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经黑了,清冷的月光就那么洒下来,配上白得耀眼的日光灯,程梦香的脸一半被照的颜色惨白,一半隐藏在黑暗中,眼神晦暗不明。
钟表的时针大概走到了七的位置,留在外面闲唠嗑的人看着天色,估摸着到了回家的时间,一个个都在寒暄告别,相约着往家的方向走,搞得外面格外喧哗,和寂静的全院仿佛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程梦香的耳朵动了动,眼皮垂下,贴在门上继续听里面的动静,齐和生冷静的声音想起:“妈,你先回去,我明天回家跟你说。”
“说什么说!”齐母的声音比齐和生激动很多,在程梦香来之前她肯定扯着嗓子说了很多话,导致现在说出来的声音都是哑的,顿了顿,她换了一口气说道,“这家小姑娘不要脸就算了,你也不要脸,你们才多大啊,就住在一块了?还是住人家的房子,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当小白脸吃软饭是怎么得?”
“我没有……”齐和生的声音透露出无奈的情绪。
“你没有个屁,”看他还想辩解,齐母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又打量了一下房子的设计,她直接上前去拉起他的手,“没有也不行,哪儿有孤男寡女住在一块儿的,先跟我回家。我看你真是出息了,回来都不来家里住,连告诉都不告诉我们一声,要不是你三婶昨天看着你眼熟,热心肠来咱们家跟我说了,你是不是都不准备回家了?”
“妈,”齐和生好脾气的拉开她的手,用无比认真的眼神注视着她,开口说道,“我真的不能走,她回来看不到我会着急的。”
听到程梦香的名字,齐母不屑的撇了一下嘴巴,想了想,指着桌子上的纸笔说:“你给她留个字条不就行了。”
“我真没办法,”齐和生还是不同意,“本来她这几天就正好是在脆弱的时候,今天这么晚了还没回家,肯定是费心费力跑了一天,要是我不在身边安慰她照顾她,我怕她……”
“我呸,”齐母听到他这一番柔情似水的话可是彻底怒了,她连听都不想往下听,直接拽着齐和生的衣袖往外走,“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有本事抢男人就得预料到现在这个下场,你不心疼你老妈,倒是心疼这个狐媚子,你亏不亏心?我真是恨不得没养过你,养大了跑去照顾狐媚子,你也是个小王八蛋。”
齐和生比齐母高了一头多,自然不能轻易被她拽着走,他好声好气的继续劝导齐母:“妈,你别闹了,明天我就回去……”
齐母不肯听,看拉不动他,气冲冲的指着他说道;“你就这么气着我吧,你这是要气死我啊!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不孝顺的儿子啊!”话说着,她坐下了,哭喊的声音越来越大不说,两只手不停的拍着大腿。
程梦香越听越听不下去,看齐母好似要把事情闹大,一把推开门,面无表情的瞅了瞅屋子里的局面:趁着白天的时间齐和生可能是打扫一遍屋子,如今比她早上走的时候干净了不老少,齐母正双腿盘坐在屋子中央,齐和生弯下腰,伸手想要把齐母抱起来,无奈对方深谙撒泼打赖的诀窍,重心向下,一时之间齐和生倒是没办法对付的了她。
看到她突然出现在门口,齐和生和齐母都有些惊愕,齐和生还半弯着腰,只把头抬起来,呆呆的望着程梦香微皱眉头往房间里走,齐母一看到这情况,最快的反应过来了,一个翻身打滚就站起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一边用及其不屑的眼光上下打量她,一边气势汹汹的问道:“你就是那个勾引的我儿子连亲娘都不认了的程梦香?”
程梦香累得要命,根本不想再和来者不善的中年妇女打嘴仗,对着她勉勉强强的笑了一下,爽快的叫人:“大姨,你有什么事吗?”
说完,还不等对方回答,程梦香就转过头对早已经直起腰来的齐和生说:“你怎么不知道给大姨倒杯水?”
连脑子都有点木,程梦香寒暄完直觉性想躲:“你们母子俩多聊聊,我就不搀和了,我先去休息了。”
说完,她就想往主卧室走,和普通的农村人家不同,程梦香的房间摆的是一张小双人床,她嫌弃前一天晚上睡在那个屋子热,所以一大早就和齐和生说好了今天她去睡她爸妈屋子里的炕。如今看她的走向,齐和生还没说什么,齐母先开口了。
刚到这里,她就把整个房子转悠了个遍,连个边角都没放过,看程梦香走路的方向,她带着怀疑和谴责的语气说:“你睡大屋?”
