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多，这两天，林子辰又将《编辑部的故事》通读了一遍。
挑选出其中可能踩雷的地方。
事先准备好说辞。
虽然杨毅告诉他，带着耳朵听就可以，但如果真正被问到了，也不能一无所知不是？
时光荏苒，七月十六这天很快就到来了。
林子辰赶到电影管理局门口，递上请帖，便有工作人员将他带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中间是一个椭圆形的长桌，外围是两排办公椅。
里面已经三三两两地坐了一些人。
林子辰快速地扫了一眼，没有认识的。
于是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了下去。
打开手机，自顾自地刷起新闻来。
时间来到九点十五分，电影管理局的一众领导也来了。
九点半，局长踩着点走进了会议室。
一阵掌声后，看片会正式开始。
先是播放了十分钟《编辑部的故事》，是经过管理局剪辑了的，林子辰看了，倒没有故意制造噱头而将那些敏感的词语专门剪辑出来。
从这方面，也可以看出管理局的态度：实事求是，不偏不倚。
不过讨论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平和。
甚至，一开始就很尖锐。
第一位站出来的是一位老者，林子辰离得较远，看不清他桌前的名牌。
“首先，我觉得《编辑部的故事》里面的主要人物形象，都不够光明，余德利唯利是图，脱离群众，毫无责任之心，刘书友胆小怕事，随波逐流，毫无个人主见，李冬宝油腔滑调，戈玲自以为是，牛大姐宽于律己，严以待人。这其中就没有一个好人。虽然他们从头到尾都在耍贫嘴，但我怎么也笑不出来，看得心里十分的压抑。”
“其次，是语言，这是本剧的一大特色。但我觉得过犹不及。他们已经完全超出了幽默的范畴，不过是在耍贫嘴，指桑骂槐，明嘲暗讽。这能给观众带来什么？要所有人都学着这个样子说话？”
马上有人附和道：“我也觉得阴阳怪气的。”
大家听言，轻轻一笑。
坐在老者对面的人，是一个中年人，国字脸，留着两撇胡子，一脸严肃地站了起来。
“洪老说了两点，那我也说两点吧。”
只见他将手中的纸放在桌面上，抬起头，道：“从质量方面来看，我的观点可能与大家都不同。我觉得这是一部不成熟的，粗制滥造的情景喜剧。”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第一，就是选题和立意方面。通篇的剧本我都看过了，《编辑部的故事》选的话题并不新鲜，都是大家生活中常见的事，但都不够典型，所以故事的最终立意让人完全看不懂。有种小学生写作文的感觉，等故事快要结尾了，才故意夸大，故意拔高，甚至故事和立意完全没有关系，纯粹是为了写而写，让人看得十分尴尬。”
“第二，现实与虚构之间的度没有把握好。所有的电视剧前面都会写上，本故事纯属虚构，我本人也不反对艺术上的夸张，但这是现代都市剧，表现的是现实生活。所以，两者之间应该要有个度，这部电视剧明显没有掌握好。很多事情与人物，是为了冲突而冲突，为了矛盾而矛盾，没有代入感。”
“当然，我特意看了下编剧的年纪，才二十三，二十四岁不到，还不成熟，这很正常。”
林子辰不由得多看了那人两眼。
他这话虽然把《编辑部的故事》和林子辰贬得一无是处，但避重就轻，完全忽略了电视剧对社会的危害。
整个话题，从老者的层面中抽离了出来。
这是在为他林子辰开脱？
林子辰不敢确定，再次把头低下。
记着笔记。
这些人说得或许不好听，但确实有他们的道理。
《编辑部的故事》有它的优点，缺点也很明显。
电视剧还在拍，还有补救的可能。
突然在林子辰不远处的一个人豁然站了起来。
“我就说一点，刘部长，您可能看走眼了。这《编辑部的故事》的编剧可不能看年纪来下定论，他同时也是《武林外传》的编剧，是个成熟且聪明的人，甚至说他是不世天才也不为过。但我觉得他的聪明没有用到有用的地方，而《编辑部的故事》就是他精心给世人炮制的毒药，不应该也不能够流传到市场上。”
此言一出，会场上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林子辰也是很惊讶。
一般讨论会上，很少会出现这种针对某一个人，或者盖棺定论的话。
他眯着眼看了看那人桌子前面的名牌：柳盅
怎么走到哪都有柳家的人。
而且个个都这么的霸道。
林子辰暗暗腹诽：“这么针对我，我睡他们家女人了？”
自此之后，会议的基调似乎定了下来。
林子辰听到的，大多是对《编辑部的故事》的批评。
林子辰来者不拒，一一记录了下来。
正当他在奋笔疾书时，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正是坐在首位的老局长。
老局长笑容和蔼，看不出他是什么态度。
“林子辰，听大家说了这么多，你自己也说说。”
林子辰舔了舔嘴唇，缓缓站起身。
足有半分钟，才组织好语言：“不好意思，有些紧张。”
然后拿起笔记本，翻到最后面，上面有他前段时间准备的发言。
还好，没听杨毅的。
“首先，我写《编辑部的故事》时，给它下的定义是，肥皂剧。就是一部逗大家开心的通俗喜剧，不过用了一种比较另类的表现手法。用一些挺大挺严肃的词，讲述生活中那些挺小挺可笑的事，然后把剧中人物的小毛病夸张给观众来看。当然，他们的本质都是好的。让大家如此紧张，实在不是我的本意。”
林子辰说完，笑了笑，心情不再似先前那般紧张。
“第二，我写剧本的时候，首先给每一集设立了一个积极的主题，我想向观众传达的，还是人性的真善美。当然，大家也看出来了，我的笔力不足，故事没写好，有拼凑之嫌。”
“第三，内容方面，我关注了一些热点话题。这些话题，从本质上来讲，它们是严肃的。但由于我本人不严肃，而且，就我这点人生阅历，也做不到深刻和深沉，所以只是借了这么个吸睛的外壳，写的却是消遣娱乐的东西。”
“第四，……”
“……”
林子辰越说越顺。
讨论从九点半一直到十一点半，持续了两个小时。
还好，在林子辰说完后，也渐渐有向着《编辑部的故事》说话的。
当然，这样的讨论，各抒己见，想要说服对方是不可能的。
所以，最后也没有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