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沈霓裳疑惑低问。
他们所在的位置离野猪群虽说有段距离,但野猪是嗅觉最灵敏的动物之一,不可能没察觉到有人在附近,可这群野猪似乎完全忽略了他们的存在,连方才飞掠过去如今站在不远处两棵树上的穆清同孔祥都不理会,只怨气冲天的围着那棵树转。
树上难道有人?
凌飞方才背对而立,虽是听得了动静,但也不知具体,听得沈霓裳发问,也只摇首低声道:“应是有人惹怒了野猪群……”
话还没完,那头体型最硕大的野猪就狠狠地撞到了树身,两人合抱的大树瞬间摇晃了下,枝叶剧烈抖动作响,一把弓箭从枝叶中坠出。
还真的有人!
沈霓裳“咦”了一声,露出异色,虽是一晃而过,但也足以让人看清,那把坠落的弓箭尺寸只有寻常弓箭的一半大小。
树上的人……?
还没等沈霓裳想完,身畔一直抱着绿楠啃得不撒爪子的黑白鼠忽地丢下怀中的美食,黑白相间分明的小小身子利箭一般窜了过去,直奔那边被野猪群围攻的那棵大树!
巴掌长的身子此际的速度快若闪电,不知比白日里快了多少倍,沈霓裳同凌飞完全来不及反应,一个眨眼间,黑白鼠就冲进了野猪群,站在树下朝着树顶方向“吱吱”大叫!
几头野猪先是措不及防地的吓了一跳,待一看清竟然只是这么一只小东西,瞬间大怒,脖颈上的鬃毛齐齐钢针般竖起,其中一头母野猪“呼哧”了两声,就朝黑白鼠恶狠狠地甩了下头,下一刻,便猛扑了过去!
“¥%……%%%”
一句短促却又腔调奇异的语声蓦地从树上传出,虽是不明其意,但语声中的急切同稚嫩却是显而易见!
树上的人应该是在催促黑白鼠快跑。
可已经来不及,母野猪已经冲到了黑白鼠身前,凶狠张开的大嘴离身下的黑白鼠只差几寸!
树上发出一声孩童惊叫,须臾之间,一个小小的孩童身影从树上直坠落下!
沈霓裳猛然一惊!
“快救!”
来不及思索,沈霓裳急急出声!
穆清同孔祥从两侧大鹏展翅般飞身而近,穆清在半空一把抱住那掉落的孩童,借着余势掠过下方的野猪群,掠到了对面一棵树上。
孔祥则一剑劈中那头野猪的颈部要害,另一只手一把抄起下方的黑白鼠,足尖在树身上顺势一点,身体倒射而出,只一息间,就脱出了野猪群的包围圈。
两人配合得完美无间,一个接人,一个救鼠,动作行云流水,只两个眨眼间,就齐齐完成。
直到孔祥飞出了一丈远,被他一剑劈中的母野猪才如同后颈开花一般,艳红的鲜血喷泉般洒出一道血线,粗重地喷了几口气,轰然倒地!
孔祥飞快掠回,将黑白鼠朝沈霓裳手中一塞,就反身掠了回去,冲向了剩下的野猪群。
凌飞也朝沈霓裳点了下头,展开身法飞驰过去帮手。
野猪群最是团结不过,一旦伤了或者杀了其中一头,其余皆野性大发,他们必须把这群野猪全投解决。
那边孔祥凌飞各自对付两头野猪,穆清则抱着那孩童飞身而回,脸上几分着急。
“霓裳,这孩子好像没气了!”
还没到跟前,穆清便急声道。
沈霓裳闻言一惊,忙探首看去。
只见孩子肤色棕黑,只穿了一件粗布小褂,下身一条粗布小裤,露在外面的手脚瘦细,看上去最多不过八岁左右,同样瘦瘦小小的脸蛋上,两侧脸颊连着额头上都有几道如同天生的黑白纹路。
此际满身大汗,小褂连同小裤皆湿透了,软绵绵地躺在穆清怀里双目紧闭,脸色有些发白,口鼻处此刻呈现出一种沈霓裳极为是熟悉的青紫色。
沈霓裳面色一变,蓦地抓起孩子的左手,果然,孩子的指甲也显出同样的紫绀。
孩子的胸口已经没有起伏。
沈霓裳顾不得说话,一把将孩子抱过放在地上,将孩子的头微微朝后仰便于保持呼吸道通畅,便俯下身体开始了急救。
穆清站在旁边愣了愣,虽说看不明白沈霓裳动作的意图,但看沈霓裳面上的急切慎重,便猜到沈霓裳应该是在救人。
可是……他方才已经探过呼吸脉搏,这孩子已经没气了啊?