程梦香没听懂她话中的含义,只是觉得暴躁,连头都没回就想往屋子里走,齐母快走几步,直接挡道了她的面前。
齐母比程梦香要矮上小一头,抬起头来怒气冲冲和她说话的同时,气势已然输了一半,她也有些感觉到两个人身高带来的差距,踮起脚劈头盖脑就对程梦香一顿骂:“你这个小姑娘好无理,本来你们俩背着大人在一块就是不道德的,你该庆幸你生在现代,这要是在古代你是要被浸猪笼的!看到我过来,竟然还想让我儿子照顾我,自己倒是一点不肯干活,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要去休息了,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我只知道你爸妈死了你少教养,没想到你竟然无知到了这个份儿上!竟然还觍着脸住大屋!”她愤愤的说了最后一句,道明了她怒骂的来由。
程梦香听到这一番话,倒是清醒了不少,她头有些大,仔仔细细琢磨了一遍齐母话里话外的意思,深呼吸了一下,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嘴里只吐出四个字:“这是我家。”这是她家,她想住哪间就住哪间,哪有外人上前质问的道理。
“我儿子也住在这儿,”齐母这时候倒是肯承认了,叉着腰理直气壮的说道,“你这样我和他爸是不会同意你们的,你把齐和生的钱拿出来,我这就让他回家。”
程梦香这次连反驳都不愿意了,看着在自己面前振振有词的女人,她直接转头对齐和生说:“这是你妈,你自己解决好再来见我,别让她再在我这里撒泼。把人哄走,要不然就乖乖跟在她屁股后头回家去。”
她的脸很严肃,说出来的话也毫不客气,甚至有些无差别攻击了,程梦香觉得,再不让她休息,别管是齐母还是齐和生,一齐揍了打出去也并非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过看着齐和生的眼睛,她还是心软了,有些疲惫的扒扒头发,她的语气里带着疲惫和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示弱:“我真的累了。”
看着程梦香闪着水光的眼睛(困的),齐和生的眉头也皱起来了,他一大步买上前去拉住还想要和程梦香掐架的齐母,低声说:“妈,我跟你回家,咱们回去再说。”
程梦香转过身,连看都不想看这对可恶的母子,只放下一句“再不走我就报警了”,就大力的关上主卧门,连脸都不洗,两只脚蹭着脱掉鞋子,一下扑到床上,两耳不闻门外事,一心只入睡眠中,闭上眼的一瞬间就找周公下棋去了。
齐母明显是被程梦香最后一句话震慑住了,被齐和生拉着离开也没有言语一声,齐和生把灯关上,做饭到一半被打断,他把剩下的食材放进冰箱里,又仔仔细细把门从外面锁上,这才放心的走了。齐母就这么任由他拽着走,就快要到家了才终于回过神来,一把从齐和生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一遍面前的儿子,戳了戳他的心口:“你能耐了是吧?她还不是你媳妇儿呢,你就帮着她对付你老娘?”
没有程梦香在身边,齐和生的表情也透露出了一丝不耐烦,他努力控制住语气中的冰冷,开口问道:“妈,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我是你妈,”齐母瞪大眼睛,用责怪的语气说,“没事儿难道我就不能找你了吗?”
齐和生抿抿嘴,没说话。
齐母踮着脚,想要够齐和生的肩膀,却发现自己根本搂不到,她转而抓住他的胳膊,试图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无视齐和生僵硬了的身子,兴冲冲的说道:“你考的怎么样?”
“还好。”齐和生腰板挺得溜直,简洁的回答。
“你偷偷跟妈说,这两年,你存下多少钱?”齐母没注意自己儿子的动作,及其小声且小心翼翼,用的是仿佛要和齐和生分享秘密一般的语气,“你老实承认,你的钱是不是都在程梦香那个女人那儿,所以你才不肯跟妈走的?没事,不怕,你说个数,妈明天就给你要回来。”
齐和生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齐母。他知道他在用怀柔政策,以前他小的时候,喜欢齐母这么跟他说话,她样子会给他一种错觉——他在她心中是特别的,他是被她欣赏的,她说的话都是只有他们才知道的小秘密。
就算不是独生子女,每个人也希望自己是父母心目中的唯一,这和爱情同理,却又有那么一丝不同。齐和生了解那种感受,但是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她还要拿他当孩子哄。
这时候,可能是他震惊的表情太过明显,齐母有些心虚,她立刻往刚才的话上打补丁:“你有多少就说多少,不用往多说,也别忘少了说,就那么大大方方的把事实告诉妈就行,咱们是正派人,不欺负她小姑娘。”
齐和生摇摇头:“我没有钱。”
齐母瞪大眼,挽着他胳膊的手瞬间调转方向,用力掐了他两下,嘴里还念叨着:“你怎么能没有钱呢?你钱都跑哪儿去了?”
“我哪有什么钱,”齐和生讽刺的笑了笑,把胳膊从齐母手里抽回来,“妈,这三年我都在上学,哪里有渠道让我去赚钱?”
“当初那一千块呢?”齐母怒气冲冲的逼问。
齐和生失笑:“妈,你不会以为我这三年都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交学费吧?”高中可不包括在九年制义务教育里面了。
“那吃饭,”齐母的眼睛左右转了转,强词夺理,“吃饭不能在学校吃吗?”
“学校食堂不免费,”齐和生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眼前的人了,他平淡的描述出事实,“国家开的是学校,又不是救助站。”
“怎么会不免费,它怎么能不免费呢,”齐母絮叨了两遍,又灵光一闪,凑上前一步抓住他的上衣,“程梦香不是还和红星做生意吗?你肯定帮忙了,她应该付你工钱。”
“地都被程家收回去了,她做哪门子生意,”齐和生轻笑,一把把攥住自己衣服的手撸掉,“这三年我们就是在坐吃山空,吃的是程梦香存的老底。”
“这么说来,”他摸摸下巴,“我还欠她一笔钱。”
看着齐母后退了一步,他好像有些高兴了,眉眼都带上了笑:“妈,既然你让我回家,那么我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
齐母笑的十分勉强,她犹豫了几秒钟才又走上前去拍拍齐和生的肩膀:“先别说了,你看天色都这么晚了,先回家睡觉,明早精神了咱们再谈。”
齐和生嘴角勾起,讽刺的一笑,跟着齐母进了家门。
她肯定是一听到齐和生的消息就急匆匆的赶到了程梦香家,连他过去住的屋子都没有收拾,齐和生怀念的看着没有什么变化的家里,不由自主的走向后院自己的小屋,没想到它早就有了新的主人。
齐平生听到响动打开门,正巧看到齐和生的脸,他露出一丝虚假的笑容,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余光撇到后面的齐母,声音带着变音少年特有的公鸭嗓音:“哥哥,你回来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呆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07 10:56:36
抱住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