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红珊瑚更稀罕,但我瞧着白珊瑚更雅致些。”昭嫆打量着那博古架上的白珊瑚盆景,满意地点了点头。
忽的,便瞧见博古架旁边的翘头案上放着一卷古旧的画轴,昭嫆好奇,便展开一看,“这是……董其昌的宝砚诰手卷?谁送的?”因为知道,表姐没这样东西。
康熙素来推崇董其昌的字,不但自己习练,皇子阿哥们在尚书房学得也是董体字。因为帝王的推崇,董其昌的墨宝,绝对算得上价值连城!
“哦,那个呀……”淑妃表情很是寡淡,“是德妃今早送来的。”
“德妃?!”昭嫆有些讶异,“她怎么会有董其昌的手卷?”——德妃也不是什么雅人,素日里喜欢的自然还是珍玉珠宝。
淑妃哂笑:“是皇上赏的,借花献佛,送给我当封妃贺礼。”
昭嫆听得愈发狐疑。
白檀忙上前道:“娘娘,奴才倒是听,德妃最近苦练董体字,每日足足要用掉两方贡墨呢。”
昭嫆忍不住笑了:“到了这个年岁才开始发愤图强,不觉得晚了点吗?话,她练字做什么?难道要去考个状元回来?”兀自着,昭嫆自己都要笑坏了。
淑妃抿了抿檀唇,“我看呐,德妃怕是觉得,你得宠,是因为通晓文墨的缘故,才要在这上头用功。”
昭嫆顿时无语了,固然,她时常跟康熙品诗论画的,可宫中有才学的嫔妃,却不止她一人。已故佟皇贵妃那也是读过四书五经,却也不见康熙喜欢她!
淑妃不屑地哼了一声,“就算叫她再读一百年书,也赶不上嫆儿!嫆儿当年一句: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便无人能及!”
见表姐一副骄傲模样,昭嫆尴尬了:“咳咳!”不那首诗还好,一她便觉得脸蛋都发烫了。
“我觉得,德妃苦练董体字,只是想吸引皇上注意罢了,这幅宝砚诰行书,不就是皇上赏她的吗?”——在讨康熙欢心这项本事上,德妃还真是丝毫不逊色六宫中任何一人。
“嫆儿,那你打算怎么应对?”淑妃凝眸看着昭嫆。
昭嫆耸了耸肩膀,“无需应对,若她少算计点人,心思都用在讨皇上欢心上,我倒是要松一口气了!”——德妃已经不年轻了,她再讨康熙欢心,康熙还能睡她不成?顶多多去永和宫看望一下十四阿哥,或者多给德妃点赏赐罢了。
那副董其昌的手卷,还是被昭嫆给拿走了,昭嫆便直接挂在了自己书房的东墙上。
董体字的确不错,飘逸空灵、风华自足,大有“颜骨赵姿”之美。康熙推崇董体字,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正欣赏着这幅字,康熙便来了。
“诶?这不是《宝砚诰》吗?怎么会到了你这儿了?”康熙满脸疑惑。
昭嫆莞尔一笑:“是德妃送给表姐当贺礼,我去景阳宫瞧见了,觉得不错,就讨了来。”简单解释了两句,昭嫆眼梢一挑,别有风情地睨了康熙一眼:“听,这是你特意赏赐给德妃的?”
康熙“噗嗤”笑了,他凑近在昭嫆嘴角深吸了一口,“朕都闻见酸味儿了!”
昭嫆嗔了他一眼,“几日不见,德妃变雅人了,再过几日,怕是要成才女了!”
康熙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是日前,德妃想临字,所以求朕赏赐一卷董其昌的墨宝,她如此恳求,朕才顺手赏了她一副。”
昭嫆“哦”了一声,“那她怎么不自己留着临摹,转头就如此痛快地送人了?”
康熙微笑着道:“还不是因为安嫔……嗯,淑妃跟德妃之前有些口角么,德妃才特意把朕赏赐的墨宝赠与淑妃,想要化解龃龉。”
“哦?原来是这样啊……”昭嫆眼皮微微一垂,德妃跟表姐的龃龉,在宫里的确不是什么秘密了,尤其那日在慈宁宫,在太后面前德妃极力反对表姐加封淑妃尊位。当时惠妃荣妃宜妃都看在眼里,岂会守口如瓶?这事儿早晚会传入康熙耳中。
德妃想来以温柔和善的好面孔示人,岂会与六宫嫔妃不睦?她此举,可真真是做足了贤妃姿态,若是表姐日后与德妃不睦,便不是德妃的问题,也是表姐心胸狭隘、斤斤计较了。
这个德妃!还真是不能觑了她的手段呢!
“既然如此,我讨走了这卷行书,德妃心里会不会不舒坦呀?”昭嫆挑眉问。
康熙笑呵呵道:“这怎么会呢?既然德妃已经赠与了淑妃,淑妃要给谁,那是她的自由。何况朕瞧着,淑妃也不大喜欢董体字,东西给她也可惜了,嫆儿留着正好。”
是了,表姐更喜欢柳体字些。
昭嫆莞尔一笑:“既然如此,那我手抄一卷女诫,赠与德妃,算是还礼吧。”——其实她最讨厌的就是女诫了。不过抄写这东西送人,大有警告对方安守妇德之意。因此敲打一下德妃,也省得她总把心眼往表姐身上使!
“好,随你。”康熙点了点头,倒是根本不上心的样子。
昭嫆很认真地花了三天功夫,仔仔细细抄录完了女诫全文,可以是字字娟秀工整,堪称范本级别,连昭嫆自己都满意极了呢。
是送给德妃,昭嫆自然没兴趣叫人客客气气送去永和宫,而是把德妃叫来钟粹宫,亲自交给她。
昭嫆贸然传见,德妃自然满腹警惕,可昭嫆是掌摄六宫事务的皇贵妃,有要事叫她去钟粹宫商议,德妃自然不能不去。
进了钟粹宫正殿书房,德妃心翼翼请了个安:“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昭嫆抬了抬眼皮,瞥了德妃一眼:“本宫听德妃最近忙着练字,想必是颇有成效吧?”
德妃不知昭嫆意图,忙谦虚道:“臣妾愚钝,不过是以勤补拙,只求写出来字能端正些罢了。”
昭嫆笑容洋溢:“‘勤’之一字最是难得。德妃如此勤勉,而本宫自问字写得还算周正,特意抄录一卷女诫,赠与德妃,德妃若是不嫌弃,就拿这个当字帖来临摹吧。”
听了这话,德妃谦逊的脸蛋骤然有些僵硬了,“皇贵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昭嫆笑靥如花:“本宫自然是好意!就跟德妃把《宝砚诰》赠与淑妃,是一般无二的心意!”
只见白檀已经端起了那刚刚抄录好的《女诫》,笑着捧到德妃面前。德妃僵着脸,看着那字字精美的女诫,便道:“皇贵妃的好意,臣妾心领了!臣妾那儿有字帖可临摹,皇贵妃亲手抄录的女诫,还是自己留着吧!”
“哦,你确定不要?”昭嫆扬着唇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