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萧皇后的处置,元熙帝心中早就有了主意,此番听见凌遥问起,他的眸中闪烁的皆是冷意:“皇后构陷滦儿,滦儿又是朕即将钦定的皇太子,朕自然不会轻饶了她!朕本来以为,朕先前处置了她和溢儿之后,她会安静些的,却没想到她还会变本加厉。既然她自寻死路,朕也不可能再放过她了。”
“她德性有亏,已不配为皇后。朕会下旨废后,将她废为庶人,安置在冷宫之中,后宫之庶务,都由贤妃代为协理。”
元熙帝此番废后,是再也没有什么心思立后了的。萧皇后既然被废,这宫中位分最为尊贵的就是贤妃了。既然不再立皇后,那么贤妃执掌宫务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不过,元熙帝觉得,就算是贤妃执掌宫务,也是比不上当年的文淑的。贤妃的性子,说好听了是乖顺,说得不好听了那就是胆子小,又哪有文淑当年绵里藏针的气魄和胆量呢?但眼下宫中也没有人比贤妃更合适了,如今就让贤妃代为协理也没什么不妥,等到册封太子之后,凌遥这个太子妃就可以和贤妃一道管理宫中庶务了。那时,自然是更好的了。
凌遥见元熙帝下了狠心要废后,倒也觉得不错,至少这样一来,萧皇后被废,就再没有兴风作浪的可能了。而且,也能彻底的震慑那些心有杂念的臣子,让众人知道,得罪了宁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而元熙帝之所以能说废后就废后,压根不顾念镇国公府,也是因为这些年皇权集中,元熙帝又是个强势的人,不论朝中还是宫中的事,他皆能自己做主,再加上原本就是萧皇后犯错在先,就是当真废后,镇国公府也不敢多说什么的。
“那么,四皇子,父皇打算如何处置呢?”
问四皇子,也等于是在问凌玥。方才元熙帝的旨意中,也没有提到如何处置凌玥,凌玥和四皇子都对此事不知情,虽然凌遥也没把这两个人放在眼里,但她还是想知道元熙帝的想法。
元熙帝知道凌遥这话的意思,沉声答道:“溢儿和凌玥的婚约还是照旧。凌玥圈禁在明王府中,与明王妃和明王妃一样,一体看管。等到婚期定下,出嫁时,她再嫁给溢儿就是了。至于溢儿那边,朕自会派人去皇陵,把朕废后的因由同他说清楚的。等三个月之后,他回来时,朕会让他去看看萧氏的。其余的,还是按照朕原先想好的。等他年满十七岁,朕会给他封王爵,若他能从新而活,自然既往不咎,如果还对太子之位有心思,不用你们夫妻动手,朕自会处置他的。”
元熙帝的最后几句话,倒是合了凌遥的心意。只要元熙帝肯处置就好。而如今她也确定了元熙帝的心意,在立太子的问题上,元熙帝没有想过另立他人,凌遥也就放心了。
至于往后若是凌玥和齐溢再有什么私心杂念的话,若不动手也就罢了,若是犯在她手里,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凌遥想到这里,该问的也都已经问了,便不再多耽搁了,只管带着元熙帝写好的圣旨和冉英泰一起去了内刑司。
秦嫣儿一路被拖到内刑司里,身上的华服早就脏了,但因为翠柳还是昏死在那里的,她也顾不得旁的,就只管一声声的呼唤翠柳,指望着能把翠柳叫醒,她也不敢求内刑司的嬷嬷们去请太医来给翠柳诊治,她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确定,在元熙帝下令让内刑司的人把她和翠柳带走时,她就已经知道了,一切都已经完了。
她和翠柳的生死,都是掌握在元熙帝手里的。而有宁王妃在,她和翠柳断无生机可言了。
凌遥来时,秦嫣儿已经不再哭了,也已经放弃叫醒翠柳了,她想着,昏迷就昏迷吧,醒过来也是受罪。
看见凌遥出现在她的面前,秦嫣儿反倒没了惧怕,只望着凌遥道:“宁王妃是来结果我们的吗?”
