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这头倒了田老大的洗脸水,换了一盆干净的水,又从怀中掏了一个小布包倒了一点东西下去,随即摸摸水温,又充了点热水,这才端过去打算给田老大擦洗身子。
田家最近过得最最顺心的就是陈氏了,田家这一回又被小四的男人张帆坑了一下,田老大又出了这档子事情。
老三已经搬到府城去了,再也不管家里的事情,还好,她家老二还算本分,乖乖的在忙活县里铺子的事情,就算现在她还不被允许去县里帮忙,但那又怎样?
老二一旦学会了所有的方子,摸熟了门路,到时候分了家不一样有他们二房的好处?
至于三郎原本说的那个对象,一看就不是个好的,好在当初她没有抱什么希望,所以现在人没了她也没什么感觉。
而至于家里头丢失的那些银两,原本也没有到她的口袋,关她屁事。
兴许是田老大惹出来的那件事情让陈氏觉得自己很有优越感。
看吧,田老大再好又能怎样?好的男人还不照样出轨,李氏是比自己长得好看,但那又怎样?还不是差点儿被带了绿帽子。
人都是这样,有对比就有差别,所以陈氏这段时间可谓心情极好的。
只不过为了不让自己招人反感,每回回到家的时候,多少还是收敛了一些。
最近陈氏也有自己的打算,看着在家里的李氏和田老大,灵机一动,跑去县里对田孙氏说道,“娘,您看咱家府城那铺子关闭着也是浪费,不如这样吧,既然他爹已经会做那些小吃,不如就让他爹去看着府城的那个铺子,我留下来看着这个铺子怎样?”
田孙氏双眼一瞪,“你看着这铺子?还是算了吧。”
老二家的就是个大嘴巴,还是个野心不小的,回头要是万一让她学会了做这些小吃的方子,她第一个就得将这些方子搬回她娘家去。
届时家里头做的小吃就再也不挣钱了,她还能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
田孙氏想也不想就拒绝。
陈氏知晓她会拒绝,但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干脆。
“娘,您看啊,咱家总归不是没分家吗?咱们挣银钱不也就是您的银钱吗,现在大郎哪样不需要花钱。少一间铺子挣钱,咱家就少不少银两来源。我保证不将咱家的方子说出去,这还不成呢吗?田孙氏理也不理会她。
她信她个鬼。
陈氏不依不挠,继续跟在田孙氏似的身后说道,“您看,四娘现如今又要照顾张帆,大嫂要照顾大哥,就您和我爹才能帮三郎他爹去铺子里忙活。一日得少挣几十两银子,您不觉得心疼吗?要是我也能帮一把手带上三郎,也是一个劳力,我和孩子他爹带着三郎在府城的铺子里忙活,您和我爹就在家里头的县城的铺子里忙活,咱们岂不是两边都能挣银钱,到时候我保证按时将银钱交给您,就这您还不信我吗?”
田孙氏一听银子少了,自然是焦急的,但衡量了一下利弊,还是觉得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告诉老二家的这个大嘴巴,否则今后事情麻烦就大了。
无论如何,她就是不松口,急得陈氏团团转,都到现在这个情况了,还不松口,宁愿便宜别人,也不愿意让她挣银钱。
真是可恶,这样整她有意思吗?大伙儿都可以去铺子里忙活,唯独她不行,这不是单单瞧不起她是什么。
田孙氏的想法很简单,对比起方子被泄露的风险来看,她宁愿选择这段时间少挣点钱。
再说了,再过段时间,老大的伤情也就稳定下来好很多了,到时候留他在家里,让陈氏搭一把手帮忙照顾一下,便可让李氏带着思月,还有四娘去府城的铺子里忙活就行。
如此一来也损失不了多少,还能保住方子,总之不管如何,做小吃的方子是决计不能教会陈氏的。
田三郎也郁闷得紧。
好好的,自己看上的媳妇儿跑了,他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对比起丢失的银钱来说,他甚至觉得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只要她肯回来,他还是会接受她。
想起她那秀美的脸蛋以及妖娆的身姿,田三郎心里就像被猫抓了似的难受,前阵子他还抓过她的小手呢,柔软柔软的,谁知道现在居然变成这样一副情况。
尝过了有钱的滋味,现如今他也被关在秀山村,心里就很是不得劲。
他都已经这般大的年纪了,奶奶不放心,娘难道还不放心他吗?
