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郯惊奇道:“你该不会还有闫恩的把柄吧?”
“可不就巧了么!”灼华挑眉,接了丈夫递到手里的水,缓缓呷了一口道,“闫恩是苦家出身,通过科举入朝,没有什么背景,能走到今日靠的都是他自己,也靠了常州南山那片山脚下的千余百姓。”
姜敏这会子是不错眼的盯着妻子的肚子,清冷的眸子里悠悠游曳着欢喜与激动,倒了清茶,还试了试温度才递给妻子。
李郯抿了一口,嫌弃有腥味儿,问道:“什么百姓?”
姜敏跟着闻了闻水杯里的水,觉得孕妇的嗅觉定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清水还能有什么味道呀?不过此刻有妻有儿万事足,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灼华想了想,仿佛前世时自己并未经历了害喜,倒也不大能明白,一笑,转而继续道:“二十年前,闫恩在翰林院待满了三年,被吏部指去了常州辖下为知县,那一带匪患严重,闫恩尝试了多年也没能成功清缴,便与匪患达成了协议,让他们屠杀抢掠南山脚下的一整个镇子百姓,条件是屠杀之后他们离开南山地界。”
众人神色一凛,震惊到:“屠杀?一整个镇子?”
灼华点头,叹息里有绵绵的沉幽:“所有的百姓都被屠杀干净之后,匪患倒也信守承诺撤走了。闫恩上报朝廷,虚报功绩,说他剿灭了匪贼。之后,他便被升调荆州为知府。而那些枉死的百姓,全被埋在了南山的一片竹林里。无坟无碑无人祭奠,顶了匪贼的污名,成了孤魂野鬼。”
“岂有此理!”李郯横眉怒目,“那些匪贼竟也帮他遮掩么?”
周恒也曾在江湖逍遥过几年,摇头道:“匪贼是个奇怪的群体,他们残杀无辜,可有时候却也讲着莫名的道义,既闫恩给他们屠杀了一整个镇子,让他们也得到了几年用不完的财物,自然会为他保守秘密了。”
“闫恩做了十年的侍郎了,在京中或许地位一般,当年却是一路辗转任职多地,在地方上也曾说一不二。”姜遥道,“那些人大抵也被灭了口了吧!”
这样的事情总是沉重的。
几百上千条无辜的性命,因为一个自私的、不负责任的父母官,就这样惨死。
默了许久,连空气都是压抑的,李郯问:“这件事,不告诉父亲么?”
灼华道:“不必,会有人收拾他的。”
李彧既知她有闫恩的把柄,定然回去细细查摸,这种事情无论如何是遮掩不掉的,知情者也是杀不尽的,闫恩倒台是迟早的事。
李郯叹了一声,转而又笑了起来,“人家不过提了一句平妻,你便这样去吓唬人家,还说不曾醋了。”
众人:“……”
孕妇的情绪果然转换的极快。
“我、我只是不喜欢被人欺到头上而已。”灼华被徐悦盯的不自在,说起话来竟是结巴了起来。
徐悦挑眉一笑,“夫人说的对。”
灼华撇开脸,问李郯道:“查的如何?”
李郯肃了肃神色道:“这倒是个奇怪的情形,她的守宫砂还在,可老嬷嬷说她的身子分明是生产哺乳过的。”
灼华虽所学医术不精,但看过的医书孤本不少,点头道:“守宫砂是以朱宫和朱砂捣烂后点在女婴的右臂上,以证其清白,其实只要在里头加一些食醋,便是妇人臂上也能点的上去,没什么奇怪的。”
“难怪了。”李郯了然,“难怪这个梅夫人这么大方的撩起来给人看。”
灼华嗤了一声,道:“没叫梅家人察觉吧?”
李郯摆摆手:“没有,两位嬷嬷都是老经验的,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这个话题有些尴尬,男子们不是仰头望帐顶,就是低头看茶杯。
李郯奇怪道:“方才为什么不揭穿她?”
“再是不对,也是女子,在这么多人面前揭穿了她,以后如何活得下去?”灼华叹道:“等着吧,陛下不肯做主,人家还会找上门来的。”
姜遥站起身来跺了几步,问道:“接下来怎么做?”
