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怀仁倒不是惧怕静赛军司驻扎的那三万西夏军队,他担心的是牧场的安全。
从杨世虎那里他就知道,西北边陲之地,经常会受到小规模的袭扰,这种袭扰对于正规的边军,对于墙高城坚的通远县城没有影响,但是对于普通的百姓,还是深受其害的。
这样小规模的侵袭也并不是西夏或者吐蕃的正规军队,而是一些游牧的野蛮部落,他们要的就是钱和粮食,由于规模小,所以他们行动迅速,来去自如,基本上打劫完了就走,根本无法预测和做出有效的防范。
杨怀仁的牧场,跟普通的村子也没有区别,扎起来一圈篱笆,也就防几匹野狼能行,若是人家有心思要破坏他的牧场,只需要十几二十个人走山间小路,搞完了破坏就跑,他是一点办法没有。
听了杨怀仁的想法,童贯拍着胸脯向他保证,换个别的边地州县还难说,在通远县,这件事不可能发生。
因为通远县辖内基本全都是山,根本就无法骑马翻越,杨怀仁的牧场还在通远县城南边二三十里外,离边境就更远了。
想从环州的边境线进入大宋,只有两条官道可以乘马或行车,那就是两条环江的直流形成的河谷,白马川河谷官道和归德川河谷官道。
这两条官道在洪德寨汇集成一条官道,向南走三十多里才到通远县城。在环州,通远县以北有五关十一寨的说法,就是说通远县城以北,边军在三条河谷里建立了五个关口,十一个驻扎边军的营寨。
西夏军要想从环州入侵大宋,必须先击破这些关口和营寨才仅仅能抵达通远县城而已,这五关十一寨,依仗着地势险要,西夏军就是再多,也铺不开阵势,处处易守难攻。
大宋边军七十万,在环州这么长的边境线上,通远军司才布置了三千人,可就是这么点人,据险而守,可以以一当十,所以童贯没有把西夏静赛军司的三万西夏军放在眼里,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的责任就是守住通远县城即可,那些散兵游勇的小规模侵扰,他根本也不闻不问,在他心里,杨怀仁的牧场深处环州南部的群山之中,就算有小规模的侵扰,也只不过在边境线二三十里之内,不会影响到牧场那么远的地方。
杨怀仁听了他们的解释,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自家的牧场是受不到这些危害了,可离边境线不远的小村子,住的也是大宋的百姓啊,不能因为他们穷,他们地位低,就不管他们死活。
杨怀仁这么想,也是他幼稚了。边军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总不能从西夏那边过来三五个马贼,也要派兵去打吧?这完全是不现实,就算有心这么做,可边军收到消息的时候,那些打劫的也早就打劫完了跑远了,根本抓不到,更加阻止不了。
童贯看出来杨怀仁的表情变化,脸上挂着笑,小声的给他说明了这些,杨怀仁也就渐渐明白了。
席间童贯引导着诸位当地的官员和将军轮流给杨怀仁敬酒,也是收放自如,无论是杨怀仁问起边防之事还是聊到京城的事情,童贯都能聊到杨怀仁心里去,让他十分舒服。
杨怀仁渐渐的发现酒席上这些官员对待童贯和杨世虎的态度,是不太一样的。按说文官都比较清高,即便品秩不如杨世虎高,但是心底里那种文人的骄气作祟,都不怎么把杨世虎放在眼里,这个是杨怀仁能想到的。
可是同样按文官的心理,是应该更加看不起像童贯这样的阉人的,但是席上表现出来的,包括环州团练使房友直和通远县令宋庭玉在内的所有文官,都对童贯表现出一种十分敬佩的表情。
杨怀仁一开始还觉得可能是他们畏惧童贯的权力,才忍辱去巴结于他,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可是随着酒席渐渐深入,众人都喝了不少酒有了酒意之后,杨怀仁竟然发现这帮文官竟然是真情流露,他们对童贯的佩服是发自内心的,并不是做作,这就让杨怀仁心中惊疑了。
从跟童贯这一天的接触来看,杨怀仁也必须得承认童贯这人实在是太和气了,给人的感觉并不像是一个能执掌权柄,叱咤朝堂的权宦。
和这样的人说话也好,做事也好,连心情都是好的,人家好像有个心理学博士学位似的,凭借你说什么话,脸上有什么表情,就能猜透你内心在想什么,然后跟你聊天的时候,总能聊得你心情愉快。
说直接点,就是让你感觉面前这个中年人,虽然从未谋面,却又像是认识了一辈子的好朋友老熟人似的,可以对他敞开心扉。
杨怀仁活了两辈子,可也只有三十年的人生阅历,要说见识上或者知识程度上,肯定比童贯强出不少,可要比起为人处世来,那比他可差远了。
来到大宋近一年以来,他就认识了三位后来的“北宋六贼”,而且是六贼中的象征性人物,蔡京自然满腹才华的,但他最大的特点还是工于心计,得势之前就是个墙头草。
杨怀仁和蔡京打交道的时候,只觉得这人精明,却没感觉他多么阴毒。
另一位李邦彦,现在还是个不学无术吃软饭的小书生,胆小又可怜,眼下还不知道这小子到哪里去了。
如今和童贯打交道,他觉得童贯虽然城府极深,但是脾气性格极好,也并没有露出一个大权奸的样子。
杨怀仁内心矛盾了,按照历史的发展,这三人肯定是大宋的奸贼,北宋也是毁在以他们为首的六贼手里,杨怀仁曾经暗中打算过,用一些手段,把这六贼都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