为何不让他去陪着爹在外头卖小吃挣钱呢?
田孙氏哪里敢让他出去,之前出去又败坏了家里的银钱,事儿又没干成,这会她要是再让他出去,她是脑袋被驴踢了不成,死也不同意。
田三郎可不像陈氏那么好打发。
见田孙氏是不答应,趁着田孙氏等人离开了,他娘又不在,干脆偷了家里所剩不多的银钱,悄悄的往县城里去找自家爹田老二。
无论如何,他是再也不会待在秀山村这个鬼地方的。
银钱也没,吃的也不好。
他得去跟着爹,到时候才能挣得到银钱,才能娶一门好的媳妇儿。
等第二日陈氏找他现的时候,发现早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田孙氏是没想到,田三郎居然会跟在她后头悄悄回跟过来了。
气得田孙氏是扬起手就要打他。
田三郎便四处躲,田孙氏也没有真的要打他,只不过是不满意他跟着来罢了。
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即便再讨厌,也讨厌不到哪里去,所以便默许了他的行为。
只是心里在想着到时候得让老头子将他轰回去才成,在这儿总是败事儿。
奈何田三郎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田孙氏和田老头如何劝说,就是不肯回去。
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将他留了下来。
田孙氏想着他好歹不是他那个大嘴巴娘,留下来好好教导也就是了,况且,他的年纪也到了,上次寻对象不成,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找个合适的。
“老头子,上回让你办的事情怎样了?”
田老头摇了摇头,“早就无踪影了。”
“不是让你报官吗?你没报?”
田老头觑了她一眼,“你以为说报官就报官?报官一个弄不好,将自己也搭进去!我可是打听到了,上回也有人被骗,然后报官了,结果怎么的,骗人的人没抓到不说,报官的还吐了不少银子出来。咱家现在的情况,你还嫌不够乱遭?当官的两张嘴,怎么说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哪个不想捞银子,你想白白就让人给你找骗子?等着做梦去!”
“那就这样算了?”那可是七八百两银子啊!加上三郎曾经被骗的,好歹也有上千两银子了!
就这么算了的话,她不得呕死!
“你有办法你来?!”田老头也心烦得紧,家里头总是出不同的状况,唯一相同的就是花费不少银钱。
原本家里头就没多少存银,大郎又要用,还总是这样那样,恼人得很。
过不了几个月,大郎又要秋闱,秋闱之前还得打点,家里头继续这么下去,还如何支撑?
就希望家里头今后顺遂,可别折腾这些有的没有的了。
“老头子,张家那头呢?”哼!原本张家自己应该出的五千五百两,好在季同帮了忙。
但这笔账,还是得算在张家的头上!
“还能怎么的,张家连咱们人都不见,门儿都进不了,你还想咋的。”
田孙氏气得呕血,心下很是有股冲动,要不顾颜面,直接到大街上宣传,闹到张府给银钱方才罢休。
却也知晓,张府已经对外说明了,今后张帆的事情与张府无关。家产都已经留给了两个姐妹,她就算不顾颜面去闹,也未必能有个结果。
不,兴许结果更加糟糕。
田孙氏不蠢,想清楚了以后,越发呕血。
这笔银子,她可是出得冤枉。
心里头不舒爽,越发对张帆不喜,催促在家里头待了有段时日的田四娘,让她丢下张帆,去铺子里忙活。
田四娘有苦难言,她要是能离开家里,张帆就能发病,将所有东西都砸烂。
“娘,我不想跟张帆过了。”她熬不住了,这样的日子别说有希望,能够平平凡凡的过已经是奢望了。
田孙氏早等着她这句话,一听立马精神起来,“我早说过,让你撇了她,自己个一个人还怕照顾不了自己?”家里头还有铺子,何必要个残废!