沈霓裳两个动作交替进行,孩子躺在地上依旧一动不动,但沈霓裳还是未有停下,不停周而复始重复。
孔祥同凌飞很快将四头野猪解决,运起轻功飞身折返,见得地上毫无声息的孩子和沈霓裳奇异的动作是一愣,再见得孩子脸上奇异的黑白花纹又是一愣!
“怎么回事?”凌飞怔楞一瞬,低低问道。
穆清摇了下首,同样低声回道:“我接着的时候就晕了,后来就没气儿了。”
“她这是做什么?”凌飞诧异一瞬,不解问。
孔祥回了句:“应该是在救人。”
虽说这样猜测,但孔祥面上的神情也有些奇怪,人都没气儿了还能救?
闻所未闻。
同样,沈霓裳这样的动作,他们也同样见所未见。
沈霓裳的发际渐渐透出湿气,背上的衣裳也被汗沁出些许痕迹,但她依然一丝不苟的重复的动作,没有半分放弃的迹象。
忽然间,穆清三人神情倏地齐齐一动,三人面上不约而同地露出肃穆端凝,但紧接着的下一瞬,还不等三人转身戒备,就听周遭传来几声震天的虎啸狼嚎!
再下一刻,随着让人胆颤心惊的兽吼声,十来头形貌种类各异猛兽蓦地出现在了几人周围!
四只皮毛斑斓半人高的猛虎、三条水桶般粗细的巨蟒、四头瞪着铜铃般大眼的猎豹、数头青色的巨狼,甚至还有一头一人高胸前带着浅色半月形的粗壮黑熊……
还有一头威猛之极的巨大苍鹰在林子上空展翼低低盘旋!
猛兽出现后,十来道高大健壮的男子身影也跟着出现在了周围,将几人团团围住。
这十来个男子身上皆穿着兽皮制成的衣裤,身形异常高大魁梧,露在兽皮外的肌肉喷张有力,有的手持弓箭对准几人方向,有是则手持弯刀,所有的武器都对准了林中几人!
穆清三人的目光在这些忽然冒出的男子脸颊两侧的各种花纹上停顿了下,很快地,三人便默契分作三个方向将沈霓裳护在中心位置,握紧武器,全神戒备!
其中一个脸颊上有虎皮花纹的男子做了个手势,周遭的十来个男子连同身前的猛兽便齐齐朝内逼近,包围圈很快缩小。
林中的空气顿时凝滞之极!
沈霓裳不停歇地交换动作,按压三十下后就朝孩子口中吹气两次,额头的汗滴已经大颗大颗地落下,就在对方已经快逼近时,孩子的胸口终于有了微微起伏。
沈霓裳心中蓦然一喜,未有转首,只厉声道了一句:“不想害死他就都给我退远些!”
领头的男子闻言陡然愣住,脚下的步子却还是停下了,看着沈霓裳的目光中,三分犹疑三分紧张,但更多是却是急切和担忧。
凌飞穆清一看男子动作便知晓对方应是听懂了沈霓裳的话,见男子未有退开,凌飞冷声道:“你们最好听她的话,我们没有伤人,这孩子是我们从野猪群里救下的!”
“有气了……”穆清扭头一看,孩子的胸口已经有了明显的起伏,遂露出惊喜,“真活过来了!”
沈霓裳停下动作,在孩子胸口贴住听了听,心跳声虽有些沉重发缓,但已经稳定了下来,她转首直接看向那领头的男子,冷脸喝道:“赶紧让你的人让开,他方才停了心跳,围这么紧会害死他的!快让开!快点!马上!”
沈霓裳厉声呵斥,语气不但严厉中甚至还带了几分怒色!
