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宋老家中。
“电话打通了没?”
说话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一身唐装,精神健烁,正不耐烦地对一个正在拨电话的青年问了一句。
声音不大,却如洪钟一般震耳。
“没,一直占线。”
那青年一边擦汗,一边手忙脚乱地重新拨号。
老人姓韩单名一个昭字,此时正在京都电影大学任教,那个打电话的正是他的学生。
韩昭是宋之江的好友,听说他昨个退休了,今天过来看一看。
顺便下下棋,说说话。
没想到也被宋老拉着听了一晚上的广播。
“我说你这老不死还不死心呢?”
“死心?要不是我年轻的时候有这电台的工作,能养活这一大家子——”
“得得得,那都是老黄历,还嘚啵个没完了。下棋下棋,咱们一边下棋一边听。”
“成,韩老头,你最近不是正痴迷诗词吗?接我班的那小子,诗词造诣,可不在你之下……”
韩昭一听这话就炸毛了。
“就拿乳臭未干的娃娃?当初你不是把他说得一无是处吗?怎么,换人了?”
“没有没有——当初看走了眼,惭愧惭愧。”
宋之江脸上难得在老友面前露出尴尬之色。
“能让你承认看走眼的,可不多见,等下我去会会他。”
“输了可别哭。”
“怎么可能,我从没输过。”
宋轶站在旁边,端茶递水,听他们两个老人像小孩一样斗嘴,也是觉得有趣。
他此次的目的,陪长辈是一个,另外一个,他想听听林子辰会不会再唱歌。
上次的歌,他去网上搜了,没有搜到,也就是说是未发行的作品。
可林子辰是怎么得到的呢?
难道他与那个梁大师认识?
梁大师又是谁呢?
这些都让他很是好奇。
时间很快到了一点,《人生随笔》准时开播。
林子辰开场依旧念了一段稿子,不过五分钟不到就结束。
然后,他开始唱歌了。
“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
嚯,又是新歌,这曲调,这歌词,听着,又是一首好歌。
就连在下棋的韩昭听了,也将落棋的手停在了半空。
这歌的风格貌似不是最近流行的,有点摇滚味。
不过,很带劲。
韩昭干脆不下棋,专心听起歌来。
待歌曲放完,韩昭看了看一脸陶醉的宋轶。
“臭小子,这歌,是新歌?”
宋轶闻言,回过神来,毫不迟疑地点头:“嗯,绝对是新歌。”
“那我要了——”
“……”
宋轶接下来的话,就被韩昭这么霸道的一句给压回了肚子。
只能腹诽,强盗,这么好听的歌,我也想要啊。
最近公司业绩不好,正缺歌呢。
《人生随笔》的节目进程明显比昨天快了很多。
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进来。
四人听着林子辰跟听众逗闷子,也都是有滋有味。
待听到林子辰应可乐的要求做了一首诗。
“十八新娘二八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宋老也不由得乐了。
“这小子嘴巴真毒,骂人不带脏字的。什么一树梨花压海棠,说得好听,分明在骂他老牛吃嫩草。”
又抬头对韩昭笑道:“怎么样,这小子的诗才不赖吧?”
韩昭也暗暗心惊。
这诗不仅做得好,而且做得妙。
最难得是,这诗即兴做的,信手拈来。
这本事,他自问不如。
仅此一点,就说明,宋之江没有看错这小子。
不过听宋老这么问,嘴上却不肯承认,只是摇着头:“马马虎虎,还凑合。我去会会——”
于是这才有了上面青年打电话的那一幕。
可是今天给节目打电话的人有点多,打了半天就是打不进去。
“再打——”
“欸——”
可怜那学生手都酸了。
等节目快要结束时,那学生终于接通了电话。
先是张婷接的,让他等等,直等到林子辰接了电话,这学生才将电话转交给了韩昭。
韩昭也不废话,直接就宣战了。
“老先生——”
林子辰郁闷啊,他这好像是情感类的节目吧,现在怎么越做越偏了。
竟然还有人公然挑战。
挑战什么?诗词歌赋,还是物理化学,又或者珠算数学?
“咱们也不用设置什么规则,我们一人一句,只要对仗工整就行。谁接不下来算谁输。”
“老先生——”
“你先开始吧,省得让人说我倚老卖老。”
“老先生——”
“节目时间也不多了,咱们速战速决。”
“老先生——”
“还是不是年轻人,这么磨磨唧唧的。爽快点——”
“那好吧,既然如此,小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老先生,您听好了。”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
当当当当,林子辰口快如刀,整版的报菜名,一贯到底,不带换气的,让韩昭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老先生——”
然而,老先生那边已经挂电话了。
秒杀——
欺负人啊。
老先生连相声都没听过几段,一时间哪里记得住这么多的菜名。
既然记不住,又如何去对?
“这小子太鸡贼了,气煞老夫——”
摔了电话的韩昭怒道。
这哪里是比拼文学,根本就是耍猴呢。
站在一旁的学生也深以为然地点着头,同时泪流满面,因为韩昭摔的是他的手机。
这时,又听林子辰道。
“老先生可能听累了,睡觉去了。”
“不过,以我个人的观点。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真要比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打个比方。一群好鸭婆,一同跳下河。是不是好诗?”
“前段时间,一群母猪排队掉进水沟里的视频,在热搜榜上站了好几天。想想这个,是不是也特别的有画面感。”
“白毛浮绿水,红掌荡清波。是不是好诗?”
“都是好诗,至于哪个更好,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韩昭听了,这才明白,林子辰并不是因为水平不够而取巧,而是在主动避战,避免他这个老家伙输了在学生面前下不了台。
随口一句,就如此精彩绝伦,韩昭自问还是差得太远。
“我输了。”
韩昭叹息一声。
“老师,他这是耍赖。”
学生还在为林子辰的可耻行径表示愤怒。
韩昭也不解释,向宋之江拱拱手就扬长而去。
今天打脸来得太快,实在没脸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