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华阁和怜芳阁分别住着傅良娣和张良媛,她们先前也听说了承恩殿闹出的一番动静,知晓詹事和少詹事都被发落了,就连司则和掌严也被狠狠地收拾了一顿。此刻听说夏香跪在承恩殿前哭闹,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想看看,接下来太子妃还能怎么做?
原先太子妃不管事时,常常窝在承恩殿中,除了晨昏定省时会去立政殿向皇后娘娘问安外,其余时候根本就不会出来走动,往日里承恩殿更是安静地彷佛没有人居住似的。
傅良娣和张良媛以前也没少欺负太子妃,她们常常会拿着问安当借口,堂而皇之地闯入承恩殿,并且对着太子妃冷嘲热讽,把对方说得抬不起头来。毕竟对一个男子来说,被迫嫁给另一个男子,还要面对来自侍妾们的刁难,实在是太糟蹋人了。
傅良娣和张良媛捉准了卓惊凡的心态,每每去到承恩殿,便要拿话刺一刺对方才罢休,在她们看来,卓惊凡身为男子,却霸占着太子妃的位置,实在是碍眼极了;再者卓惊凡的家世也不是顶好的,却可以越过她们,被圣人指给太子,这让她们的心里更是不平。
傅良娣身为皇后的侄女儿,又是傅家三房的嫡女,便是嫁一个高门大户,也是够格当正妻的,可如今偏偏入了东宫成了太子的侍妾。良娣位居正三品又如何,还不就是个妾室,哪里能和正妻相提并论?
况傅良娣的祖父从前是圣人当太子时的太子太师,随着圣人登基,随即被加封为太师,尽管手上并无实权,但是因为教导过圣人,于圣人有恩,所以圣人很是礼遇傅太师这个从前的恩师。
圣人一直都很尊敬傅太师,不说在当太子时,对傅太师的学识推崇备至,更是在大婚前,几次诚心向傅太师求娶他的嫡长女,傅太师被他的诚意所动,终是点头允了这门亲事,傅太师的嫡长女便成了如今的傅皇后。
圣人得了傅皇后之后,便等于得了傅家的支持,还有傅太师门下所有弟子的支持,以及傅家身后属于清流一派的所有文人的支持,使得他的太子之位,更加的牢固。
也是因着傅家的地位,所以傅婉倩从小就一直认为,自己长大后,也能和姑母一样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然后再成为皇后。只是她的念想在两年前,圣人亲自替太子殿下和卓惊凡赐婚后,就彻底破灭了。
可是她不甘心,她小时候也见过太子殿下,尽管太子殿下痴痴傻傻的,可是冲着他的身份,傅婉倩就觉得这一点儿缺陷,也可以忽略不计了。因此她缠着阿耶和阿娘,硬是让他们答应了将自己送入东宫,这其中傅皇后自然也使了力。
傅皇后本就属意自己的侄女儿当儿媳妇。谁知圣人却给她找了个不会下蛋的郎君,这让皇后心里怎么不苦闷?所以为了淳儿、为了傅家,她说什么也得让婉倩入宫。
许是圣人觉得在太子妃一事上有些亏欠皇后,因此皇后一开口,圣人大手一挥,很快就应允了皇后所求,又赐了四个侍妾给太子殿下,其中傅家的嫡女便得了最高的品级,初入东宫便位居良娣。
只皇后还来不及高兴,便发现这四个良家子中,除了傅家女,竟然还有一个张家女。这张家不是别人,就是紫宸殿中那位荣宠不衰的婉贵妃的外家。这下子还了得,皇后气冲冲地想去找圣人收回旨意,可还没等她见到圣人的面,赐婚的圣旨便已经送出去了。
圣旨一下,便不得更改,因此皇后不得不憋着气,将张家的嫡女也迎入东宫,只私底下不断交代侄女儿,万不可让张家女出头,得彻底把对方打压下去。
可傅婉倩入宫这两年来,在张良媛手上吃了不少亏,除了身份能压对方一头之外,论才气、学识、气质或手腕,她都是只配给张良媛提鞋儿的份。
前些时候她又丢了宫务,还被皇后姑母责骂了一顿,使得她在张良媛面前,更是失了几分底气,总觉着对方在心里嘲笑着自己,因此这几日也不太外出,就连晨昏定省都称病不去。
现如今听着承恩殿那里传来的消息,傅婉倩还是歪在软榻上,一动也不动,似乎对夏香大闹承恩殿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她身旁侍候的宫人轻声问道:“良娣,您不过去看看么?”
