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的长随自是无功而返,那些神武军怎么会理会一个长随的叫嚣,就算长随搬出燕王的名号也是无用,神武军只听命于圣人,燕王算哪根葱?因此燕王的长随自是悻悻然的返回殿内,一脸愤慨的向燕王复命去了。
汾阳郡王见燕王的人闹不起来,他也不气馁,左右他也没指望过靠一个长随就能够使唤得动神武军,他想的是,燕王自个儿忍不住冲出去,和那些神武军正面对上才好。因此他故意在一旁煽动着众人的情绪,而燕王在众人的鼓吹之下,脑子一发热,一挥手便倨傲地说道:“本王倒要看看,神武军有多么的威风!”语毕便带头领着众人气势汹汹地朝着殿门口而去。
汾阳郡王由始至终都站在最后面,他眼见着燕王果真当了出头鸟,心里自是讪笑不已,而他身旁的另一人,也跟着他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一群不知死活的家伙跟着燕王浩浩荡荡而去。汾阳郡王微微偏头,微笑着说道:“原来是渭南王,渭南王不跟着燕王么?”
“不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是乖乖待在原地就好。”渭南郡王眯着眼笑了笑,和汾阳郡王交换了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
“也是,燕王可是圣人的叔祖父,由他出面再好不过,我们这些落魄的宗室,空有一个郡王名头有何用?总是不如人家的血缘来得亲近。”汾阳郡王摇摇头,做出一副寂寥的模样来。
渭南郡王笑了笑没有接话,两人就坐在主殿内,等着外头的动静结束。
不一会儿,燕王便一脸难看的回到了殿内,他身后跟着好几个郡王或国公,众人的脸色也是难看得很,汾阳郡王和渭南郡王心知肚明,显然燕王等人被拦了下来,看众人的神色也知道,肯定是在神武军面前碰了壁。
“岂有此理!真是太不将本王放在眼里了!”燕王一走入殿内,便气呼呼地嚷着,众人跟在他的身后,也是一人一句的骂着那不知好歹的神武军。汾阳郡王和渭南郡王听了一耳朵,这才知道燕王的要求不只被神武军给挡了回来,且那神武军的领头将领对燕王的态度冷淡,一点儿也没把对方的亲王身份看在眼里,这让燕王怎么不气闷。
其实这样的结果,仍然在汾阳郡王的预料中,只是他没想到,燕王竟然放弃得这样快,他还以为燕王至少能够多支持一会儿,又或者是拼着老命不要将事情给闹大了,如此一来圣人也不好再将他们关押在殿内。
只是燕王的表现实在是差强人意,汾阳郡王皱了皱眉,燕王这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在一众宗室面前光会说大话,到了用得着他的时候竟是这么不堪用,汾阳郡王暗自唾了一口,将希望摆在燕王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而他身旁的渭南郡王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因为打从燕王回来后,渭南郡王面上的笑意便消失了,眼中则是时不时的闪过对燕王的鄙夷。
燕王自是没有注意到他二人,他正和一群只会谄媚阿谀的小人大骂着不知变通的神武军,汾阳郡王实在懒怠再听,便趁着众人不注意时,悄悄的离开了正殿,他才刚走出正殿,便听见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果然是渭南郡王跟了出来。
汾阳郡王并没有开口,只是对着渭南郡王微微颔首,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向安和殿的偏殿,待到来到汾阳郡王暂居的寝殿前,汾阳郡王这才开口说道:“不知渭南王是否愿意赏光喝杯茶?”
“荣幸之至。”渭南郡王微微笑着,两人便一同进入了汾阳郡王的寝殿。寝殿里面汾阳郡王的王妃还在内室休息,汾阳郡王引着渭南郡王在外间坐下,然后让宫婢上茶。
待到宫婢奉上茶水之后,汾阳郡王便将殿内服侍的宫婢都给挥退了,眼见着殿内只剩下他二人了,汾阳郡王这才低声说道:“昨晚上的事你怎么看?”
