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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怀仁简简单单几句话,里边也没有大道理,却说道这帮将校的心坎里去了。
在他们心里,没有人觉得自己不如西夏军的将领能打,更不会觉得自己带出来的兵就只能缩在王八壳子里装软蛋。
虽然宋夏之间十年来并没有发生大的战争,但这些人和西夏军队接触的并不少。每年开春环州北边的西夏静塞军司都要集结个三五千军马到青岗峡外的草原上挑衅挑衅,多年来形成了一种惯例。
西夏人胆子之所以那么大,因为他们知道大宋边军军纪严明,甚至严明到迂腐。一个不懂军事的文人当指挥官的军队,在他们眼里跟关在笼子里的老虎一样,没什么好怕的。
他们也利用这一点,穿上军装就是军队,脱了军装就摇身一变成了马贼,对大宋边地村落进行袭扰打劫。
久而久之,宋军在他们眼里就更不值一提了,提起宋军来,第一个印象就是软弱,第二个印象还是软弱。
而宋军这边,当兵的看着人家在自己眼皮底下嚣张,也只能强忍着怒火白白受气,就更不用提这些将校们心中是多么窝火了。
他们也大都是武举出身的,考武举的时候心里谁不是怀着保家卫国上阵杀敌的单纯梦想来的?可真等他们到了边军这里,才发现梦想很可笑,自己就是一把利刃,老是裹在刀鞘里,也快要生锈了。
现实就是一堵他们永远也撞不破的墙,他们熬资历,官升了,带的兵多了,可还是没有真正上阵打过大仗,心中憋了多年的怒气,也越攒越多,眼看就要炸开了。
杨怀仁这个人,他们原本也不怎么关心,只不过一个京城里来的侯爷而已。可后来梁乙檀在环州被人杀了,西夏军队开拔到环州外围了,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出气的机会来了。
他们也不关心事情的真相到底是如何,只想着能有一场真正的仗打,也不枉他们在西北蹉跎了的青春岁月。在内心里,还有点小庆幸来了这么一位能惹事的侯爷。
对杨怀仁,必要的尊敬他们还是有的,但是他们也没指望他是位领兵的元帅,他能说出这些话来,就比监军的童贯强,真正打仗的事情,也不可能听他们二人的。
杨怀仁见他说的话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又发觉这些将校开始瞅他身边的杨世虎,杨怀仁便明白了,这帮将校心中有数,要真的提战略战术,还得看杨世虎的。
杨怀仁很知趣的让杨世虎将军出来说说具体的应对之策,杨世虎谢过了杨怀仁和童贯,也不再避忌两位长官在场,他站出来条理清晰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次从西夏静塞军司出来的两万人马,应该是静塞军司里的精锐了,为首的一员大将,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野利家族的野利图里。”
椰梨土梨?杨怀仁心中偷笑,自从他来到大宋,所认识的胡人里,名字都奇葩的跟母猪穿了公主裙一样逗人发笑。
不过他看到众将校听了这个名字严肃的表情,也就忍住没表现出笑意来,皱着眉头等着杨世虎继续说下去。
杨怀仁不认识这个野利图里实属正常,但这个名字,在环州边军的耳朵里可是再熟悉不过。
这个人生性残暴,十几年前宋夏永乐城之战中,野利图里还是个只领兵五千的小将,可他勇猛异常,传说在一场战斗中,他以五千夏军对一万宋军,仍取得压到性的大胜。
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野利图里获胜之后,将近两千被俘的宋军一夜之间残忍杀害,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从此他恶名远扬,西北边军提起这个名字来便绝后脊发凉。
杨世虎顿了一下,见杨怀仁有点发愣,便解释道,“野利家族原本在党项贵族中并不是望族,后来依附梁家,逐渐在西夏贵族中异军突起,成为三大党项贵族之外的第四大家族。
野利家族多出将领,在西夏各部各军中都担任要职,西夏官制仿咱们大宋,这个野利图里如今就是静塞军司的军都指挥使,治下三万西夏军队属于西夏的精锐部队,这次来一下来了两万,肯定是他亲自带领。”
杨怀仁点点头示意他明白了。不仅仅是知道了这个野利图里的可怕,他另外也猜到了为什么这么快静塞军司那边就做出了反应。
野利家族是依附梁家才在西夏获得了崇高的地位,现在梁乙逋的儿子死在大宋,他得到消息,不用等梁乙逋亲自下令,他就主动领兵杀过来了,要的就是在梁乙逋这位权相那里邀功。
要说杨怀仁一点也不心虚,那肯定是假的,他一辈子也没遇到过这么残暴的人。两千俘虏说杀就杀了,要是真被野利图里抓住了他,估计不是碎尸万段也得大卸八块。
好在他从杨世虎和诸位将校的脸上,并没有看到他们的畏惧之色,他们的眼神里开始渐渐变红,腮帮子似乎也咬紧了几下,好似在暗暗发誓,要亲手宰了这个残暴的野利图里为那两千宋军亡魂祭灵。
杨怀仁似乎也被他们坚毅又充满愤怒的目光所感染了,忽然觉得心跳加速起来,看上去原本很遥远的战争,似乎已经近在眼前了。
杨世虎对手下部将的情绪很满意,紧接着安排了下各位部将的职责和任务,杨怀仁和童贯虽然一个坐在主位,一个坐在下首第一位,但是这方面他们都是外行,也没有插话打断杨世虎,只是对他的安排点头表示赞同。
杨怀仁从今天才感觉真正认识了杨世虎,虽然从体型样貌上看是个粗鲁的武将,但是从他犀利又睿智的眼神里,却很容易感受到他的那种统军的大帅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