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脸皮厚,不代表不能谦虚。艺术大师的名头,杨怀仁也就瞎想想自我满足一下还行,真要是叫赵佶这小子传扬出去,将来丢人那是肯定的。
“其实要说我是艺术大师,还实在是谈不上,让我品评一下别人的丹青,或许还能说出个子丑演卯来,若真正让我赵佶下笔行书作画,我根本连一个普通的读书人都比不了。”
赵佶看了看几案上杨怀仁刚模仿了四位当世有名的书法家写的那首诗,再看看杨怀仁脸上谦逊的表情,似乎看到了杨怀仁身上有一种高人才有的气度。
“杨侯过谦了,汉时的书法讲究意境,而唐时的书法讲究工笔,大宋的诸多大家集汉唐之大成,笔锋苍劲又意趣盎然。
吾观杨侯之字,意境悠远,工笔上却是故意露拙,偏偏这种风格洒脱而不刻板,给人以超脱凡尘之感。”
你小子真是上道!杨怀仁胡乱涂鸦的作品,被赵佶这么一夸赞,他也有点飘飘然,虽然他自己也知道他的书法水平究竟有几斤几两,但被这么一位未来的皇帝和书法大家云里雾里这么一吹,那感觉也确实很美妙。
“王爷太抬举了,模仿前人,也不过是鹦鹉学舌,难免有拾人牙慧之感。大家都知道我是个厨子,其实我写字的笔法,来自于我的刀工。”
赵佶听的晕头转向,怎么书法和做菜还能扯到一起?
杨怀仁掏出怀里的一柄小厨刀,直接在案几上刻下了几个字。
“端王请看,其实我行书写字真的没有练习过多少,倒是切墩刻瓜熟练的很。看上去毫不相干的两件事,实则暗含相似之处。
无论是用笔写字还是用刀切菜,都是用一双灵巧的双手,当一把厨刀在我手里运用娴熟的时候,换一支笔写字,手眼的配合也会默契许多,反之亦然。”
赵佶看着桌子上杨怀仁用厨刀刻下的几个字,细长的刀痕划过,确实像是用毛笔的笔尖轻轻书过之后一样。
细细的刻痕拼凑成了几个字,无论是留白还是笔意,似乎比杨怀仁刚刚写在纸上的字更加富有意境,他竟盯得痴了,似是若有所思。
无论写字还是画画,常人向来只关注工笔和意境,从杨怀仁嘴里听了如此新颖的见解,赵佶忽然领悟到一个道理,艺术的创作,最关键的还是韵,不论是用笔还是用其他的工具,又是用的什么样的方法,表现出内心所想,表达出韵味,才是最高层次的艺术。
赵佶喜好书法绘画,自然请了许多名师去王府传授,可像杨怀仁这么点拨他的,他还是第一遇到。
或许杨怀仁说的话不多,但是这种方式,似乎让他有茅塞顿开之感,他内心里对杨怀仁便更加尊敬,同时也觉得神秘起来。
杨怀仁淡淡一笑,点拨也点拨过了,你能不能领会,就看你自己了。
二人回到杨府的时候,杨府门前的胡同被另一辆豪华的马车挡住了门口,杨怀仁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来了。
赵頵跳下马车急匆匆地就要往门里走,一只脚踏进杨府,忽然觉得有点奇怪,于是又向后探着身子扭头往外看,他后边又来了一辆马车,看仪制就知道来的人也是一位王爷。
等他看清楚马车的时候,便知道他侄子赵佶来了,本来还想着赵佶这小子怎么也来了杨府了,难道他和杨怀仁还有交情?
再看到赵佶把杨怀仁当做先生一样请下马车的时候,赵頵也呆了,心道杨怀仁这家伙也太牛了吧,他老赵家的孩子没有一个逃出这家伙魔掌的。
赵頵也管不了这许多,匆忙转身迎了上来,第一句话便是“听说你家的西红柿大丰收了,咋不知道给为兄拉一车尝尝鲜呢?”
杨怀仁无奈地摇摇头,他发现赵頵这小子是彻底被他带跑偏了,本来多么斯文儒雅的一个文艺中年,如今也学了他身上的土匪脾性,打劫打到家么口来了,一开口就是一车,真当哥们好欺负是不?
“扯呢?哪个王八蛋造的谣?西红柿我家庄子里就种了一亩多地,一共就产了三四百斤,我自己吃还不够呢,你还想拉一车?不如你看看我好吃不,你把我打劫回家煮煮吃了吧!”
物以稀为贵,杨怀仁要说实话让赵頵知道这一季的西红柿能产四五千斤的话,他可能不只要一车,所以虚报了个一成的产量,让他知难而退。
如今的赵頵也不是原来的赵頵,他当然知道杨怀仁说的话里,怎么都能挤出三五斤水来,说西红柿产了三四百斤,只管加一倍去算,总差不了。
不过要真让他拉一车的话,那也有二百斤的样子,他也觉得自己有点狮子大开口,就算是打劫也没有往死了劫的道理,细水长流才是正道。
“你身无三两肉,能吃到啥啊?不如这样,为兄也不要一车了,你给我拉两筐就行,你看如何?”
“我去!”
杨怀仁吐槽道,“两筐也有百十斤重了,要不你还是吃我吧,没有肉炖汤也行。”
说着杨怀仁把从珍宝轩打劫来的两个小箱子宝贝一边一个夹在腋下,眼睛瞅了瞅身边的赵佶,“看到没,人家端王就来我家吃顿饭,看人家送的见面礼,你再看看你,空着手就来了?”
赵頵满脸黑线,一脸怨气的盯着赵佶。赵佶这才尴尬地给他的四叔见礼,却又没法解释说这些珍珠宝石和玉器啥的都是杨怀仁去他家珠宝行里打劫的,让杨怀仁白白拿了他说事,有苦也只好继续往肚子里边咽。
杨怀仁反正是无赖惯了,哥们打劫别人行,别人想打劫哥,哥只有打劫了你这个打劫的。
赵頵想想就算今天打劫到了两筐西红柿,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虽然他老赵家钱多不在乎,可是跟杨怀仁相处的久了,总算有些长进,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他换了一副很狗腿的样子,揽着杨怀仁的肩膀笑道,“咱俩谁跟谁啊,妹夫和大舅子这么铁的关系哪能是金钱能衡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