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醒来后没几日,就把东宫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他怎么都没想到,就凭窦淳这样一个傻太子的形象,竟然也有了一个良娣、一个良媛和两个承徽。若是他没记错,大周朝的太子除了一个正妃之外,还可以有良娣两名、良媛六名、承徽十名、昭训十六名和奉仪二十四名。
太子殿下勾起唇角冷笑一声,他是不是该感谢皇后,并没有将整个东宫都塞满女人?
就在他倚在软榻上,闭目沉思时,服侍他的宫女进入寝室,恭敬地说道:“太子妃,良娣、良媛和两位承徽正候在殿外,说要向您请安。”
“请安?不需要,让她们回去。”太子殿下嗤笑一声,他醒来都几日了,若是真心想请安,早就来了,不会等到这时候才来。
“诺。”宫女恭敬应下,又退出了寝室。
而候在殿外的几个太子侍妾,本来想着以太子妃的性子,必不敢让她们在外面久等,谁知宫女进去禀报之后再出来,却是让她们回去。
“太子妃让我们回去?”四个侍妾中领头的那名女子,穿着桃红色的窄袖坦领纱罗衫,帔帛绕肩,帔上金线绣图精致,下身着一件束胸拽地长裙,裙外罩着用单丝罗织成的花笼裙。
花笼裙上用各种颜色的丝线绣成精致的花鸟图案,群摆宽而大,拖曳在地一眼望去就如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像。女子头上绾着单刀半翻髻,髻上插着鎏金银钗和流苏金步摇,耳上缀着玳瑁制成的耳饰,脸上妆容精致,额前的花钿替女子本就美貌的容颜增添了一分娇艳。
只是此刻女子面露愠色,生生破坏了本来姣好的面孔,也吓得面前的宫女瑟瑟发抖,却又不得不再次开口,“良娣息怒,太子妃请您们先回去。”
原来此女子就是太子的良娣,也是东宫中地位仅次于太子妃的太子侍妾。
“姐姐,想来应是太子妃身子还未好全,所以才免了我们的请安,这也是太子妃宽厚,我们应谢过太子妃才是。”这时良娣身后另一名女子,缓缓地开口说道。
“张良媛倒是会说话。”良娣瞥了一眼身后的张良媛,勾起唇角讽刺地说道。
“怎及得上良娣姐姐呢。”张良媛掩唇轻笑,语调柔软,让人听了心生舒畅。偏就是这种软软的语调,才让良娣心里更是不喜。
“既然太子妃让我们回去,那我就先回去了。”良娣瞥了一眼太子妃的寝殿,冷冷地说道,语罢,一甩衣袖便转身带着宫女先行离去。
张良媛见良娣离开了,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不过她也没再开口,只是带着自己的宫女也跟着离去。
从头到尾都没出过声的两个承徽,自是赶紧跟着离开。……
太子妃寝殿外的这一出,早有人报给皇后娘娘知道,此时的皇后正在立政殿处理宫务,听了宫女的回报之后,颇为惊讶的挑了挑眉,不过暂不作声。
等到皇后把宫务处理完后,这才对着服侍她已久的贴身老宫女说道:“王姑姑,你说太子妃这是改性子了?”
“娘娘,若是太子妃真的改好了,您也可以放心了。”王姑姑替皇后斟了一盏茶,递到皇后手边低声说道。
“是啊,若不是他的性子这般不堪大用,本宫的淳儿也不至于要纳了那些女人。”皇后捧着茶盏,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娘娘,如今那位可着劲儿地向圣人吹耳旁风,就想再多塞几个女人进东宫,您可得及早做打算才是。”王姑姑的音量又压低了些,凑到皇后耳旁近乎呢喃地说道。
“那个贱人!仗着圣人宠爱,越发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把主意打到太子的身上!先前的张良媛已经让本宫的侄女儿吃尽了苦头,现在她还想让哪个狐狸精入东宫?”皇后一听,气急地说道。
“娘娘息怒,侄姑娘自是好的,否则也不会初入东宫就是良娣。”王姑姑在皇后未入宫前就是她的奶娘,因此皇后的侄女儿她称呼一声侄姑娘也是应当的。
“若不是卓家,本宫的侄女儿如何会屈就一个良娣之位?就凭婉倩的家世和才貌,就是太子妃都当得,现在却只能委屈地当个侍妾!”皇后捂着心口说道。
“娘娘,现如今良娣既已入宫,咱们该想的,是如何阻止那位再塞人。”王姑姑指着紫宸殿的方向,撇了撇嘴。
“圣人宠爱紫宸殿的贱人,如今本宫只得初一、十五能得见圣人面,若不是祖宗家法,兴许本宫连这两日都不可得。”皇后颓然靠在软垫上,语气中有着失落。
“娘娘……”王姑姑见皇后几乎红了眼眶,自己的喉头也有些哽咽。
“幸而那个贱人没有皇子,否则淳儿的太子之位怕是不保了。”皇后挑起唇角,苦涩地一笑。
王姑姑抿着唇没有说话,紫宸殿住着的,是当今圣人十分宠爱的婉贵妃。婉贵妃是采选入宫的良家子,初入宫便被封为正六品的宝林。
随后不到一年,又晋了正五品的才人,而且圣人赐封号“婉”,此后婉才人一路晋升,没几年便位列九嫔之首,居昭仪位。