田四娘怎么不想!
但外头人怎么说她!
她已经和离过一次了,这次要再次和离,谁还敢要她?
年纪轻轻的,她不想守寡啊。
田孙氏看穿了她的想法,“你也甭担心,这样儿吧,和张帆和离过后,你和你嫂子先带着思月去府城开铺子,到了府城,人生地不熟的,别人也没处朝你喷口水。你呢,就好好在那头忙活,至于县里的铺子,我替你瞅着呢,跟你换换,府城的铺子就给你了,你也能有个傍身的依靠。”
也只能这样了。
但……
“娘,真要撇开他了,回头没人要他,他出事儿了,可咋办?”并非她担心张帆,只是,她和张帆的事情接近人尽皆知,要是此时她落井下石,将张帆一脚踢开,回头这儿的人指不定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万一张帆饿死了,张家的人记仇,找到府城去对付她,那该咋办?
田孙氏也有这个担心,只不过,现如今自身都顾不过来了。
“谁让他们家里头容不下你,宁愿把家产留给那两个败家女,也不愿意给你!”
自动忽略这次是她们出的主意,让张帆和她躲出来刺激张家,从而彻底惹恼了张家。
“再说了,你总不能带着他也一并去府城吧,回头他能把咱府城的铺子和住处拆个底朝天,看你到哪儿哭去!”
是他张家将人逼成这般的,残废也就罢了,还脑子抽风,谁能容忍?
两人协商一致,又找田老头问了想法,田老头由着他们。
不然能咋样?
这个家维持不容易。
田四娘最终还是趁着张帆意识清楚的时候,将和离书递到了他的面前。
“按个手印吧。”
张帆不解的看向她,“四娘,这是什么?”
田四娘把头撇到一旁,淡淡的说道,“是咱们的和离书。我再也不要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了。”
张帆心下一沉,他最不愿看到的情况最终还是出现了。
“你确定要走这一步吗?”
田四娘很诧异他的反应如此平淡。
不过对未来的向往还是让她忽略了此时心中异样的感受。
“是,我不想和你过下去了,你看看这个家还剩下多少可以用的东西?我好不容易存上一点,你就把它们砸一点,你看看我的手臂,看看我的脚,这些都是你‘无意中’弄到的伤口,你别告诉我你不知情,就算你不知情,你清醒的时候你也不愧疚吗?”
张帆见她执意要他摁手印,淡淡地看了桌上的和离书一眼。
其实一开始他便知道田四娘拿来的这一份是和离书,他识字。
看得出,来这份和离书是田四娘找人临时写来的,字迹都不是很清楚。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田四娘,最后问了她一次,确定她要坚持和离之后,也不再犹豫,把自己的大拇指摁到印泥上,随后在田四娘的关注下,缓缓摁了下去。
“是我拖着残败的身子,配不上你。”
田四娘抓着和离书就往门口走去,没有留下一言半语。
张帆看着她面容决绝的消失在门口,心情越来越沉。
随即仰天看了一眼,暗叹命运捉弄人。
要是此时田四娘还在这里,就会看到他缓缓从轮椅上站起来,然后一步一步,也往外头走去。
原来她真的跟爹娘说的那般,只为贪图他的银钱。
或许当初在永宁镇的时候,她确实是怜悯自己的遭遇,加上她那时候被刘小天忽视,不被整个刘家重视,所以才会觉得双腿残疾的他很可怜,继而对他惺惺相惜,起了帮助他的心思。
是他自己弄错了,将她的那份同情怜悯的心思当成爱慕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