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城无所谓地拿出一身裁剪简易的圆领大袖白衣,和一条灰色绘墨竹的发带。
她将内侍的一头乌发打散,烧烫了两根细扁铁杆,将内侍的前额发卷出修饰脸型的形状,再喷上刨花水定型。
然后用墨竹发带为他将垂落的长发尾部束起,她做完这一切后,扎尔兰公主看过来轻笑道。
“靖王妃,要不你问问他能不能剪头发吧,正好将那个见不得人的胎记盖住,虽然你们中原人常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他都是内侍了,怕是剪剪头发也没什么关系。”
四周跶坍人哄笑一片,沈倾城手中那名小内侍更是憋红了脸。
沈倾城没再理会他们,手上专心致志地帮助小内侍修眉。
她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内侍怯怯开口:“奴才贱名简生。”
“这名字可不贱啊。”沈倾城调笑着拍拍简生的肩:“你睫毛其实挺长的,倒省了我贴假睫毛的功夫。”
简生呐呐地:“啊?”了一声,被沈倾城摁住了头:“闭眼,小心刮下来的眉毛扫进你眼睛里。”
沈倾城这边一派安静和谐,倒是扎尔兰那边鸡飞狗跳。
“这头发怎么卷一卷便炸了,还有这腰…布加达神在上,怎么会有女子的腰这么多圈肥肉?!”
扎尔兰的手狠狠在宫女的腰上拧了一把,宫女痛出了眼泪,腰上已然青紫,仍是不敢作声。
看着草原明珠满脸嫌弃的眼神,宫女原本就塌腰驼背的体态此时此刻更加像个鹌鹑。
扎尔兰看得更为光火,没好气地吩咐侍女道:“带她到帐中,换我那身宝蓝色的半腰的薄纱宝莲裙,她穿完也不用拿回来了,直接便送她。”
侍女低头应是,扎尔兰看她不惯,侍女自然也对她没什么好脸色:“真是倒霉挑中你,那可是公主最喜欢的一条裙子,就为了给你遮肚子上的肉。”
她顿了顿,看见那宫女边走边垂泪更为气愤:“哭什么,把你全身上下的肉割了卖都赔不了公主的裙子,中原母猪!”
不过不要紧,扎尔兰的侍女想,再怎么样他们这边找的好歹是个女人,沈倾城那边找的却是男人,侍女嗤笑道:“怎么可能有男人能漂亮过女人呢?”
“男人可以漂亮过女人,”沈倾城笃定道,“不要妄自菲薄。”
她将白绢铺陈开来,在上面绘满了山石兰草和墨竹,她的画工并不算精湛,构图也十分诡异。但是沈倾城却仿佛一处落笔便要思考上很久。
众人连带着内侍简生都看得大为不解,不是为人做妆么,为何要画一匹白布?
跶坍人那边更是嗤笑一片:“我看不只是靖王爷,这靖王妃定也要在我们公主手里输一遍。”
连上首钟正霆面色都十分不虞,扎尔兰都将宫女妆点好后去换衣裳了,沈倾城竟还在这里摆弄一匹白布?
虽然他不介意这点女儿家的小比试,可是沈倾城输得太难看也有损皇室威严……
众人各怀心思,唯独目光中心的沈倾城似是无知无觉一般,她揭下那匹满绘的白绢,包裹到了简生身上。
那块白绢刚刚好将简生裹携其间,沈倾城用力将白布按压至能够看到简生的轮廓,不放过全身任何一个角落,静静地等了两刻钟,直到墨迹干涸。
她手法带着一股强烈的自信从容,吸引了在场的所有目光,大家全都屏住的呼吸,想要看看沈倾城究竟要搞出什么花样来。
而就在这时,那位小宫女被扎尔兰的侍女带了出来,她的五官小巧玲珑,遮盖住雀斑和蜡黄的肤色之后,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格外动人,还颇具有灵气。
身上的宝蓝色半腰裙为她平添了几许异域风情,可是就算如此,同扎尔兰比也差了太远。
穿着这身衣服的小宫女冻得浑身发抖,由于过多目光集中在她身上而略显怯场,这一畏缩,身上那点灵气便荡然无存,一张清秀不出彩的脸哪里撑得起异域风情如此浓厚的打扮?
但是确实比原先好看不少,所以扎尔兰也并没有觉得自己会输,她将目光投向沈倾城和内侍简生,打算看看她能交出怎样的答卷。
未等片刻,扎尔兰便听到身后布匹破空之声陡然响起,她回头看去,只见原本站在布匹内唯唯诺诺的小内侍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个雌雄莫辨的仙人,他长发般挽,慵懒随意,面容精致,上挑的眼尾妖媚如狐,面容勾魂摄魄。
简生眉眼间的青色胎记并没有被完全遮盖,而是刚刚好显露出一株兰草的模样,兰草便是他本身青黑的胎记。
却被沈倾城画得和他身上的墨竹相得益彰,他眼睫微微一颤,仿若逗留在兰草侧旁的蝴蝶。
他身上的白色大袖被印上了笔锋凌厉的墨竹,半点不见方才满身缟素的尴尬,仿若又泼墨成裳的恣意姿态。
虽然简生现在看不到自己的样貌,但是沈倾城之前的话语给了他莫大的底气,简生挺直了腰背,垂眸淡淡扫视一圈,半点不露怯,宛如画中仙。
猎场上所有人惊愕的目光全都落到了简生脸上,几刻钟前还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内侍官,如今在沈倾城手中摇身一变竟然成了个惊艳绝伦的美人。
这是所有人想都不太敢想的事情,这场比试的结果自不用说,那个站在场中央,宛如雪中鹤一般的内侍,硬生生将穿上公主衣裙的宫女比了下去。
被人用惊羡目光看待的简生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他撩了撩自己鬓边的头发,问沈倾城道。
“王妃,可否给奴才一面铜镜?”
沈倾城从碧芜托盘当中拿了铜镜递到了简生面前,简生看着镜子的脸,脸上同样写着不可置信。
“这是……是奴才么?”
简生抖着手,不敢去触摸自己的脸。
他脸上的胎记困扰了他的大半辈子
他自由因为生的丑爹不疼娘不爱,兄弟们和邻里街坊的小孩都欺负他,后来进了宫,宫人们也常常因为他生得丑为难他。
只有沈倾城,不止没有为难,还专门告诉他,他是好看的,甚至真的将它变成了好看的人。
简生眼中有泪盈盈。
沈倾城挠了挠头想,要是外貌真的在这个时代都这么被人看中的的话,要不,她把医美行业也带来?
她正想着医美行业在古代发展起来的可行性,比如用什么代替硅胶,什么代替膨体,还有用什么代替水光针。
沈倾城正出神,忽然扎尔兰窜到了她的面前,碧芜还没等沈倾城反应过来便拦在了扎尔兰面前。
“扎尔兰殿下不会是输不起吧?!”
碧芜恶狠狠地大了嗓门道。
扎尔兰弯眸一笑:“怎么会呢,本公主哪会是这种人。”她探头探脑地越过碧芜冲沈倾城道。
“这真是太美了,靖王妃,我愿意认输!”
这边的动静并不小,整个猎场中央都能听到,既然跶坍那边认输,众人也没有再讨论个高下的欲望了。
更何况沈倾城做的那一身妆造本身就是碾压性的胜利,众人也明白了她为何摆弄那块白布这么久。
试想一下,若是一寸一寸在那个内侍身上画上这么多东西,要的时间定然不少,但是沈倾城画在一张布上拓印上去,就方便了不知道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