凌遥也不答她,直接就宣读了元熙帝的圣旨,然后才淡淡地望着跪在那里的秦嫣儿道:“不是我要来结果你们,这是皇上的圣旨。你们既然做错了事,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本就该得到这样的惩罚。你也不要觉得这是冤枉了你。”
对于元熙帝的圣旨上说将她褫夺封号而后赐死的消息,秦嫣儿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在凤鸾宫时,元熙帝要内刑司的嬷嬷将她和翠柳拖到内刑司来时她就看到了,元熙帝那眼中的冰冷,又哪里还有初见她时的柔情似水呢?或者说,更早一些,在元熙帝下令要内刑司的人对翠柳用刑时,元熙帝的眼中就只剩下冰冷了。
“宁王妃,我有一事不明,还希望你给我解答一二,”
看着内刑司的嬷嬷们端过来的托盘里放着的三尺白绫及毒酒,秦嫣儿也没有急着伸手去拿,反正她都是要死的了,死之前,总是希望把心里的话说尽的,于是也不等凌遥开口,就道,“我就是不明白,明明我比文淑皇后更像清影公主,怎么皇上偏就不像对待文淑皇后那样对待我呢?为什么同样是为人替身,文淑皇后却能拥有皇上的宠爱,我却落得如此下场?”
凌遥闻言也只是冷笑:“你怎么比得上文淑皇后!你以为只要一张脸就能迷住皇上吗?若非你这张脸,皇上又怎么可能将计就计入你们的圈套,又有如今的这一场处置呢?皇上早就看穿你们的心思了,只不过因为你这张脸,才让你享了几日不该有的福气罢了!你竟还妄想比肩文淑皇后,真是笑话!”
凌遥极厌秦嫣儿这话,心中恼怒她辱及文淑皇后,也不耐烦与秦嫣儿说那么多的话,当下也不管元熙帝圣旨上说是要让秦嫣儿自尽的话了,她小手一挥,内刑司的嬷嬷们自然会意,两个人拿着托盘里的三尺白绫就将秦嫣儿的脖子勒住,预备将秦嫣儿勒死。
两个嬷嬷动手之前还想请凌遥回避一下,也是怕吓着了这位看起来年纪还很小的宁王妃,凌遥却不肯走,让那两个嬷嬷只管动手:“皇上说过了,要我看着秦嫣儿死,你们只管动手,不必在意我。”
她有什么可怕的?又不是她被人勒死。她也早就看惯了这些,秦嫣儿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她在这里看着秦嫣儿被勒死也没什么,不过是送她一程罢了。
内刑司的嬷嬷看凌遥压根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都有些心惊,又见凌遥几乎是用看着一个死人的目光在看着秦嫣儿,她们心里就知道,这位宁王妃估计不像表面看起来这样柔弱,想想也是,那位宁王殿下那样凶神恶煞的一个人,他的王妃又怎么可能怕这些东西呢?
想到这里,又得了凌遥这话,嬷嬷们就不再犹豫了,直接上手用力,秦嫣儿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这么被内刑司的嬷嬷们给勒死了。秦嫣儿死后,就轮到她的丫鬟翠柳了,翠柳还处在昏死之中,但此时也没人管这些,嬷嬷们直接解下秦嫣儿脖子上的白绫直接系到了翠柳的脖子上,然后一上手用力,翠柳也悄无声息的死了。
秦嫣儿主仆死后,凌遥也没有立刻就走,等了一会儿,看秦嫣儿主仆确实死透了,她才从头上拿下一根发钗来,递给面前的一个嬷嬷,冷道:“把秦氏的脸毁掉。”
秦嫣儿就算是死了,那张脸还是那么美。凌遥没有见过清影公主,也不知道秦嫣儿的容貌到底跟她有多像,但是,她是见过文淑皇后的画像的,秦嫣儿的容貌跟文淑皇后太像,她就是死了,那张脸也会是个问题。
凌遥自然不愿意秦嫣儿死了还这样的,所以,立意要让内刑司的嬷嬷把秦嫣儿的脸划花,以防止有心人再拿这张脸做文章。
内刑司的嬷嬷不敢接凌遥的发钗,只躬身道:“王妃,奴才内刑司里有刑具的,奴才用刑具可以么?”
