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沈倾城没有看到的是,她的身后,一个隐没在黑暗中的人影目送着她远去。
人影确定沈倾城走远后,悄无声息地回到瑞王钟离霂帐中禀告。
那人影赫然是逐风,他撑着一身伤痛,将猎场内部的情形一五一十同钟离霂说完,钟离霂的脸色却整个白了。
“三哥…三哥他……”钟离霂抖着手,“本王…本王究竟做了什么?!”
他身侧唯一没有屏退的内侍翘着腿,将果盘中的枣子塞入口中,一派闲适模样。
这人长相平庸,神情也格外僵硬,开口的声音却格外令人熟悉。
“妇人之仁,皇权之争岂能如你这般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温润的嗓音染上了些许阴暗,狠毒之意几近溢出,这声音,正是太子钟离霁的声音。
“可是三哥三嫂,他们助我良多,尤其是三嫂治好了我的病,害我之人却是你!”
钟离霁冷笑一声道:“那不如你去与他们告发孤,别忘了,钟离霄的腿是谁害的,他母亲又是谁母亲害的。”
钟离霂打了个寒战,他确实对夺嫡之事知之甚少,他因为身体病弱,加上年龄小些,颜贵妃在世且得宠,从小便没受过什么挫折,不过是锦衣玉食着等死罢了。
这权利漩涡的中心,他来得太晚太迟,又被卷得太深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
“你以为你还有争的权利么,你文不成武不就,从前病着,大家都以为你是要死的,故而对你多上几分好脸色,你便以为自己处处得人心了?”
钟离霁见钟离霂如此恐惧,继续给他下猛药:“孤会害你,那只是担心你威胁孤夺得皇位,只要孤做了皇帝,你和颜贵妃自然可以前往封地暗度晚年。”
“可要是钟离霄做了皇帝,你也知道,他活了这么多年,不过就是为了复仇,报自己的仇,报淑妃的仇。”
钟离霁淡淡道:“他是决不能容许你活着的。”
“还有那个江清远,孤也在查他,孤这些兄弟已经够多了,但很不幸的是,他确实也是孤多出来的一个兄弟。”
“他的底细孤并不清楚,但是这人心思深沉不在孤与钟离霄之下。”
“何况淑妃也是他母亲,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放过你?”
钟离霂战战兢兢地思索片刻,犹疑道:“若我帮了你,你到时候卸磨杀驴,我与母亲又能如何?”
“你敢拿你和皇后还有兰家发誓吗,太子?”
太子抬起手,并起四指,道:“若孤荣登大宝,必留瑞王钟离霂与颜贵妃颜舒华一命,允其母子二人前往封地安度余生,若孤违背誓言,孤与母后、兰家,均永无宁日、家破人亡!”
他话音刚落,天边传来一声巨响,霎时间雷声轰鸣——
……
“轰隆——”
雨点夹着雪窸窸窣窣落下,京城的冻雨罕见到了极点,也给搜寻工作增添了前所未有的难度。
沈倾城和碧芜打着伞,不顾个人安危地穿行于林间,落雪已经被踩碎成了乌黑色,紧接着再被雨夹雪冲刷到了泥土里。
轰鸣的雷声宛如鼓槌重击在沈倾城的心头,沈倾城愈发难受。
如今在雨中,她的药起码失去了成倍的作用,但是聊胜于无,许多动物也因为雨夹雪缘故不在出现而是各自寻了温暖之处躲雨。
沈倾城此时也不方便吹动短笛,笛声被雨声和雷声混淆,最是容易大打折扣。
可她也不愿意无功而返,沈倾城来之前问过景帝身边的侍从最后一次看到钟离霄究竟是在什么方位,是以一开始便冲着这个方向而来。
但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连钟离霄和江清远的血迹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沈倾城的全身上下已经被雨夹雪打得湿透,一对毛靴重的能够挤出水来。
碧芜眼看着她家王妃的嘴唇究竟是如何被冻到乌紫的,一时间心疼不已,可是王爷如今也不知所踪。
她自小便跟着钟离霄,忧心王爷是胜过忧心王妃的。
沈倾城还在四处寻找着,她嗓子都喊哑了,一遍又一遍地叫着钟离霄的名字,冰冻一般的雨水在她脸上结成了冰,有些冻在发梢上,有些冻在睫毛上。
她还是冷静地,可是碧芜已经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慌乱了,那是掩饰不住的着急和情深意切。
碧芜道:“王妃,不如我们等雨停了再找吧王妃,你这样淋下去身子骨会受损的。”
“不会,碧芜,我们再找半个时辰,我在帐中熬好了药,只要回去以后灌下去,我们明日很大概率不会病倒,我们明日便接着来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