“有什么好看的?”傅婉倩睨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
“夏香再怎么说,也是皇后娘娘的人,若是良娣您……”宫人压低了音量,正想继续劝说,抬头却见到良娣木着一张脸,冷冷地直盯着自己瞧,宫人被她冷飕飕的眼神盯着,到了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你对皇后姑母倒是忠心。”傅婉倩盯着她好一会儿,才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
宫人一听心里一跳,赶忙说道:“奴婢都是为着良娣着想。”
“既如此,我便让你去姑母身边侍候罢,也好替我尽尽孝道。”傅婉倩勾起唇角,露出一丝笑容,可这抹笑容在宫人眼中,却是冰冷无情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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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偏殿
婉贵妃小心翼翼地坐在软榻上,尽管她的肚子还没显怀,可是她却非常小心肚子,她把希望都寄托在这一胎上,况且这肚子里,是她和所爱之人的结晶,她更要好好地保护才是。
待到她坐下来后,白芨赶忙拿了个软垫塞在她身后,让她可以靠得更舒服,然后再把事先煎好的安胎药呈上,安胎药已经放了一会儿,温度变得适中,正好可以入口。
婉贵妃喝完安胎药后,拿起一旁的帕子摁了摁嘴角,挥退了殿内侍候的宫人,这才缓缓地开口对着白芨问道:“良媛那里有消息传来么?”
“回娘娘,良媛递了话进来,说是詹事和少詹事都已经离宫了,司则也被罚了,掌严……掌严被杖毙了。”白芨跪坐在婉贵妃脚边,一边替她捏着腿,一边轻声说道。
“卓家这郎君竟是如此心狠手辣,怎地以前没瞧出来呢?”婉贵妃听罢,脸上难掩震惊,毕竟这一次,她可是折了不少人手,竟连掌严都被除了。
“良媛说,近来还是别轻举妄动得好,只怕太子妃正盯着东宫上下,就等着有人出错呢。”白芨也想不通,那个以前老是低着头,不敢看人的太子妃,怎么就变得如此冷硬了?
“啧,当初怎么就没毒死他呢?”婉贵妃轻轻啐了一口,近乎喃喃自语地说道,白芨听了心里一跳,只装作没听见,也不接话。
婉贵妃蹙眉思索了一番,又开口问起宫外的家人,“阿娘有递话进来么?”
“回娘娘,并无。”白芨摇摇头,婉贵妃脸色一沉,开口吩咐道:“你明儿个使人出宫去传话,让阿娘找个空闲的时候进来见我。”
“诺。”白芨恭敬应下。……
没过几日,婉贵妃的母亲便进宫觐见,婉贵妃将母亲迎入紫宸殿的偏殿,并且挥退了所有侍候的宫人,和母亲两人关起门来说亲密话。
“阿娘,家里还好么?”婉贵妃见阿娘的脸色有些憔悴,关心地问道。
“家里一切都好,你别担心了,倒是你,身子还好么?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婉贵妃的母亲握着女儿的手,低声问道。
“我身体很好,阿娘,您别瞒我,是不是阿耶又从外面带人回府了?”婉贵妃紧握着阿娘的手,心里酸楚,实是心疼阿娘所受的苦。
“……你阿耶在美色上总是迈不开脚步,否则如今也不会只领个好听的名头,却被困在这京都里。”婉贵妃的母亲说着说着,脸上闪过一丝愤恨。
“阿娘,你不懂,就算阿耶再能干,圣人也不会再让阿耶出去的。”婉贵妃轻声说道,眼里带着些悲凉和无奈。
想她程氏一族,历来戍守西北,几乎为大周朝奉献了所有,多少程家郎君战死沙场,才换来程氏一族的荣耀,可就在她奉旨入宫参选,被封为宝林之后,圣人一纸诏书就将阿耶召了回来,虽然阿耶被封为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可比起手握实权的云州刺史,这骠骑大将军只是听着好听罢了。
婉贵妃的母亲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她不能怨圣人,也不能怪罪圣人,便只能将一切归咎到沉迷于美色中的夫君身上。打从夫君回到京都后,就失了从前的雄心壮志,被京都的繁华富贵给迷了眼,更是一头栽到了温柔乡中,再也不复往日的英伟。
婉贵妃和母亲都知道,这就是圣人的用意,圣人便是要用美色和财富,生生地磨光程家阿郎的傲气,可怜程家直到回了京都,才知道在云州的作为惹了圣人的眼,可一切都太晚了。
圣人摆明了用程家的前程,换取婉贵妃的荣宠,婉贵妃能够坐上贵妃位,不仅是因为她替圣人诞下了皇女,更是因为程家乖乖回到了京都,并且上交了手上的兵权。也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婉贵妃心里对圣人只有怨和恨,所以在多年前淮王找上她合作时,她丝毫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
比起一个贵妃位,婉贵妃更想要的是皇后之位,她想做的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中宫之主,为了这一个目标,她可以付出所有,她定要让窦渊后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