她怕弄脏了凌遥的发钗,为了秦氏这样的罪人,宁王妃实在是没有必要损失一只发钗的。
凌遥一听有刑具,就把发钗收回去了,看着那嬷嬷的眼神含着几分赞赏:“当然可以啊。现在就开始吧。”
内刑司的刑具比起发钗来,自然是能将秦嫣儿的脸毁得更彻底一些的。
直到看着秦嫣儿的那张脸布满伤痕,血肉模糊之中再也辩不出文淑皇后熟悉的容貌后,凌遥才放心了。
一旁的冉英泰见凌遥盯着秦嫣儿的脸出神,极有眼色的道:“王妃只管放心,内刑司自有处理罪人尸首的办法,绝不会再出什么差错的。”
凌遥点点头,转身就往内刑司外头走:“既然这里的事处理完了,公公就与我去明王府吧。”
出了内刑司,走到外头来时,凌遥才发现原来外头下起雨来了,不过春雨不大,这点儿小雨她也是没有放在眼里的,从北影手里接过黄桐伞她自己撑着,也不要人替她撑伞,只吩咐北影等人自己把伞打好,别被雨淋湿了就好。
然后,一行人就这么出宫预备去明王府了。
凌遥是在最前头走着的,等到宫门前,还未出宫,她就看见宫外站着一群人,那些人全部穿着铠甲,没有撑伞,带着她熟悉的狮虎面盔,穿着那一身黑色战甲,而领头的人,则是罗成。
雨中军士全部着甲列阵以待,那样的视觉冲击还是挺震撼的,凌遥远远地望着,慢慢走近,视线看得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有一种在看大片的感觉。
等凌遥到了跟前,罗成才走过来,跟凌遥行礼之后,才道:“属下不放心,所以带着铁卫过来在宫外等着王妃。敢问王妃,王妃这会儿出宫,是宫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罗成在凌遥走后,实在是有些不放心,抓了该抓的人之后,就又回府,带上一百铁卫就直奔宫中来了。他也没有强行闯宫,只是在宫外等着,只想着要为宁王妃护驾,只要宫里有什么动静,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一定要带着兄弟们冲进去先护王妃安全的。
他这心里正担心着呢,见宁王妃这会儿出来了,又见宁王妃好好的模样,这一颗心也就放下了。
凌遥微微一笑,答道:“秦氏的事情了了,接下来要去明王府处理一下。”
顿了顿,她又问道,“你带着人出来了,那府里怎么办?王爷呢?哦,对了,我叫你抓的人,抓住了吗?”
这会儿时间不够,凌遥也没有细说,只是示意罗成她要处理的事情已成了,让罗成不必太过担心。
罗成听见凌遥称秦嫣儿为秦氏,又见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冉公公跟着凌遥,心里也就明白几分了,遂答道:“王妃放心,王妃让属下去抓的人已经抓到了,就安置在王府中,着人看管着呢。王爷那里,属下已经吩咐了常庭和杜生照顾着,还有属下妹妹也在府中,属下出府时,王爷还在安睡,王妃不必担心。”
凌遥点点头,便对罗成道:“这会儿我也没工夫处置秦家那女人,就先让她在府里待着吧。你既然来了,也没有回去的道理,就先跟着我去明王府,等处理完明王府的事情,我入宫复命后,咱们再一同回王府去。”
凌遥的话,罗成自然是遵从的。
于是,一行人又一起浩浩荡荡的往明王府去了。
此时的明王府早已被京兆尹府的人看管起来了,就连府中诸人,也各有人圈禁起来了。也不管是主子还是奴仆,男人都赶在一处院子里圈禁,女人也都赶在另外一处院子里圈禁起来了。
凌遥到时,早有人押着齐老太太、齐氏、还有凌鼎以及凌玥等几个人在厅中等候圣旨了。庶长子凌琥因圣旨涉及,但并不是罪人,所以单独立在一旁,未受羁押。
凌遥带着人一路畅通无阻到了王府大厅中。
宫里跟着来的人都随着冉英泰一道站在一侧,罗成带着一百个铁卫站在凌遥身侧护住凌遥,北影和尚希则站在另外一侧。
凌遥拿出元熙帝亲笔所写的圣旨,京兆尹府的人就将几个人全部押着跪下了,凌琥自行跪下听旨,凌遥朗声宣读圣旨,将元熙帝的圣旨一字一句念得非常清楚。
齐老太太赐自尽,齐氏、凌鼎以及凌玥都各自圈禁在自己院中,后宅妾室及前院奴仆等众,不需要的人一概发卖流放,全部不许留在府中。
众人听得自己的下场,各自神情都各不相同,齐老太太倒是其中最为镇静之人,只不过脸色发白些,倒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反而是齐氏和凌鼎,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望着凌遥,凌鼎更是连声大喊冤枉,还口口声声要凌遥看在他们父女一场的情分上,让凌遥帮他去跟元熙帝求情。
凌遥不耐与他们多做纠缠,她这边眉头一皱,那边的冉英泰就看在眼里了,当即出来就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遵从皇上旨意,将他们都各自拉到自己院中圈禁起来!”
