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婆子闻言叹了口气,讲道:“你我情同母女,我自是要顾及你的感受。何况如今十里庄已经全部转到巧儿名下,这院子也是你们母女的,自然不能在这里招待,让他们平白误会,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娘……谢谢你。”
“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是我们顾家对不起你。”
不过事到如今,说这些都没有用,最重要的是以后的日子。
等两人说完话后,伍秀兰终于忍不住提醒道:“顾伯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我瞧着那顾夫人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儿,日后你少不得要与她打交道,只怕,要多留两个心眼儿。”
伍秀兰自己就是从高门大户出来的,没少瞧见这些妇人表面上言笑晏晏、说话间却夹枪带棍的场景,所以不免担心顾婆子。
“我知道,瞧着确实是个厉害的。”
“奶奶,那你……什么时候搬走呢?能不能不搬走?”顾乔仰头看向顾婆子。
顾婆子看着她,心中也是十分不舍。
“巧儿,奶奶也不想和你分开,但是……我毕竟要顾及你爹的名声。”顾婆子也是两难。
“奶奶,我舍不得你!”顾乔连忙抱住了她的胳膊。
顾婆子摸着她的头,眼眶也微微湿润,“奶奶会尽量晚一些搬过去的,另外,十里庄不是有客院吗?马上就是夏天,到时候我便说身体受不了热,要过来避暑,就能与你在一起了,对不对?”
顾乔闻言这才抬起头来,眼睛立即亮了起来,连忙补充道:“还有冬天!冬天就说太冷了,客院里还有一座是有火墙的,正好您过来住!”
当初陆少祈修建火墙的时候,顾乔想着随州的冬天并未有那么夸张,其他的院子就没有设计火墙,但后来又想到万一冬天的时候有娇客与陆少祈一般畏寒怕冷呢?于是就多辟了一间院子,也装了火墙,只是平时不用而已。
“好,冬天、夏天,奶奶都过来。”顾婆子摸了摸她的头,随后她忍不住再次问道,“巧儿,你真的不愿意认你爹爹吗?”
顾乔身体一僵,这才抬眸回道:“奶奶,我私底下认、明面上不认行不行?若是明面上认了,我娘又与爹和离了,那我是不是要叫那位夫人为母亲?婚姻之事是不是也要听从她摆布?奶奶,我不要。”
顾婆子叹了口气,唇角的笑容有些苦涩,“是奶奶糊涂了,奶奶只是瞧见那顾玥穿着打扮,无一不是精细的,想到你却——”
“我怎么了?等今年对赌协议兑现了,我就是坐拥十里庄的小富婆了。不但如此,按照如今十里庄酒水和榨菜的销路,未来我就只用坐着数钱。要知道,随州城的酒税、粮税等等,都有我们十里庄的贡献呢。自己有钱,还能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还抵不上她一个每月只能等着公中发例银的小姐吗?”
她语调轻松,继续讲道:“我知道奶奶是觉得,我爹本是知府,我本该就是知府千金。但奶奶,千金难买自由身啊。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我更喜欢如今的生活,可不想被千金身份束缚了。”
“你这个孩子还真是……”顾婆子摇了摇头。
“我觉得这样挺好啊。”顾乔反驳。
“是,很好,我家最喜欢钱的小富婆,以后奶奶没钱花了,就来你这天然居里蹭饭。”顾婆子笑着打趣道。
屋子里终于有了几分轻松的氛围,伍秀兰更是点头,“我赞成巧儿说的,自己手中有了银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才是自己说了算。那些个身份、地位,有时候反而是一种累赘。”
顾乔笑了笑,继续讲道:“最后一点。奶奶你想啊,如果我真的去了顾府,日日杵在那顾夫人跟前,岂不是提醒我爹和顾夫人这些前尘往事?到时候他们夫妻感情不睦,没准还会清算到我头上。如今我和娘生活在一起,我本是顾家长女,却得不到应有的待遇,爹心中反而会对我有所愧疚,应该更会对我好吧?”
事实上,话虽这样说,顾乔心中却并不这么认为。
人心难测,鬼知道她那爹是不是巴不得甩开她们母女,自己如此行事正中他下怀呢。
她不过是在安慰顾婆子,让顾婆子不要再惦记着给她应有的身份的这件事。
果然,如此一番劝慰,顾婆子心里才好受了一些。
几人这才净面,然后往天然居走去。
同一时间,天然居雅间内。
顾玥不忿,见屋内只有他们一家四人,立即冲她娘亲讲道;“娘,您是堂堂知府夫人,又是尚书嫡女,何须对这家人如此客气!尤其是那个女人,虽然她还算识相,知道主动与爹爹和离,但是她本就配不上爹爹,如今和我们顾家更是没有任何关系,不过一介农妇罢了,您何须如此?”
“你给我住嘴!”赵婉婷严厉地呵斥。
“娘?”
“那是你爹爹的发妻,你忘了你爹爹以往每年祭拜,都要特意去看她了吗?何况,你骂她是农妇,那你爹又是什么?别忘了,你奶奶也是从村子里出来的。”
顾玥一噎,腮帮鼓起,并不是很服气。
赵婉婷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才朝她招手,等她过来后拉着她的手讲道:“记着,以后这些话莫要再说了,只会显得你没有教养、没有千金小姐的气度。如今人家已经与你爹爹和离,咱们一家才是最终留在你爹爹身旁的人。我是顾夫人,你是大小姐,这便够了,懂吗?”
顾玥抬头,看着母亲睿智清明的目光,这才点了点头。
可想到什么,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娘,那个巧儿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奶奶会说她是自己的孙女?”
赵婉婷想到昨夜顾睿向自己坦白的一切,只觉得心中梗了一根刺。
她嫁给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有一个已亡的妻子,却并未听说过有孩子。
如今这亡妻死而复生便罢了,竟然还有一个长得颇似他的闺女,她这心里怎能好受。
这样的委屈,她受了便是了,却无法让自己娇贵的女儿也跟着忍受。
要让玥儿知晓她并非顾家长女,且不是唯一的千金,只怕她心中会十分难受的。
想了想,她替女儿理了理鬓角的碎发,然后笑着回道:“我听你爹爹说,那好像是那梅氏捡来的孩子,你奶奶养大的而已。”
“原来是个小孤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