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尘风只是哼了一声便朝那扇双龙抢珠的暗门快步走去,他倒要看看君令贤到底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竟然这般费尽心思打造这座密室。
站在严丝合缝的暗门面前,男子仔细研究了片刻,不得不承认,这幅镂空雕刻的双龙抢珠金属制品十分精致,就像一幅出自大师之手的装饰品,与寝殿内清爽简约的风格十分相衬并不觉得突兀, 唯一让人稍感压抑的是龙的眼睛,目光如炬的瞪视着仰视它的人群。
机关到底在哪呢?卓尘风摩挲着下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幅艺术之作,突然眼前灵光一闪,他隐约想起太极八方图里有解类似暗术的记载。于是便顺着太极的八方顺序手法老道的轻点门上的按扭,果不其然,暗门缓缓向两侧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深不见底的甬道。
男子转身对着殿里的人点了点头, 身影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密室里。
看着渐渐合上的密室大门,蓝雀才轻松地说道,“我们开始吧。”
娴贵妃用力地点点头,不过,即使她已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可依然显得那么无力,“蓝公子,我会尽量不发出声音,可是,蛊虫一旦不在了,皇上迟早会发现的,到时候该怎么办?”
“怎么办?这就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了,大不了把卓尘风抓起来,反正他是罪魁祸首。”
娴贵妃一愣,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整个人看上去比刚才有精神多了,“那还是算了吧,我不想把他卷进来。”
蓝雀一边准备引出蛊虫的材料, 一边撇嘴道,“为了他,你连命都不要了?你体内的母蛊要是再不引出来的话,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没命的。”
“如果可以一命换一命,我宁愿他活着。”
“......”
蓝雀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帮人到底是怎么了,真的爱到可以为对方牺牲一切?
“你要是死了,你以为他还能活?赶紧的吧,有本公子在,你们一个都死不了。”
娴贵妃这才放心,按照他的要求去尽量配合他,乖乖地躺下来,等待着那无法忍受的噬骨之痛。
而此时,在甬道里穿梭的某人突然感到心脏一阵疼痛,疼的他差点喘不过气来,难道心悸又犯了?
不过现在时间紧迫,根本无暇考虑这些,定了定心神,再次朝着甬道的尽头走去。随着甬道越来越宽,一阵弥弥之音缓缓从尽头传来。卓尘风忍不住皱眉,这声音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到底是什么人在密室里唱歌?
不过心里的疑问很快便有了答案,当他颀长的身影踏进密室的时候,原本热闹的一群人突然停了下来,显然对方并没有想到会有陌生人闯入,一个个面面相觑,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是一阵尖叫,吓的四处逃窜,只可惜密室就那么大一点儿,一眼望去并无出口。
卓尘风立在那里一时回不过神来,说实话,他也被吓倒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识过男人化妆成女人的模样且穿着女人的衣服,如果可以忽略蓝雀的话。
可是蓝雀不同啊,他是为了进宫才打扮成丫鬟的模样,而眼前的这些两腮没有半点胡渣的男人,难不成都是太监?可是听声音又不像是太监那种尖利的嗓音,而且身体似乎也没那么羸弱,莫非是江湖上所说的男倌?这个想法让卓尘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真没想到啊,原来君令贤还好这口,真是令人恶心至极,唉,可惜了他的亲姐姐。
“你,你是什么人?怎敢出现在此处?”其中一名男倌大着胆子从屏风后露出一颗脑袋,妆容画的十分精致,脸蛋也极其好看,唯唯诺诺的看着门口的男子,心想难不成这人是护卫?可是此处的密室十分保密,皇上从未带侍卫进来过啊。
不过,那男倌见卓尘风长的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模样,眼里竟流露出一缕崇拜之情,吓的卓尘风忍不住往后倒退一步,这是什么眼神?他可是正常男人好吗!
卓尘风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走到桌前坐下,将剑往桌上一放,“我是皇上身边的侍卫,是皇上让我来的。”
那群人一听是皇上身边的人,顿时放松了警惕,一个个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从隐避处缓缓走出,笑道,“原来是皇上的人啊,吓死臣妾了,不知这位小哥来此处是为了何事?”
臣妾?这声自称让卓尘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皇上真的弯了!难怪这些年宫里虽然每年都有新进的嫔妃,却从未有人怀孕,原来问题出在皇上身上啊!那这意思是不是表明皇上很少或者从未亲近过兰儿?
这一想法让卓尘风既开心又愤怒,当然,主要是愤怒,皇上实在是太可恶了,霸占了多少良家少女却只是让她们有名无份,在这冰冷的高墙大院内日日消磨时间夜夜独守空房,真是该死!