“这事儿玄乎,主子明明安排的是个舞伎,怎么会闹出中毒一事?且你我的王妃都被牵连在内,这不像是主子的行事。”渭南郡王脸色变得凝重,同样压低了音量回道。
“正是,我现在只怕,是那一位帮倒忙。”汾阳郡王皱着眉,抬起手往凤阳阁的方向快速一指,随后又放下手臂。
“不至于罢……”渭南郡王有些迟疑,那一位潜伏在宫里的时间比主子还久,若要说到谁有能耐在宫宴上下毒,确实他算得上一个,可那一位的身份不同,且他极为听话,主子没有发话,他应是不会自作主张才是。
“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能下手。”汾阳郡王沉声说道,渭南郡王想要反驳,可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毕竟汾阳郡王这么一说,他的心里也开始觉着,昨晚上宫宴上的下毒一事,确实和那一位脱不了干系。
“若果真是他,岂不是坏了主子的大事?且还拖累了我们。”渭南郡王抿了抿唇,低声说道。
“唉,我现在只担心他露出马脚,被窦淳给逮着了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宫正那些人的手段,若是他落在了宫正的手里,肯定讨不了什么好,怕是几个刑罚下去,什么不该说的就全都说了。”汾阳郡王忧心忡忡地说道。
“如此,该怎么办?我们可得想法子通知主子啊!”渭南郡王大惊失色,汾阳郡王说的对,若是因着下毒一事,那一位被窦淳顺藤摸瓜给捉住了,那么他们长久以来的努力和布置,想来都要毁于一旦了。
他们二人却不知道,他们担心的事早就发生了,那一位在昨晚上一露出马脚,就被窦淳给捉了回去,经过好几个时辰的拷问,穆轩的计划和布置,以及在宫中、京都的势力分布和人手都被套了个一干二净。
此时窦淳就拿着那一份供词,派出了左右羽林军、左右龙武军和左右神策军,在天一亮时,就离宫去捉拿那些叛党,算一算时辰,穆轩私底下在京都里的几个据点应该都已经被端了。
这一切,安和殿中的汾阳郡王、渭南郡王不知道,躲在紫宸殿中的穆轩也不知道。……
窦淳派出了六支禁军,前去清剿穆轩在宫外的势力,同时他也派了最后的两支禁军——左右神威军,前去包围紫宸殿。
昨晚上穆轩冒险留在紫宸殿中,本打算今日一早便悄悄地离宫,谁知天才蒙蒙亮,左右神威军便奉了圣人之命,前来“保护”紫宸殿,且不许任何人进出。穆轩一见这个阵仗,心里顿时一跳,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他想要派人出去打听,可紫宸殿被神威军围得水泄不通,他的人根本出不去。
直到这时,穆轩才惊觉要糟,可他已经如同瓮中之鳖,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就在紫宸殿中众人人心惶惶时,圣人的御驾来了,紫宸殿中的一众宫人,前往殿门口接驾,窦淳下了御辇后,淡淡地叫了起,随即领着一众宫人进了紫宸殿的主殿。
待到坐到了主位上,窦淳这才淡淡地开口问道:“美人呢?”
“回圣人,美人因着腹中疼痛难忍,此时还在床榻上歇着。”窦淳的话音刚落,一名宫婢立刻上前一步,恭敬地答道。
“孩子还在?”窦淳挑了挑眉,颇为惊讶的问道,昨晚上胡太医的意思很明显,徐美人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没承想熬了一夜,那孩子还在徐美人的肚中。
“回圣人,还在。”宫婢小心翼翼地答道。
谁知宫婢才刚说完,在寝室内服侍徐美人的宫婢便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她看见圣人时一脸惊愕,显然没想到圣人会出现在这里,不过随后马上醒过神来,一下子就扑到了圣人的脚前,一迭连声道:“圣人开恩,奴婢求圣人救救美人,美人的□都是血,圣人开恩,奴婢求圣人救救美人……”
“去请太医。”窦淳瞥了一眼声泪俱下的宫婢,对着身旁一个内监使了一个眼色,同时一旁的两个宫婢立刻上前一步,一左一右地架着宫婢的双臂,将她拖离开窦淳的脚边,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接近圣人的。
那宫婢被拉了开来,这才惊醒过来,方才自己冒犯了圣人,她低垂着头站在原地,簌簌地抖着,看起来便是一副吓坏了的模样,只窦淳见了她的害怕,心里却是嗤笑一声,他看得很清楚,那宫婢是故意扑到自己脚边的,显然便是为了演出这样一个忠心为主的好奴婢。
只是她算漏了窦淳的心思和反应,窦淳对徐美人的宠爱,压根儿就是装出来的,今日不要说徐美人肚中的孩子没了,就是徐美人自个儿没了,窦淳的脸色都不会变一下。
所以那个宫婢想要踩着徐美人出头,实在是打错了算盘,窦淳不会因为她的忠心便对她另眼相看,更遑论她的忠心根本是装出来的,窦淳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便任由对方抖得跟筛糠似的站在不远处。
宫婢装了一会子,发现圣人根本毫无反应,心下便有些难堪,只是她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难道要放弃?……不!宫婢暗自咬牙,她眼看着徐美人从一个司设女官爬到美人之位,受尽了宠爱,得了许多珍贵的赏赐,这样的风光和荣宠,很容易就迷了她的眼,她总想着,凭着自己的美貌,若是能入了圣人的眼,肯定比徐美人更受宠,届时那些个奇珍异宝,不就全成了自己的?