穆清凌飞连同孔祥同沈霓裳相处这样久,也从未见过她用这样严厉怒气的口吻说过话。
那男子被沈霓裳喝得似愣了下,同沈霓裳的目光相接一刹那后,做了个手势,包围圈瞬间散开,退到了数丈之外。
“弄点水来!包袱打开!”沈霓裳继续发号施令。
孔祥很快将水囊递过来,凌飞将包袱解开,沈霓裳抓了件面料厚实的衣裳,将水倒在上面,然后托起孩子的头,用湿布料将孩子的头包起来。
那个领头的男子走了过来,神情仍有几分戒备不信任:“衣裳湿了要做病,你为何要用湿衣裳包库尔丹的头?”
“他方才缺氧时间不短,现在颅内压增高,很可能导致脑水肿,必须给他降温,让颅内压降下来。”沈霓裳一面用手去试孩子的呼吸频率,一面触摸感受孩子的额头温度,“如果脑水肿严重,即便救回来也会损伤脑子,后果很严重。本来用冰块最好,但眼下只能这样降温。”
说话间,沈霓裳动作不停,很快又取了一件衣裳用水淋透,替换了孩子头上已经没有多少凉意的湿衣。
“姑姑,你先歇会,我来替他换。”见沈霓裳也几乎浑身是汗,穆清眼底露出几分心疼,替下了沈霓裳。
沈霓裳这才站起身,只觉腰身几分酸疼僵硬,沉了口气,她眼神冷厉地看向那个男子:“他有心疾你们怎么还让他一个人出门?这样会害死他的,你们不知道?”
男子被沈霓裳这般劈头盖脸的一责问,先是一呆,而后转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孩子和一直老老实实偎依在孩子右手边的黑白鼠,眼底现出几分愧色:“我们……不知道他出来了,花花儿跑了,他是出来找花花儿的。”
似乎也知道自个儿惹了祸,听得自个儿的名字,黑白鼠身子没动,只缩头缩脑,小小声地“吱”了一声。
凌飞看看黑白鼠身上的条纹,又看看库尔丹脸上九成相似的黑白条纹,最后视线转到面前的魁梧高壮男子脸上,在其两侧脸颊上的虎纹上顿了下:“你们是……伴兽族?”
男子瞄了凌飞一眼,只看着地上还未苏醒的库尔丹,沉默不做声。
可这般表情也无疑于默认。
即便早在这群人显出身形之时就有了几分揣测,但此刻见男子未有否认,凌飞的眼底依然掠过一抹震惊之色!
竟然是伴兽族!
伴兽族居然就藏身在这茂国境内!
“他醒了。”
沈霓裳的语声淡淡响起。
地上的孩子慢慢睁开眼睛,见得面前的穆清几人立时微微一惊,虎纹男子已经露出惊喜:“库尔丹……”
这一次的发音同早前不同,但依然能听出相似的音节,只是稍稍怪异急促了些。
库尔丹一眼看到虎纹男子,双目蓦地睁大喜悦,又是一段四人听不懂的边语。
库尔丹虽说说话还有些乏力,但目光清醒,说话也清晰,看上去应该没有留下后遗症。
沈霓裳观察了下,松气下来。
两人你来我往对话了一阵,神情透着几分不同寻常的亲昵,沈霓裳仔细打量对比了下两人相似处,心里有了些底,这两人年纪相差不算太大,应该有平辈的血缘。
说了片刻后,虎纹男子看向四人的目光比早前缓和了许多,俯下身子将库尔丹抱起,转头看向沈霓裳四人:“你们跟我们一起走。”
沈霓裳四人未有立时接话,眼底稍显警惕。
“为何要跟你们走?”沈霓裳问。
虎纹男子瞥了一旁已经将手放上兵器的孔祥穆清两人一眼,语气冷了几分:“必须走。”顿了下,“你们只有三个人有武功,打不过我们。”
“总要给个缘由吧。”沈霓裳淡淡道,“都说边族向来知恩图报。我们好歹救了你们人,还是两次。”
“两次?”虎纹男子看着沈霓裳。
“第一次我们不救,你弟弟就被野猪吃了。第二次,他犯病,也是我们救了他。”沈霓裳抬眉,“难道不对?”
库尔丹抬首对虎纹男子说了几句,又看了沈霓裳一样,眼神怯怯但带着些害羞,看神情应是在帮他们说话。
虎纹男子缄默须臾:“族里有禁令不能同中土人来往,也不能让中土人见到,现在你们见过我们,必须要同族里说一声,我不能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