见男子剑眉微皱,男倌嘻笑上前,刚准备伸手摸卓尘风的脸,却被男子的眼神吓的往后退了几步,瑟瑟的将手缩进衣袖中,不敢再放肆。他只是看腻了皇上的那张老脸,又见眼前的男子又帅又有男人味儿嘛,用得着这么吓他吗?真是的。
“看你的胆量似乎比他们大一些,你是这里的佬人儿?”卓尘风看他受惊的模样,邪笑道。
男倌笑道,“臣妾算不得是佬人,不过才来了一年而已,陈姐姐才是呢,只是可惜她......唉。”
想到陈姐姐死时的惨状,男倌不由地颤了一下,幸亏他机智,否则自己恐怕早就被那母蛊吸干了血。
“哦?是嘛?可惜什么?”
“可惜她命运不济,活活喂了那母......”男倌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多了,赶忙捂住嘴。
不过卓尘风已经猜出了他的意思,“我来是想问你们,娴贵妃最近可来过此处?”
“她呀,恐怕再也没那个胆量来这里了,哈哈......”男倌自顾自地说着,“听唐公公说,皇上并不宠爱这位贵妃,不过是拿她掩人耳目罢了。”
闻言,男子眼皮一跳,冷笑道,“是嘛,不知道当初将母蛊放进娴贵妃身体里这个主意是谁出的,又或是皇上自己想出来的?”
“当然是臣妾了,反正皇上也不喜欢她,废物利用一下也好。”男倌正是上次给皇上献计的人,说起此事还一脸得意,自从那次事情以后,不仅皇上对他更加宠了,就连‘姐妹们’也对他言听计从事事以他为先,能不骄傲自豪吗?
“是你?”
“是啊!”男倌说完才发现男人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对劲,忙后退两步,他怎么知道娴贵妃体内有母盅?自己刚才并未提到啊,“你,你真是皇上身边的暗卫?”
卓尘风缓缓将剑拔出,动作缓慢并不急促,仿佛是为了将心里的怒火悉数蓄到剑刃上一般,生生让人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看着寒光凛凛的剑刃,男倌才后知后觉的感到脊背一阵冰凉,“你,你要做什么?”
“皇上说你知道的太多,你这条命怕是留不得了!”
瞬间,一道寒光闪过,男倌甚至连尖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人便已经被封了喉。卓尘风仍然余气未消,眼睛赤红地扫了一眼被吓的瑟瑟发抖的男倌们,一想到这帮蠢材看着兰儿被蛊虫活活折磨而暗自窃喜的模样,他就恨不得将他们一刀毙命。
这时不知道是谁最先反应过来,朝着里面的密室飞奔而去,原本看似毫无退路的密室,在那人的一翻操作之下竟然开了一扇暗门,所有人就像看见了希望一样,蜂拥朝着那亮光而去。只不过倾刻间,密室便传来嗖嗖嗖的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众人的尖叫声以及绝望的哀嚎声,只是这声音没持继多久便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卓尘风冷哼一声,似乎对他们的生死并不在意,因为他原本的目的也并不在他们身上。在密室里缓缓了走了几圈,终于在一个看似普通的小盒子里发现了一处暗格,轻轻一按,盒子便自动向两侧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幅陈旧并不规则的虎皮地图,似乎正是太祖遗失的那半张兵力布防图!
没想到君令贤还挺会装的嘛,这些年来派人四处寻找地图的下落,故意制造假象,原来是为了声东击西啊!
只可惜这里只有半张,另外半张在几个月前被司马瑜在萧王的婚宴上作为礼物献给了皇上,也不知道他藏在了哪里。
没有多做考虑,卓尘风将地图塞进衣襟打算离开,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浸注全身,身体竟不自觉得向墙壁倒去,他猛然睁大眼睛,低低地叫了一句,“兰儿!”
此时的殿外一片凝重,珍珠跪在床前不停地抹眼泪,嘴里嘤嘤地喊着娘娘,赵兰脸色苍白的如同雪花一般,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浑身上下毫无生气,似乎已经没了呼吸,整个寝殿就像迷上了一层雾霭变的死气沉沉。
而本该在场的蓝雀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难道引蛊失败逃跑了?这个想法让卓尘风更加步履维艰,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一样站在那里,目光复杂地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子,这次,他的兰儿是真的离他而去了吗?
“卓公子,娘娘她,她死了......”
砰的一声,整个世界就像塌了一样,卓尘风两眼一黑顿时晕了过去,额头恰巧撞在桌角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汩汩的鲜血顺着眼睑流下来,那样子十分惊悚,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哀莫大于心死吧。
蓝雀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一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表情看着瘫倒在地上的男子,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呦,来真的啊,这下倒是省本公子的事了,你们几个把他抬出去扔到殿外。”
跟随蓝雀进来的是璟王府的暗卫,一个个面面相觑,“蓝公子,这么做恐怕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赶紧的,你们王爷可说了,到这里听我的。”
于是几个人这才乖乖地将卓尘风抬到殿外,虽然满心疑虑,却不敢忤逆王爷的意思。
凤栖宫这边,当皇上象征性的到访以后,凳子还没捂热,殿外便传来了小太监的惊叫声。皇上皱了皱眉,让唐伯海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唐伯海了解完进来的时候,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皇上的心头,他还从没见过唐伯海这副模样。
皇后自然也发现了唐公公的不对劲,碍于皇室颜面,皇后只能笑着下逐客令,“今日本宫寿诞,多谢各位夫人赏脸,想必各位也累了,本宫也有些乏了,今日就到此吧,卫嬷嬷,好生送各位夫人和小姐出宫。”
“是。”
待众人离去以后,皇上才冷眼看向唐伯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唐公公似乎还没回过神来,被皇上这么一呵斥才猛然惊吓过来,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让他如何禀报呢?娴贵妃死也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密室里的那些男倌......皇后要是过去的话,岂不是要将皇上的断袖之癖公布于世?若不告诉皇后,可卓家国舅爷还在受伤之列呢!
