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霏欲下山去,想起慈心大师说过不必与他告别,路过寺庙去看时,寺门紧锁,想必是出去云游去了。慕容雪霏想起在舍身崖上慈心用树枝在石上刻字,昨晚又在洞中学到的以气驭剑之术,似乎同出一路。只是不知道,这个慈心大师和昔日曾戏谑曹操的左慈到底是什么关系?然而,这个问题,却没有人能够回答她了。
慕容雪霏不愿耽搁,就此下山。
到了徐闲家附近,正好是第四日,然而还没到家门口,便听到哇哇的哭声,慕容雪霏觉得大事不好,疾向徐闲家奔去。等到家门口,惊惧之情更甚,一个瘦高汉子抓住了徐闲的小孙女,威胁徐闲道:“快说,你把那人藏到哪里了,不说,我就把她掐死。”
徐闲此时惊怒焦急,道:“你要杀,杀我便是,何必为难小孩子?我死了,他便无人可以医治,自然也是死,但是要我做这等背信弃义之事,却是万万不能。”
慕容雪霏见那人脸,似有些面熟,想起来便是天水投降的魏国人郭开。叱道:“快把人放开,我饶你一命,否则,便休怪我的剑无情了。”
郭开道:“我既然来了,就没想活着回去。原本想刺杀诸葛亮,但是丞相府守卫太过森严,便是杀一两个大将,也算是能报答陛下了。”
慕容雪霏向前走了两步,郭开道:“站住,再往前走,我可就不客气了。”阿蔓哭闹不止,大喊着叫爷爷、姐姐,让人听得心碎,却又无计可施。
“你若真想杀人,那便与我真刀真枪斗一场,何必要欺侮小孩与老人,此非丈夫所为!”慕容雪霏停住脚步,眼睛却不离郭开的双手。
郭开狞笑道:“无毒不丈夫,只要目的达成,何必在乎手段如何。你武功太强,我打不过你,也不会跟你交手。”
“我可以不用剑。”慕容雪霏补充道。
“废话少说,这小孩本是无辜,我也不愿多杀戮,这老头的提议倒是不错,蜀国少了一个神医,或许比少一个将军对我来说更有吸引力。”郭开望向徐闲。
徐闲道:“好,不要伤害阿蔓,我来替她。”说罢缓缓向郭开走去。
慕容雪霏大急道:“不要,身为大汉的将军,我愿用我的命换他们的命。”
徐闲摇了摇头,道:“慕容将军,切莫冲动。若你死了,一个为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会放过我们爷孙俩吗?我只求你好好照顾阿蔓,那我便没有遗憾了。”
徐闲所言不假,对于双方而言,这或许都是最好的选择。慕容雪霏咬着嘴唇,似是要咬出血来,此时此刻,无助、愤怒、悲伤通通向心中涌来。
转眼之间,徐闲已走到了郭开面前,道:“把阿蔓放下!”郭开一手将阿蔓放下的同时,另一只手将刀架到了徐闲的脖子上。
就在这一瞬间,慕容雪霏将寒冰剑向郭开咽喉掷去,如闪电一现。郭开要想避开,势必要用刀挡架,徐闲则可以趁机脱险。郭开没有时间去抉择,也没有打算要做抉择,他的刀没有停,寒冰剑也没有停。剑比刀快了半秒,刺穿了郭开的咽喉,但是那把刀,也已将徐闲伤得奄奄一息。
慕容雪霏将他扶起,含泪道:“徐先生,快告诉我,用什么药才能救你。”
徐闲断断续续道:“哪怕是最好的医生,也治不好自己的病……”他用带血的手拿出一张纸递给慕容雪霏,道:“药方,都写在了这张纸上……魏将军,我藏在了屋后的草丛中,阿蔓,将来就拜托你了……”
慕容雪霏道:“不,徐先生,你要坚持住,阿蔓将来要靠你亲自照顾!”
徐闲摇了摇头,道:“我终究是不行了……”说罢,眼睛缓缓闭上,再也没有睁开。
阿蔓在一旁看得呆了,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慕容雪霏将阿蔓抱起,柔声道:“阿蔓,别怕,爷爷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他会一直看着我们,看着阿蔓长大,将来像爷爷一样优秀。阿蔓,你愿意吗?”