只宫婢也知道,徐美人防她们防得严,往常圣人来时,徐美人根本不会让长得好的宫婢近身侍候,以至于她一直没找到机会向圣人自荐枕席。今日好容易她在徐美人的床榻前侍候时,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知晓了圣人来了,又刚好徐美人的□开始出血,她逮着了机会,在圣人的跟前露了面,可圣人的反应却和她设想的大相径庭。
她本以为自己梨花带雨地这么一哭,就是铁石心肠的郎君也会心软,再加上自己扮演的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忠仆角色,如此一来她的形象便会更好,面容姣好、楚楚可怜再加上忠心耿耿,这样的宫婢,怎么都该勾得圣人的好奇和注意才是啊。
宫婢咬牙继续抖着,眼泪更是拼命掉,可圣人端坐在上位,愣是一个眼神都没有投向她,使得宫婢成了众人眼中的一个笑话,待到胡太医来了,宫婢已经摇摇欲坠,这次不是装的,任谁哭久了都会有些脱力,更何况宫婢方才可是卯足了劲儿真哭。
只是她的窘迫没有人理会,圣人见到了胡太医之后,便领着众人前往徐美人的寝室,那宫婢站在原地,望着一甩衣袖毫不留恋转身就走的圣人,心里别说有多怄了。……
众人进了寝室,一眼就瞧见徐美人的情况果真不大好,因着徐美人□大出血,宫人们怕冲撞了圣人,因此不敢领着圣人进入寝室的内间,而是战战兢兢地请对方坐在外间的软榻上。窦淳也知道徐美人的情形怕是不大好看,况娘子小产多有血污,他确实不适合进入内间,因此也不为难宫人,撩起衣摆便坐在了软榻上。
过了许久,胡太医总算出来了,他一出来便对着窦淳跪了下来,“禀圣人,微臣无能,美人腹中的胎儿……已经没了。”
“胡太医快请起,这不是你的错。”窦淳温声说道,这确实不是胡太医的错,徐美人昨晚上就中毒了,当时胡太医便断定徐美人腹中的胎儿不保,且后来他又让人端了落胎的汤药给徐美人喝,徐美人的孩子保得住才奇怪。
里面徐美人已经知晓自己的孩子流掉了,脸色一片灰败,身旁侍候的宫婢见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心里忍不住生出了同情和怜惜,她蹲跪在徐美人的床榻前,小声地说道:“美人,您还是看开点罢,这次是因着……主子不会怪您的。”
徐美人恍若未闻,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那宫婢也不好说太多、说得太明白,毕竟寝室内还有其他的宫婢在,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手上动作不停的帮着美人清理身子和一片狼藉的床榻。
待到众人将美人和床榻都收拾好后,窦淳这才走了进来,寝室内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窦淳皱了皱眉,暂且忍住了。他双手负在身后,缓步踱到床榻前,望着床榻上那个面无血色的娘子,心里一片平静。他挥了挥手,将寝室内侍候的宫人都给挥退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开口说道:“当初朕问过你,可会后悔,你当日怎么答的?”
