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州军白山营的驻地,篝火旁挤了数十名伤痕累累的军士。
白日里惨烈的战斗将他们的体力消耗一空。
如今他们蜷缩在火堆旁,饥肠辘辘,神情颓丧,连话都不想说了。
他们这些人均来自辽州节度府所属的白山府。
他们这数十人都是左近几个村子的,编入了同一营。
只是他们从去年远征光州北部三州开始。
他们这二百余人的同乡,如今仅存数十人了。
篝火能驱散一些寒冷,让他们感受到一些暖意。
可伤口拉扯的疼痛,还是让不少伤兵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几名军士正在人群中来回穿梭着,替受伤的军士包扎。
“踏踏!”
脚步声响起。
只见十多名辽州军军士举着火把朝着火堆旁而来。
辽州军都尉谢宝山正在火堆旁烤着满是泥水的鞋子。
看到来人后,当即穿鞋,起身大步地迎了上去。
“大哥!”
十多名军士走到谢宝山跟前,向他打了招呼。
“老三,粮食呢?”
都尉谢宝山扫了一眼双手空空的众人,皱起了眉头。
他派自己手底下这些人去军需官处领取粮食。
可他们却空手回来了,这让谢宝山有了不好的预感。
队官谢老三提起手里的一小袋粮食。
“大哥,发粮食的刘大人就给咱们发了五斤军粮。”
谢宝山看着那可怜巴巴的五斤军粮,顿时心里火气噌噌地往外冒。
“我们这还有七八十号弟兄呢!”
“这五斤军粮,给咱们塞牙缝都不够!”
谢宝山不满意地对谢老三道:“我让你去领粮食,你就领了这么点回来,你觉得够吃吗?”
“啊?”
谢老三低着头,没有吭声。
“大哥,其实这不怪三哥。”
一名军士在一旁开口解释:“我们也和那刘大人理论了,想要多要一些军粮。”
“可那刘大人说现在军粮有限,爱要不要。”
“三哥想要理论,脸上还挨了刘大人几拳......”
“要不是我们拉着,当时就打起来了。”
谢宝山听到这话后,这才借助火把的光亮,看到了谢老三脸上有几块青淤。
“他娘的!”
谢宝山看自己手底下的弟兄去领粮食没有领够,还挨打了,谢宝山身为都尉,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欺负到老子头上了!”
谢宝山转头对围在火堆旁的手底下弟兄道:“弟兄们,抄家伙!”
“老子今天倒要看看,老子的刀子硬,还是他们的拳头硬!”
“竟然欺负老子的兄弟,反了他了!”
聚集在火堆旁的军士们方才也听到了对话。
得到谢宝山的招呼后,当即呼啦啦的都站了起来。
他们均来自白山府,又都是临近几个村子的。
彼此一起征召入军,在战场上并肩作战,情同手足。
毕竟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在军中必须抱团才不会被欺负。
所以谢宝山一声招呼,众人都要跟着去讨公道。
谢老三见状,忙上前拦了一下。
“大哥,别冲动啊!”
谢老三对都尉谢宝山道:““我就是挨了几拳而已,就当挠痒痒了。”
“您是咱们的头儿,你要是因为得罪了上官被撤职了,那咱们在军中就更无法立足了。”
“都尉,那刘大人背景深厚,咱们得罪不起。”
“我看此事还是算了吧。”
“今天白天咱们损失不小,大都督估计现在正在气头上呢。”
“咱们没必要去触这个霉头。”
“是啊,大哥您消消气。”
“......”
又有几名军官站出来劝说谢宝山,要他不要冲动。
谢宝山在众人的劝说下,这才打消了去找那发放军粮的刘大人理论的想法。
“唉!”
“我这个都尉没用。”
“我对不住你们这些弟兄们!”
“你们跟着我受苦了。”
谢宝山看着周围这些饥肠辘辘,伤痕累累的军士们,心里难受。
他作为领头的,手底下的人吃不饱饭,被欺负。
他却没有办法去出头,这让他很憋屈,很难受。
“大哥,说那些作甚。”
有军士道:“今日要不是您带着我们跑出来,估计我们都死在战场上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谢宝山也知道,现在闹起来自己绝对讨不了好。
只是想到他们在战场上拼死拼活的。
这如今却连饭都吃不饱,这让他对上层的不满达到了极点。
这饿着肚子,怎么打仗?
可他仅仅是一个都尉而已,很多事情无能为力。
重重地叹了几口气后,谢宝山这才无奈的吩咐。
“先把这五斤军粮都水煮了,每人分一碗,垫垫肚子。”
“是!”
当即就有人去架锅,准备煮军粮。
虽然军粮少,可每人分一碗稀的填填肚子还是可以的。
当众人忙活的时候,谢宝山走到了谢老三跟前,关心他的伤。
“老三,疼不疼?”
谢老三面对关心,咧嘴道:“不疼。”
“我说话有些重,你不要往心里去。”
“大哥,要不是你找人照顾我,给我煎药吃话,我早就病死在潞州了。”
“我这条命都是您搭救的......”
看谢老三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谢宝山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了几块碎银子。
“弟兄们打了一天,这军粮就算是煮成粥,也吃不饱。”
“这明天还得上战场呢。”
谢宝山对谢老三道:“你去骑兵营那边看看,有没有死马或受伤的马匹。”
“去买一些肉过来,到时候和军粮一起煮了。”
“是!”
谢老三接了银子后,当即直奔骑兵营的方向而去。
好在谢老三他们的运气不错。
辽州骑兵和大夏军团骑兵恶战了一场,损失极大。
不少战马都受伤了,还有一些战马回到营地后就口吐白沫倒下了。
谢老三使了银子,很快就带人拖了一匹死马回来。
众人一起动手,很快就将鲜血淋漓的马肉扔进了锅里大火煮。
一直忙碌到了后半夜,谢宝山他们这才吃上了一顿饱饭。
相对于谢宝山他们而言。
许多辽州军的军士在这一夜却是格外的难熬。
一些在战场上被击溃逃回的军士,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
因为他们的建制都被打没了,也没人管他们的死活。
本身天寒地冻的。
许多昨日受伤的军士后半夜就已经成为了雪地里冻得硬邦邦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