阿蔓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慕容雪霏的心中却是一阵刺痛。若是没有闯入他的生活,徐闲或许就可以在海岛上平静地度过这一生。带他们回来,到底是对是错?世界上很多事就是这么奇怪,我们永远无法预料,明天和意外到底哪个会先到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仅仅因为徐闲是一个医生,一个能拯救大汉无数军士生命的医生,便要遭此劫难。他可以救得了别人,却永远无法拯救自己。在每个人的心中,是非曲直,本就有着不同的答案。
慕容雪霏抱着阿蔓,在屋后的草丛中找到了魏云鸿,此时的他依旧在睡梦中,完全不知道方才发生的一切。慕容雪霏略通医理,她依着药方,将白雪草和其他药备齐,升火熬制。她一边照顾着阿蔓,一边照顾魏云鸿,直到第七天,慕容雪霏喂魏云鸿服下最后一剂药,过不多久,魏云鸿果然醒转过来。
“云鸿,你醒了?”慕容雪霏这几天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魏云鸿睁眼看到的,是他这一生认为最为美丽的容颜:有些憔悴,又挂着淡淡的喜悦和一丝看不透的情感。他点了点头,道:“慕容姑娘,这几天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徐先生呢,怎么没有看到他?”
慕容雪霏眼神中闪过一丝凄凉,道:“他已经去世了。”
魏云鸿心中像是被巨锤重击一般,压得喘不过气来,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怎么会这样……”
慕容雪霏将三天前的事情跟魏云鸿说了,魏云鸿叹道:“徐先生不会武功,未涉江湖,若不是我,他不会遭此大难。我们一定要好好抚养阿蔓,完成徐先生的最后一点心愿。”
慕容雪霏点了点头:“徐先生乃侠义之士,我们一定不能让阿蔓受苦。”
正在这时,门外想起了咯吱咯吱的声音,一只木甲鸟落在了窗头。扑闪了两下翅膀,便停了下来。“如梦有消息了!”慕容雪霏走向窗口,伸手去拿那鸟,从鸟腹中取出书信,展了开来。
“信中怎么说?”魏云鸿一脸关切地问。
“正如你先前怀疑,洛思姑娘确实有事瞒着我们,不过协助我们拿取解药,倒是真的。另外还有一个重要消息,最后一颗五色石可能在东吴会稽山附近。”说罢,慕容雪霏将信递给了魏云鸿。
魏云鸿读罢信后,沉思良久,道:“没想到他们那边,竟也有这许多事端,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我把阿蔓送到丞相府中寄养,同时向丞相请命,到吴国走一遭。”
“我愿一同前往!”魏云鸿坐直了身子,对慕容雪霏道。
“好。你先在此休养,等我回来。”慕容雪霏携了阿蔓,往成都去了。
诸葛亮正在谋划北伐事宜,听到慕容雪霏的汇报之后,道:“我与东吴乃是盟友,若是贸然前去,怕是不妥。东吴孙权欲称帝,我正要派人前往祝贺,你等可以祝贺之名,暗查五色石的下落。阿蔓就留在我府上吧,月英会悉心照料,将她和瞻儿一同养大。”月英指的是诸葛亮的夫人黄月英,诸葛亮老来得子,瞻儿是他的长子诸葛瞻。慕容雪霏拜谢之后,领命告辞。
洛阳,都督府。
司马懿一身黑色长衣,在院中侍弄些花草,对身边一女子道:“陈留王府被监视起来了?”
尘儿道:“义父,皇帝果然信了我们散出去的消息,现在的陈留王府,怕是一只鸟也飞不出来了。”
司马懿微笑地点了点头:“很好,少了他们,能省掉不少麻烦。”
司马师轻声道:“父亲,最后一块五色石也有下落了,据说就在东吴的会稽山。”
司马懿的眼神中突然有了一丝光芒:“好,尘儿,想必你该知道怎么做了。”
尘儿诡异一笑:“又有一出好戏看了。”
司马懿道:“让玄、白二人随你一同走这一趟,东吴不同于大魏境内,万事皆需小心。若有危险,可舍卒保车。”
“可是,他们跟随义父多年……”尘儿有些不忍。
“成大事不拘小节,先前五色石之事,他们已暴露身份,只有死人才永远不会把不该说的说出去。万一我们的事情泄露,都将死无葬身之地。明白吗,尘儿?”
尘儿点了点头:“是,义父。”