徐美人被窦淳的这一番话拉回了心神,她缓缓地转动头颅,望着站在床榻不远处的圣人,她微微启唇,嘶哑着声音答道:“回圣人,妾说……妾不悔。”
“嗯,既然如此,那么如今你做出这副要死的样子,是给谁看呢?”窦淳语带犀利地问道,眼中满满的都是嘲讽。
徐美人听罢神色一僵,艰涩地说道:“圣人……您的心肠当真是这样硬么?就算妾真的不讨您的欢心,但妾肚子里的孩子何其无辜,他也是您的血脉啊……”
“打住,你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朕的,朕为何要怜惜他?”窦淳还未等徐美人说完,便抬起一手止住她的话,徐美人闻言脸色更加惨白,她抖着声音语无伦次的说道:“圣人……您…您为何……妾……孩子……”
“朕为何知道?这宫里有什么事是朕不知道的?就连孩子的父亲穆轩此刻正躲在你的紫宸殿中,这个朕也知道。”窦淳挑了挑眉,欣赏着徐美人听见他提及穆轩时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的,他从未曾觉得徐美人的脸色这样的好看。
当徐美人听窦淳提起穆轩时,心里便闪过一个念头:他知道,他果真什么都知道。徐美人不想自欺欺人,窦淳都说出了孩子的父亲是谁,想来她这一段时日以来的所作所为也没有逃过窦淳的耳目。她的心里一片发凉,窦淳肯定饶不了她,毕竟她犯下的可是大罪,宫妃私通还意图谋反,这其中哪一条拿出来,都够她死上千百次了。
窦淳见徐美人眼中泛着绝望,心里一点儿触动都没有,当初他就给过对方机会了,是对方被富贵荣华迷了眼,硬要往他的身边凑,硬要爬上龙床,如此他便顺了对方的意。其实只要徐美人守得住,窦淳便会保她一世荣华,可惜,徐美人被穆轩强了之后,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谢罪,而是瞒着自己和穆轩勾结。
若是当时徐美人能够抱着必死的决心,向自己揭发穆轩的恶行,他不只会留对方一条命,还会将此事压下来,可徐美人选择的是另一条路,在她选择替穆轩隐瞒后,就已经注定了日后的结局了。
窦淳摇摇头,叹息了一声,随后便转身离开了寝室,在窦淳离开后,便有两个宫婢走了进来,徐美人认得,这是窦淳身边最得用的掌事姑姑,她瞪着大眼,眼睁睁看着那两个姑姑走到自己面前,然后强硬地灌了自己喝下一碗不知名的汤药。
徐美人心下惊惧,她想要挖喉咙将方才喝下的汤药吐出来,可是两个姑姑架着自己的双臂,让她根本无法动弹,过了不久,徐美人便觉着一汩汩热流从自己的身体下面涌了出来,随着热流越来越多,她感到身体越来越冰冷,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两个姑姑面无表情望着徐美人大出血,待到徐美人的呼吸彻底停住后,她二人这才放开对方。随后不久,徐美人因着中毒小产,且产后大出血一命呜呼的消息,顿时传遍了整个后宫。
窦淳处置了徐美人之后,便将紫宸殿中的宫人全都捉了起来,并且从紫宸殿中的密室里揪出了穆轩,穆轩被神威军发现时,面上的错愕还来不及隐藏,他怎么都没想到,他躲在密室里竟然还会被发现。
待到窦淳回到两仪殿时,卓惊凡还在里面等着他,窦淳几步上前,语气中难掩欣喜,“我捉到他了,人已经被送往大理寺的牢狱了。”
卓惊凡微微一笑,“做得好,只是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这才是开始,还有许多人藏在外头。”他一边说着,一边替窦淳褪下披风。
“我知道,只是我想着终于能够将恶心人的穆轩捉起来,心里就是一阵痛快,不过要将他的党羽全部清剿还需要一些时日,再说要如何处置窦琪,也是一个问题。”窦淳点了点头,随后皱眉说道。
“窦琪和胡家不是问题,交给傅玦和湖阳就行了,我比较担心的是,穆轩私底下养的那一群私兵,那群私兵一日不除了,我便一日不能心安。”卓惊凡叹了一口气,他们从梁仲轩的口中得知,早在几十年前,前朝余孽便开始养着私兵,那一支私兵的数量不少,几乎可以和禁军媲美,有这样一支叛军在外,实是对大周朝的一大威胁。
“你放心,这件事我自是放在心上。”窦淳自然也对那支私兵忌惮得很,他派出去的六支禁军,除了捉拿叛党之外,也是为了找出那一支私兵。窦淳见卓惊凡还在琢磨,便拉着对方到一旁的软榻坐下,他想了想,又开口说道:“先不管那一支私兵,徐美人……产后大失血,已经去了。”
“去了?”卓惊凡闻言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窦淳会这么快就对徐美人下手,窦淳点了点头,“我给过她不少机会,可是她一次次地让我失望,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卓惊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徐美人这个人,其实他并没有什么感觉,因为打从一开始,对方就只是一颗棋子罢了,若是她能好好地发挥作用,他和窦淳都不会亏待对方,只是对方的心太大了,才会走上这一条死路。
“其实我想过给她一个孩子的,如今贤太妃躲到白马寺安胎,她的孩子必是不能见光的,徐美人若是守得住,我是打算保她一世安康的,我真的想过的……”窦淳握着卓惊凡的手,低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sabrina愛晟敏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05 09:3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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