唉!
“皇、皇上,娴贵妃...殁了。”
“什么?!”皇上大惊,猛然从软椅上跳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竟然这么虚弱,才不过短短数月就被折磨死了,可是她死了,那母蛊呢?莫非也死了吗?那以后还如何控制璟王?
皇后娘娘也吓了一跳,娴贵妃不是怀有身孕吗?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没了呢?
“皇上,您先冷静一下,不如臣妾和您一起去看看吧,兴许还有救呢?”皇后娘娘安慰道,不过连她自己都很难相信娴贵妃还有生还的余地,否则唐伯海也不会直接说娴贵妃殁了。
唐伯海吱吱唔唔地想要说什么,皇上突然明白过来,故作轻松道,“皇后,你就别去了,今日是你生辰,去了恐怕不吉利。”
“这......”
唐伯海连忙点头道,“皇上说的是,娘娘您还是别去了,免得看见那些脏东西冲撞了凤体。”
皇后是聪明人,既然皇上和唐公公都这样说了,自然也不再坚持,或许崇德殿里有什么皇上不想让她知道的秘密。她入宫多年,能在暗潮汹涌的皇宫里依然保留一席之地,绝非是等闲女子。
送走皇上一行人后,皇后娘娘召来沈嬷嬷,在确定太平公主安然无恙后才稍稍安心。
“母后。”随着门帘掀起,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穿着银灰色的铠甲走进来,看样子约摸是弱冠之年,五官虽然不似君莫萧那般出众,却十分顺眼,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军人的风姿,行步间带着雷厉风行的锐气,倒是比起京城里那些养尊处优的豪门公子哥更加让人觉得稳重养眼。
皇后娘娘心中一喜,就连沈嬷嬷也激动万分,这是她从小带大的小殿下啊!她一直视如己出,比自己的亲儿子还亲几分呢。
看着皇后娘娘脸上难得露出的真诚笑意,沈嬷嬷宽慰道,“是殿下回来了,娘娘,这下您可以安心了。”
君莫霖走到皇后面前跪地行了大礼,“儿臣让母后担心了,实在是不应该,今日是母后生辰,儿臣来晚了,还请母后见谅。”
皇后娘娘喜极而泣,亲自将他扶起来,看着比自己高一头的儿子,皮肤黝黑干裂,额头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定是在西北风吹日晒行军打仗时留下的,心里就有些五味杂陈。她虽贵为一国之母,却无法让自己的儿子留在京城中吃喝享乐,因为她知道那样并不是真正的爱他。
“都瘦了,一路回来辛苦了吧。沈嬷嬷,你快去让小厨房准备一些吃的送过来。”
沈嬷嬷连声答应,赶忙去吩咐了。君莫霖摸着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儿子一路快马加鞭,没想到还是晚了,没有赶上母后的生辰宴,反而让母后操心了。”
按照行军的脚程,原本明日才能到京城,他为了早一些回来给母亲庆生,一路上只带了几个亲随骑马先到,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母后别无所求,什么生辰不生辰的,那都不重要。”
“刚才回来的时候先去了乾坤宫,本想向父皇请安,但听司茶小太监说父皇来了母后的宫里,此刻怎么没见到父皇?”
皇后娘娘脸色微微变了变,拉着他到一旁坐下,“刚才唐公公说娴贵妃没了,你父皇想必去处理后事了吧。”
娴贵妃?君莫霖长年在外,对宫里的人际关系有些陌生,在脑海里搜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位娴贵妃是在一年前进宫的,而且进宫不到半年便被破格提升为了贵妃,想必父皇对她是宠爱有加的,只不过如此宠爱,怎么会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呢?
他虽然长年在外,但也知道宫里形势并不明朗,这位娴贵妃只怕被人害死的可能性更大。只是,今日是母后的生辰,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宜过分操办。
“母后是有什么心事吗?”看着母亲神思不蜀的样子,君莫霖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在想你小舅舅有没有回到府中......”别人不知道他和娴贵妃之间的事,可是她是知道的,这件事要是让尘风知道,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得住,况且他走了那么久都没回来,也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
“小舅舅看似不务正业,实际上为人稳重,母后放心便是。”
皇后娘娘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