“能防备的都已经防备了,若真是防不住,那就……”灼华看了徐悦一眼,微叹道,“只能让徐大人换个妻子了。”
徐悦温柔的面庞上拧起哀怨:“……你要抛弃我?”
众人:“……”真是倒打的一手好耙,佩服!
第二日一早,百官及其家眷都跟着皇帝去了围场。
待到吉时,皇帝射出第一箭,今年的围猎便开始了。
今年的目标猎物如同往常一般还是一只狡猾的白狐,皇帝许出的彩头是一个朝堂之外的许诺,这等于就是一个盖了玉玺的空白圣旨了。
各家精于骑射的公子自是纷纷下场,去试一试运气了。
灼华在皇帝面前露了个面便又回来了。
秋水伺候了灼华更衣,眼睛不住的瞟向她小腹下的吻痕,话说昨夜安寝前还没有呢!
“难得出来,姑娘不多看一会儿么?外头风景倒也是极好的。”
“暗箭难防,谁知道外头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儿还有禁军守着。”灼华拿了本医书斜靠着软塌看着,懒懒道:“围猎都要进山,光在外头有什么可看的,还不是一群人在那里说话而已。聊得不是谁家的郎君瞧上了谁家的女郎,就是哪位皇子不小心搭了哪位美人的手,这些个在京里听的还不够多么?”一顿,“如今更好了,还要猜一猜那梅家姑娘到底是做徐家的平妻呢还是做妾呢?”
长天端了茶水进来,气呼呼道:“外头都在说姑爷要娶平妻了!那梅家真是太过分了,明明是自己不要脸去纠缠世子的,还反咬世子那、那什么她!”
秋水皱眉瞪了她一眼,“这是什么地方,说话不要不分场合,再敢胡言你便去外头跪着!”
长天怯怯的抿紧了嘴,一同长大的,可她就是杵秋水,她瞪眼的样子实在像极了老娘,想了想,便换了话头道:“听说姑爷和恒公子他们都下场了呢!说不定姑爷还能给姑娘弄只小兔子小狐狸什么的来解闷。”
“哦?”灼华挑了挑眉,“岑连有没有跟着他,别出什么岔子了。”
长天笑着道:“姑娘放心,岑连易容成长贫的模样一直跟着姑爷呢!”
长贫和不易,是自小跟着徐悦的长随,便是这些年上战场也是跟着的,二人多少有些功夫,是以跟着徐悦下场,递箭收猎物的,倒也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晌午,徐悦果然抱着只幼崽回来了。
灼华抱过来一瞧,小猪仔?立时气笑了,“旁人送兔子送小鹿,再不济慎亲王世子也曾送了他夫人一只小狐狸,你送猪仔,什么意思呀!”
小胖猪正睡着,感觉颠了一下,微微睁了一下眼,蜷了蜷身子又睡过去了。
徐悦笑着凑到她耳边道:“往日我下衙的晚,回来时卿卿就是这幅模样,不过,卿卿会在我心口再蹭一蹭。”
难怪,灼华就觉得那副模样格外的……眼熟。
给他一个白眼,“像你个头啦!”
下了纱帐,徐悦伸手要她帮着解衣袖上的腕带,灼华不理他,“自己来。”转身拾了条毯子给小猪仔拢了个窝出来。
秋水进来回话,“姑爷,梅家夫人带着人过来了。”
灼华把猪仔放进窝里,哪晓得小东西就醒了,怼着小短腿想出来,可窝堆的有些高,摔了个四脚朝天,翻起了圆滚滚的小肚皮,哀哀的叫着。
“哎呀,你怎么这么可爱的呀!”灼华喜欢的不得了,又抱进了怀里,反手推了徐悦出去,“走走走,你去解决。”
徐悦失笑,怎么感觉给自己弄了个分宠的回来。
“请她们进来吧!”吩咐了一声,回头他又对秋水道:“你去公主那里,让她请了两位老嬷嬷过来。再去厨子那里要些萝卜过来。”
秋水看了眼猪仔,应了一声便退出去了。
长天引着梅夫人几个坐下,又上了茶水。
徐悦掀了纱帐出去,嘴角噙着礼貌的笑意,神色淡淡的问道:“各位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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