婉昭仪在昭仪位待了几年,前两年因为替圣人生了个皇女,圣人大悦,竟然晋了她为四夫人之首的贵妃,仅次于皇后之下。
因此婉昭仪就这么成了婉贵妃。
婉贵妃在宫中近十年,荣宠不衰,几乎把皇后压在下头,若不是皇后执掌凤印以来,并没有什么大过错,再加上皇后的母家在朝中颇有势力,否则怕是早就被圣人给夺了凤印去讨好婉贵妃了。
况且太子也是皇后所出,就算太子因为幼时中毒变得痴傻,但是圣人的子嗣艰难,这么多年就只得了窦淳一个皇子,因此窦淳的太子位还算牢靠。
皇后收回思绪,不再想这些个遭心事,她打起精神,对着王姑姑说道:“你走一趟东宫,替本宫瞧瞧太子妃罢。”
“诺。”王姑姑屈身行礼,便带着几个宫女,浩浩荡荡地前往了东宫。
******
紫宸殿偏殿
婉贵妃斜靠在美人榻上,榻前共有四名宫女服侍着。两名宫女跪坐在榻前,其中一名执着纨扇替贵妃扇凉,另一名则替贵妃捏着腿,而榻边则站着另外两名,其中一人捧着水果,另一人服侍贵妃用水果。
这时候,一名宫女匆匆地进入偏殿,对着贵妃屈身行礼,然后摆了摆手,让四名宫女退到一旁,接着凑到贵妃耳旁说道:“贵妃娘娘,有消息。”
婉贵妃蹙了蹙眉,开口说道:“都退下罢。”另外四名宫女听了,立刻屈身行礼,恭敬地退了出去。
“说罢,什么消息?”婉贵妃见殿内无人了,这才慵懒地开口问道。
“娘娘,张良媛说太子妃醒来了,而且性情似乎变了。”宫女站到婉贵妃身后,一边替她捏着肩膀,一边低声说道。
“醒了?真是命大。”婉贵妃挑了挑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今儿个傅良娣带着其他侍妾前往太子妃的寝殿,结果连门都没进去,就被太子妃给请回去了。”宫女说道。
“哦?太子妃这是硬气了?”婉贵妃挑了挑眉,有些不信太子妃会改了性子。
“张良媛也说不好,毕竟她没见到太子妃,只是打从她进了东宫,这还是第一次被太子妃下面子。”宫女谨慎地说道。
“你让她想法子尽快见到太子妃。”婉贵妃蹙眉说道,一手无意识地抚着腹部。
“诺。”宫女恭敬应下,顿了顿,接着又说:“娘娘,胡太医在外面候着了,是否让他进来请平安脉?”
“嗯,请进来吧。”婉贵妃坐起身子,伸出手让宫女扶她起身,宫女立刻上前搀扶着她,并且唤了门外候着的宫女进来侍候。
不多时,胡太医在宫女的带领下,低垂着头进了偏殿,婉贵妃已经坐在帘子后,胡太医躬身行礼,向婉贵妃请安问好。
“胡太医免礼,又要麻烦你了。”婉贵妃淡淡地说道,语气不咸不淡,不会过于亲近,也不会过于冷落。
“娘娘客气了。”胡太医恭敬地说道,在帘子前坐下,然后请婉贵妃把手放在脉枕上。
婉贵妃伸出一手,放在脉枕上,立刻有一宫女上前,将一条丝帕盖在贵妃的手腕上,胡太医正才伸出手,轻轻按上贵妃的脉搏。
须臾,胡太医起身,躬身向婉贵妃道贺,“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为喜脉。”
“来人,赏。”婉贵妃语气欣喜,赏赐了胡太医许多东西,等到胡太医离开之后,她对着其中一名宫女说道:“白芨,快去打听打听,圣人此时在何处。”
“诺。”白芨就是先前和婉贵妃密谈的宫女,她是贵妃从宫外带进来的,从小就跟在贵妃身边侍候,是贵妃的心腹之一。
白芨得令,立刻离开了紫宸殿,暗暗打听圣人此时在何处。
另一边,婉贵妃有孕的消息,也传进了立政殿。
皇后端坐在正位上,听着跪在底下的宫女禀报着,说是适才胡太医到紫宸殿替婉贵妃请平安脉,却把出了喜脉。
皇后僵着脸,打发了宫女,然后把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她气得一喘一喘的,王姑姑见状,赶紧上前帮她拍背顺气,一边安慰着,“娘娘息怒啊,别气坏了身子。”
“姑姑,你说她怎么就有孕了呢?”皇后发泄了一通,跌坐在椅凳上,双眼无神地说道。
“娘娘……”一旁的王姑姑见皇后这副模样心疼极了,她低声劝道:“娘娘别急,现在她只是怀上了,能不能怀住还两说,就算真让她怀住了,也不知是不是又一个皇女。”
“你说得对……是本宫慌了。”皇后被王姑姑这一通安慰,总算找回了心神,她顿了顿,开口问道:“你今天去了东宫,结果如何?”
“娘娘,太子妃真的变得不一样了。”王姑姑眯了眯眼,低声说道。
“哦?依你看,他是改好了还是改差了?”皇后恢复雍容华贵的坐姿,端起另一个茶盏,抿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
“娘娘,依老奴看,还得观察一段时日,现在还不好说。”王姑姑斟酌着答道。
“嗯,你注意着点儿吧。”皇后摆摆手,没有心情再谈论太子妃,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婉贵妃有孕的消息,心里着实苦闷得很。
待到晚上听说圣人留宿紫宸殿,更是让皇后又气得砸了好几套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