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曼耳畔忽然响起了仙人的声音:“在东边!”
她毫不犹豫,反手在腰间拔出锈刀,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右后方砍去。
只听黑暗中一声闷哼,有人骂道:“这小妮子倒还算机警,老子躲在这里都被你发现了……”那人一击未得手,也不多耽搁,一溜烟似地向远处逃去,嘴里犹自喊着:“你听着,你家老头子在我们手里,要想救下他这条老命,明日正午之前,乖乖地滚回营寨里来,若是晚了一时三刻,老庄头的脑袋就要挂在寨子的城楼上!”
庄曼紧咬贝齿,皱起眉头,便想冲出去追上那人。
可是荒野的夜晚漆黑如墨,到处有妖兽和傀儡游荡,危机四伏。那人身上喷涂了营寨里售卖的驱赶低级妖兽的迷香,穿着特制的夜行衣,在夜晚不易被发现,显然是有备而来,若非如此,他也不敢在荒野的夜里行动。
敌人既然有备,定然早已将爷爷庄年绑走,自己此刻追出去也毫无意义。去往千石寨的路庄曼走了十九年,自然也不需要跟踪对方来确定位置。
一番思量之下,庄曼停下了脚步,不自觉地回到了仙庙前。
篝火中木头已经烧得焦黑,完全燃尽,若是爷爷是在营地里被抓走,那么他定然会提前熄灭篝火,不会任凭火烧这么长时间。这说明,爷爷是在外面被抓的。
庄曼推开山门,进了大殿,在神像前站定,双手合十,抬头看向许寒在神台上照着自己的脸塑造的神像,眼中满是信任与虔诚。
“上仙,有事求告。”
许寒此刻正在内殿之中,也在思索这间事情。他的神识可以洞察仙庙内外方圆一里的事物,那个潜伏在营地里想要暗算庄曼的刺客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可是庄年这老头,是自己走出去的。
在庄曼奉命带着灵沼村的那个小虎进村之后,庄年便喃喃自语起来。没过多久,他便回到自己的窝棚里,满脸凝重地捧了一大包东西出来,像做贼一样东张西望,确认附近没有人之后,才将那东西揣在怀里,紧张兮兮地朝着营地外面去了。
那包东西用荒野上罕见的缎子包裹着,似乎是什么极其珍贵的物事。在如今的荒野上,单单把这块缎子拿到市集里去,都能卖上不少钱,那包裹里面东西的价值自然不必说。
直到距离仙庙一里之外,庄年出了自己的神识之外,便再无踪迹。
这老头独自一人,似乎是特意避开了孙女,这是去了哪里?
庄年这老头和自己非亲非故,自己不过是出于仁慈,当然也有想利用他帮自己做事的私心,留下他在此地居住,他自己离去,原本和许寒也没多大干系。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
那个小丫头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全知全能的仙人!
她跑到自己面前,带着坚定的虔诚祈求自己,自己又怎么忍心不予以回应?
想要实现自己在这片荒野上的发展战略,庄曼这个“仙人代理使者”的身份就必不可少。今后无论是代表自己去和灵沼村洽谈,还是到各处营寨去倾销灵沼村出产的粮食,都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
而这个人对自己的信仰,必须牢不可破。
许寒接口道:“你不必讲了,你爷爷庄年的事,本仙已知晓。”
庄曼先是一怔,随即眼睛亮起星光,脸上浮现一丝希望的神情,既然是仙人,那么通晓周边之事,自然是理所应当。她虔诚地说道:“求仙人指点迷津,小女明日是否应该赴约?”
许寒站在内殿之中,与庄曼仅仅隔着一堵墙壁,可是在传音之术的加持下,他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之地:“劫走你爷爷的那伙人是什么来头,看来你已有些眉目?”
庄曼微微点头:“方才那黑衣人名叫‘夜枭’孙七,是千石寨里的家伙。营寨里除了我们这些以打猎为生的猎人,还有做买卖的商人、豢养妖兽的驯兽师,还有像他这种专门以人为猎物的刺客。”
许寒沉吟道:“根据你此前所讲,是恶霸欺凌你爷孙二人在先,千石寨驱逐你们出门在后,你们二人才是受害的一方,千石寨得罪了你们,你们却没有损害到千石寨。若说报仇,该是你们去找他们寻仇还差不多。再说,将你们驱逐出营寨的是他们,他们没有理由再动用武师刺客去绑架你们回去。”
庄曼眉头微蹙,她十九岁的年纪,若是论狩猎妖兽,她倒是拿手,可是这营寨内外的诡谲人心,她却看不大明白。她疑惑地道:“可是我和爷爷一贫如洗,浑身的钱币凑在一起也没有几文,若是为了钱财绑架爷爷,更说不通。”
许寒眼睛一亮,想到了庄年今早珍而重之地抱着的那件包裹,问道:“除了银钱,你爷爷还有没有什么珍稀的东西?譬如说,书本,或是石块?”
庄曼眼中露出迷茫之色,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爷爷从未曾对我提起过。”
许寒对庄年怀里那件东西更增兴趣。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惹得那上千人之众的千石寨兴师动众,那溺爱孙女的老者庄年连庄曼都没有告诉?
这里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而且既然千石寨的人要庄曼明日去营寨里赴约,那就说明——他们还未从庄年身上得到那件东西。
也许那个包裹只是幌子,真正的东xZ在某个地方。
也许包裹里的确有东西,可是那东西需要秘诀才能开启,而庄年抵死不说,千石寨的人便想用庄年的性命来要挟庄曼过去,再用庄曼的性命逼迫庄年说出秘密。
无论是哪一种猜测,都需要见到庄年才能揭开答案。
许寒在内室里不住踱步,思索着解决目前困局的方案。
无论如何,看来自己都要亲自走一趟了。
自从穿越以来,许寒就一直待在这座庙里,并未真正地踏足过外面那片荒芜的大地。
如今的他,继承了灵沼村土地的仙位,在仙庙范围内拥有最高的权限,攻守自如。可是一旦出了范围,便和凡人无异。
纵然土地老儿说自己是炼气期修士,在这片荒野上已经是顶尖高手的存在。可是自己仅有一个发育性的修炼功法“衍虚诀”,没有任何实战型的功法。碰上了同阶、甚至低自己几阶的修士,只要对方战斗经验丰富,自己多半不是对方的对手。
正自一筹莫展,许寒的眼神落到了庙外营地里庄曼扛回来的那小袋粮食上。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庄曼——”
庄曼连忙回过神来,恭敬地垂头答道:“在!”
“明早你便动身,去千石寨赴约。”
庄曼微微点头,她已决意要闯龙潭虎穴去救爷爷,仙人既如此说,自是大符所愿。只是仙人的下一句话,让她愣在当场,久久说不出话来。
“本仙与你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