京兆尹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这才如梦方醒,直接就押着人往各自院落去了。罗成不放心,还让数十个铁卫跟着去了。
凌遥看着这些人被人押走,神色微动,只开口问道:“莲童在哪里?”
这些人都不足为惧,京兆尹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足够对付他们了,但是莲童不一样,莲童会毒,又是回真族的巫医,就是百十个人也未必能看得住他,这会儿正是明王府乱的时候,虽然早先就守备森严,但莲童若是想跑,总是能跑掉的。凌遥谁也不担心,就怕这个莲童趁乱跑了。
凌遥一开口,早有人把莲童带来了,原来莲童一直都在回真堂中,并没有跑掉,凌遥看着这个依旧带着面巾裹着褐色长袍的人,心中不知是厌恶他还是可怜他,只是对那几个把手放在莲童身上的兵士道:“你们几个,把手从他身上拿开。他身上有毒,衣袍上也应该有毒,你们小心中毒了。”
那几个兵士跟被火烫了似的,连忙把手从莲童身上拿开,都是一脸惊恐的望着凌遥,五大三粗的男人差点就哭了。
凌遥看着倒是好笑,转头就对北影道:“把事先准备好的解毒药丸拿出去,给他们一人一颗。吃了就好了。一会儿,记得再寻个郎中给他们看看,看看毒解了没有。”
北影忙按照凌遥的吩咐,把事先预备好的药瓶拿出来,分给那几个兵士一人一颗吃了。
一直都是沉默不语未曾说话的莲童看到这一幕,忽而就开口了:“宁王妃连解药都准备好了,看来,其实你是早就有准备了吧?就连这查抄明王府,只怕也在宁王妃的算计之中吧?”
凌遥微微一笑,根本就没有回答他的话,她既然决定要进宫去扭转眼前的局势,又怎么可能不样样都准备周全呢?秦嫣儿的事情事发突然,齐老太太等人是筹备策划了数年才把这个阴谋给弄成了的,萧皇后、齐氏甚至是凌鼎都不过是她利用的棋子罢了。
但凡是布局,必有破绽。凌遥既然寻到了破绽,也知道破局的关键就在元熙帝身上,自然清楚等局破之后,元熙帝必会为了齐滦的声誉处置这些人的。而这些人中,她最为担心的就是这个擅医会毒的莲童,再加上她这些时日加紧学习,从回真当年留下的典籍中读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都是关于回真族巫医的传说。
莲童就是回真南教的巫医,既然她都知道了,为了防止莲童下毒,她又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呢?
只不过,她的这些心思,无需向莲童说明,她只是微微一笑,望着莲童说了几句回真话。一开始的时候,莲童还是很平淡的神色,但是越往后听,神情就越是惊恐,最后甚至瞪大了眼睛,望着凌遥道:“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凌遥只是笑,也不答他,只转头望着罗成道:“把他的衣服都脱掉,最好是yi丝不gua。然后找个单独的小院子安置他,把他关起来,每日给他送些吃的喝的就行。找几个人在外头看管他就好了。哦,对了,他裸身的时候不能晒太阳的,只要不接近他就不会中毒。你把这个告诉京兆尹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告诉他们不必怕他。只需严加看管就好,日后,这个人于我还有些用处的,别让他死了。”
罗成依言,带了几个人亲自押着莲童走了,莲童因为凌遥的那些话,神情一直很震惊,就连罗成他们押着他走,他也没有缓过神来,只是一直在那里重复着说这是不可能的,你不可能知道这些事之类的话。
凌遥一直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幕,可在场的人没有懂得回真话的,所以也不懂得凌遥说了那几句话后,莲童为何就成了那样的反应。但众人心中就算不明白,也没有人敢开口问凌遥。
倒是冉英泰,因为等下回宫复命时,他还得跟元熙帝详述明王府的情形,所以这话是不得不问的,因此,冉英泰只得硬着头皮问道:“奴才敢问王妃,您方才跟那人说了什么话,那人怎么成了那副样子?”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