在路边蹲下去摘黑草——如果争斗的另一方恰巧还没有去做别的事的话，就轻而易举地砍下了它的脑袋。”
“虽然傀儡四肢血肉都可以再生，但和人类一样，被砍头，就会死。”
许寒试图去理解庄曼的这样一段话，虽然他完完全全地听懂了，但是还没有办法在脑海中顺利地构建出这样一副图景。
对于人类所理解的自然界，从来都是由理性组成的——即使是最低等的生物，也懂得两件事：进食与繁殖。这是它们一切行为的本源动力。
而像人类目光所及的动物，狼虫虎豹，甚至是地洞里的老鼠，都进化出了更加复杂的习性，它们不仅会捕食，还会贮存粮食，还会有意识躲避天敌。
傀儡却不会。
它的一切行为，都没有理由。它既意识不到自己需要什么，也无法判断自己应该去做什么，甚至不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
连生物的“本能”对傀儡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即使本能使得傀儡感觉到了饿，它也无法将饿与吃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因此，荒野上常常能见到身材肿胀魁梧，战斗力超群的巨型傀儡，却因为许久没有进食被饿死在路旁，这也算是荒野上猎人们的一大笑话。
不过在它们活着的时候，却完全没有人敢正视它们，甚至无法靠近。因为谁也无法预测，它们的下一个行动会不会是吃人。
许寒心中一阵惊异，这种生物已经超出了他的常理范围。他再次看向外面的傀儡，只见它安静地站在香炉旁，四下一阵安静。
“咯吱咯吱……”
许寒忽然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是什么东西在摩擦着废纸片。
一只尺许长的绿毛硕鼠从傀儡的肚皮里钻了出来，沿着傀儡的食道向上爬去。傀儡的肚腹在傀儡化的时候已经膨胀爆裂，被撕裂出了一个很大的口子，透过口子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硕大的肠胃，如今的腹腔似乎已经成了这只大老鼠的家。
大老鼠在傀儡的肠胃间到处嗅嗅，偶尔张嘴露出牙齿啃几下，然后又失望地发出几声不满的吱吱声。那些心肠早已僵化，硬得如同铁石一般。
傀儡忽然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肚子。
那股空洞的眼神与大老鼠的视线交汇了。老鼠脚下似乎被粘住了一样，无形的压力笼罩住了它，它甚至没敢发出一声叫唤。
傀儡猛地伸出尖利的爪子，径直伸进了自己肚子的巨大空腔中，硬生生地撕开血肉，将里面舒舒服服地住了半辈子的大老鼠给扯了出来。
那只大老鼠此刻已经吓得瘫软，浑身僵直，拼命地颤抖着。
傀儡满意地看了看这只绿毛大老鼠，张开它那已经烂掉的下巴，将那老鼠一口吞下，然后嚼得稀巴烂。
老鼠的肉酱顺着傀儡腐烂的食道，再次滑落到了它曾经很熟悉的腹腔。
傀儡喉咙中发出了一声满意的咕哝声，然后缓缓地坐在香炉旁。
它似乎还想继续在这里坐一会。
就在这时，一颗拳头大的灵石猛然从远处飞来，重重地砸在了傀儡的头上。
傀儡完全没有反应，甚至没有意识到它应该朝着那个方向看一眼。
“你干嘛！”庄曼拉着许寒的衣袖，吓出了一身冷汗。
许寒趁着方才的空档在地上捡了一堆灵石捧在怀里，正准备朝着傀儡再扔下一颗，却被庄曼拦住了。她声音中带着一丝畏惧，不解地问道：“它还没有发现我们，这不是打草惊蛇吗，如果将它引过来的话……”
许寒点头道：“没错，我正是要打草惊蛇，只不过，是为了赶它走！”
“赶它走？”庄曼眨着迷茫的大眼睛，还没有转过来弯。
而一边的庄年已经猜到了大概，喜道：“不错，它动了！”
果然，许寒的第二颗灵石砸到傀儡后，傀儡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离开了香炉，缓缓地走远了。
“趁现在，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