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正殿中。
康熙正色道:“嫆儿,香橼已经招供了。”
昭嫆心下一喜,面上敛了神色,垂眸道:“是么……”
康熙便唤了御前大总管顾问行,将画了押的供词呈递上来,给昭嫆瞧。
其实内容昭嫆早就知道了,却少不得仔细看了一遍,“按照这份供词,佟贵妃是恼恨臣妾,所以想给臣妾点教训,并非是要害臣妾的孩子?”
康熙微微沉吟:“若是从前,朕兴许会相信。现在,朕……”
昭嫆心下一喜,便问康熙:“那皇上打算怎么办?继续拷问香橼?”
康熙冷冷道:“人都快废了,却只拷问出这点东西,再拷问下去,想来也是无济于事的!”康熙手指轻轻敲打了桌面几下,然后沉声道:“不必拷问了,香橼——直接赐死!”
昭嫆心中一惊,急忙道:“皇上!香橼只不过是个听人差遣的奴才,而且臣妾也无碍了,不如就饶她性命吧。”——既然叫白檀传话,说会为她求情饶命,自然还是要兑现诺言的。
康熙脸色丝毫未改,语气却柔和了几分:“朕知道嫆儿你心软,但这种奴才断断不能饶其性命!”
昭嫆心下焦急,便抚着小腹恳求道:“臣妾……是想给肚子里孩子祈福。”
康熙沉吟片刻,道:“既如此……就留她全尸吧!”
昭嫆妙眸中满是愕然……
顾问行已经打了千儿,道:“嗻!奴才这就去办!”
昭嫆眉心颦蹙,终究……香橼还是必死无疑吗?佟贵妃这个正主还好端端的,香橼这颗棋子却得先死……
然而,还有更不妙的事情在后头呢。
昭嫆看着顾问行远去的背影,忽的心头一跳,李德全呢?这事儿不该是李德全负责才对吗?
对了,刚才呈上供词的,也正是顾问行!也就是说,李德全回去复命,康熙还没下朝,结果供词就交给了大总管顾问行!靠!
昭嫆暗骂一声。
这可不妙了,万一香橼临死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康熙察觉到昭嫆脸色不佳,忙关切道:“若是乏了,就去里头睡会儿吧。”
昭嫆强撑着笑了笑,“臣妾……没事。”——此时此刻,她也只能劝自己别多想。
康熙却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径直将她抱紧了里头碧纱橱中,轻轻将她搁在了柔软的螺钿美人榻上,“好生歇着,朕……明日再来看你。”
他的语气温柔而澄澈,宛若山间清泉,叫人心头熨帖。
“皇上……”昭嫆攥住了他的祥云龙纹衣袖,咬了咬嘴唇,有些欲语还休。
“怎么了?”康熙凑过了过来,柔声询问。
昭嫆沉默了片刻,便轻轻摇头道:“没事,臣妾……只是累了而已。”
“嫆儿,朕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有时候,朕也有许多不得已。但无论如何,朕都会疼你、护你,时时刻刻都会站在你这边。”
昭嫆心头一震,忙抬头看着他那双柔情如水的凤眸,“真的吗?皇上会时时刻刻都站在臣妾这边?”
康熙笑了笑:“当然了,朕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不是么?”
是,方才与袁贵人的争锋,康熙是站在她这边的。之前与佟贵妃的相对,康熙也算是站着她这边,去惩处了佟贵妃。
昭嫆给他一个嫣然的微笑。
从一个帝王的角度来看,康熙对她,的确是极好了。
康熙离开后,昭嫆躺在美人榻上,却睡不着。
她在等着慎刑司的消息……
“娘娘,顾总管已经从慎刑司出来,去了乾清宫。”白檀前来禀报。
昭嫆问:“香橼……被处死了吗?”
白檀一脸沉沉:“没有尸体抬出慎刑司。”
“是吗?”看样子,事情果然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香橼临死前,肯定说了不该说的。唉……
白檀低声道:“娘娘,您派奴才去慎刑司,只是劝香橼‘如实招供’罢了。您没有任何过错和罪责。”
昭嫆幽幽叹了口气,想要维持君恩,又哪里是没有过错和罪责就足够的?纵然她没有留下任何把柄,但是……
接下来,就看康熙的疑心重与轻了。
昭嫆揉了揉沉痛的太阳穴,她真的是乏了,还是先补一觉吧。
如此想着,便沉沉入眠了。
白檀忙替她掖好了被角,便下去熬安胎药了。
一觉醒来,都已经是傍晚了。昭嫆觉得身上沉甸甸的不适,起身来,梳洗一番,用了晚膳,又喝了安胎药,只觉得乏累得很。
白檀笑着说:“娘娘可以安心了,香橼已经被处死了!”
昭嫆心下舒缓了几分,却又沉重了几分:“我答允她,保她性命的……”——香橼终究罪不至死。
白檀忙劝慰道:“娘娘已经替她求情了,只是皇上没有应允。香橼不过是个背主的奴才,您已经仁至义尽了。”
昭嫆长长吐出一口气,“罢了,现在感慨这些也没用了。扶我回后殿安歇吧。”
“是。”
翌日,昭嫆是日上三竿才醒来的,身上照旧乏累得很。大约是肚子渐渐隆起的缘故,身子也愈发不济了。
去殿前院中溜达了一圈,与通贵人刘庶妃闲聊了几句,便回房了。原本还想去景阳宫陪表姐做针线,可浑身无力的她实在提不起精神。
午后,白檀捧了一罐酸梅汤上来:“娘娘早膳用得少,午膳也胃口欠佳。不如喝碗酸梅汤吧。”
闻着那酸溜溜的气味,倒是叫人格外开胃。夏日炎热,故而用透气的紫砂罐来装酸梅汤,紫砂罐透气,最能保持其爽口的味道。
白檀从紫砂罐中舀了一小碗,端给昭嫆。
昭嫆笑了笑,“我总觉得最近的酸梅汤更酸了些,可是熬汤的太监刻意多加了梅子的缘故?”
白檀一愣:“没有啊,奴才是亲眼看着小顺子熬的,还是那么一小碗梅子,煮一大锅汤。”
昭嫆忽的有些惶惑了……难道是她孕中味觉变幻了?
正在这时候,胡庆喜跑进来禀报说:“娘娘,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音,内殿的珠帘便被挑开了。康熙着一身常服,脸色阴郁地走了进来。
昭嫆忙搁下手中的碗,起身上前,郑重屈膝下去,直至右膝盖触地:“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冷眼扫了一眼殿中,并未叫她起身,而是冷眼一扫周遭,吩咐道:“都退下!朕有话要问佳嫔!”
太监宫女忙鱼贯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